她也没有想到,凌灏对她,已经算是将头低的不能再低了,只是他说不出口而已。
想来想去,夏淼淼也不知道自己纠结了多少回了,这才走出房去,打算去找凌灏说说话。
哪怕是吵架也好,总胜过自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闷闷的想吧。
但是偏偏就是这么奇怪,夏淼淼将深海庭院翻遍了,都没有找到凌灏。
她怪异道:“这个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一面这样暗自嘀咕着,一面回到了房间,刚进门,便怔了一怔,原来是刚刚吃过的用膳餐具已经被收拾好了。
这样想来,必定是她刚才出去找他的时候,凌灏到她房间里来收拾的。
如果自己刚刚不出去找他的话,也许就见到凌灏了吧。
夏淼淼不禁苦笑了一声,独自在房中呆坐了一会儿,耳朵里尽是些虫鸣鸟叫,还有远方潺潺的流水声,除了这些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了。
平日里虽然很多天都不跟凌灏说话,但是那个时候还有叶忘生陪着她,而且凌灏也在旁边,所以并不觉得怎么样。
今日叶忘生走了,夏淼淼才发现,没有凌灏陪着讲话是有多么无聊。
她想了半天,终于决定还是再去找一次凌灏,推算往日的时间,这会儿他不是在厨房里,就是在柴房里。
果不其然,夏淼淼一到厨房就看见凌灏正提着桶往大水缸里面倒水,夏淼淼一喜,忍不住叫了一声:“凌灏!”
凌灏倒似吓了一跳,把水桶遮在自己的面前,才回她:“什么事?夏姑娘。”
夏淼淼道:
“你这是干什么?脸上长了天花还是水泡啊,为什么见我要遮着脸。”
凌灏不为所动,还是坚持要拿木桶挡住自己的脸,道:“你不是说今后都不想要再看见我吗?”
夏淼淼怒道:“好啊,你还拿这个说事!你是故意气我来着,行,不见就不见!”
凌灏也不搭腔,径自干自己的活儿,真的像是把夏淼淼当成了空气一样。
夏淼淼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从窗外看着他,猛然想到:不妙!这样一来不就成了我在求他看我吗?
气得跺脚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越想越气,心道:为什么我就是拿凌灏没法子?他就是我命中的克星?
直到差不多黄昏的时分,夏淼淼都坚持不出房门半步,就怕自己不小心又见到了凌灏,会忍不住招惹他。
然而她生性活泼好动,要她学民间的那些闺中姑娘绣花,实在是太难为她,于是心中算来算去,又怪到了凌灏的不好。
突然间,一张纸条由窗户外丢了进来,夏淼淼一惊,连忙跳起来,到窗边将纸条捡起来展开看,上面写着一句话:
“请夏姑娘至前庭一趟。”
夏淼淼喜道:“你总算先低头啦!哼哼,就卖你个面子,到了前庭,再看看你要说什么!”
夏淼淼将纸条收在怀里,十分开心地走出房内,绕过了两重门,才到了前庭,然而四处却空无一人。
夏淼淼怒道:“好啊,故意把我约出来,想让我等他!我才不等呢!”
等到她气冲冲的回到房间,又被这个情景呆立在原地。
原来在她走出房间的这一阵子,饭菜已经送来了。
所以凌灏给她丢纸条,只是为了把她支开而已?
夏淼淼心中又是气,又是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想笑。
于是她双手叉腰,仰天大笑了几声,听到自己的笑声里,还是又气又苦,只好闷着头坐下来,安静地吃饭。
这个过程简直是味如嚼蜡。
饭毕,夏淼淼想道:
“你总要进来收拾的吧?我就坐在这里等你来,看你还能怎么躲我!”
夏淼淼打定了主意,要在这里等他,就一步也不肯出门去,随手拿了一本书看,一面暗暗倾听凌灏的动静。
不知不觉,已经月出东山,夏淼淼也和衣睡着了。
夏淼淼睡梦间,迷迷糊糊的有几次清醒,都不见凌灏的身影,于是放心地睡着了。
次日早晨,夏淼淼隐约听见有什么声音,她醒得很快,虽然是闭着眼睛,脑子却是清醒的。
她静心倾听着房间里的声音,果然有动静,于是打开一条眼缝,悄悄地看着屏风外面。
凌灏正蹑手蹑脚地将早点放在她的桌子上,他的脚边还有一个大篮子,里面装着昨天的碗筷。
“你没有趁着月色偷偷地进来,还算个君子。”夏淼淼想着。
虽然她很想当众将他抓个现行,但是又不想以这样一副尚未梳洗的样子出去,于是只好拿被子蒙住头,继续装睡了。
等凌灏出去之后,夏淼淼趁此机会,赶紧跳下床,开始梳洗,然后以飞快的速度吃完早点,故意大声地说:“我要到后山练功去啦!”
便跨步出去,等到刚出了院子,又折返回来,躲在屋边偷看。
过了没一会儿,凌灏便提着篮子抹布走了过来,一路上东张西望的,确认了没人才敢走进屋内,然后飞快地开始收拾。
这一切都被躲在窗外的夏淼淼看得一清二楚。
等到凌灏收拾完毕,要出门的时候,夏淼淼才大摇大摆的从屋边走出来,迎面就见到正从里面走出来的凌灏。
“啊?!”凌灏惊愕地出声。
夏淼淼瞪他,道:“你啊什么,见到鬼了?”
凌灏低着头要从她的身边走过,夏淼淼却不让开,故意挡着门口,不放行。
凌灏只好先开口了:“夏姑娘,请让我过去吧。”
“我还有话问你!”
凌灏问道:
“夏姑娘不是说不想看见我的脸吗?如果有什么吩咐的话,可以写在纸条上告诉我。”
夏淼淼见他又提这个,气得话也说不出来了,瞪大了眼睛,就想要劈头盖脸给他一顿骂。
没想到一开口,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凌灏这一句,非同小可,夏淼淼这几日的气苦,一下子就决了堤,她边哭边道:
“你这个讨人厌的臭小子,为什么总要这样气我?我有哪里得罪你了吗?我对你这么好,你干嘛要不理我?我就这么惹你嫌弃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你以前对我说的那些话,果然,都是在骗我吗,你真是可恶!……”
凌灏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是的,夏姑娘,你……唉!怎么说呢?……明明是你……唉!我真的没有嫌你,我讲的那些话,没有一句不是真心。不,有的不是,哎呀,但是……!”
夏淼淼一听“有的不是真心的。”,泪水更是越哭越多,道:“我就知道!你讲的那些哄我开心的好听话,全都不是真心,你干嘛要骗我?”
凌灏更急,道:
“不,不对呀!不是的……好听的话是真心的,那些不好听的才是假的,是真的!……唉!你懂我意思吗?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
要怎么说呢?唉!不是你说不想要再见到我的吗?我只是不希望再惹你生气,所以才会躲着不见你。
……我希望过两天你心情好了,我再给你道不是。我绝对没有故意要气你,如果你愿意听我的道歉的话,那就最好了……”
夏淼淼慢慢收住了眼泪,道:“你又没错,跟我道什么歉呀?”
凌灏愣住了,他也答不上来。
夏淼淼边擦眼泪,边道:
“你这张嘴真是不老实,我以后再信你说的话,就是傻瓜!”
凌灏叹气,道:
“你说我的嘴巴不老实,不愿意再相信我。那你也说出来,我到底是哪句话骗了你?不管怎么样,也让我做一个明白鬼。”
“你……你以前说的什么?说要几十年都看着我,为什么后来又躲着不肯见我?”
凌灏道:
“我是很愿意看夏姑娘的,夏姑娘长得这么美丽。可是你说,让我不要与你说话。那我只好不准自己再看着你,这并不是我不想看啊!”
夏淼淼反驳道:“是你先不理我的!自我上次内息走叉了,你就不睬我!”
凌灏叹息:“我是怕我打扰到了你养病。”
夏淼淼怒道:“胡说!什么会打扰我养病?明明就是你讨厌我了,随便编的个理由!”
凌灏内心实在是苦,可是他又不愿意说出是叶忘生告诉自己不要去找夏淼淼,因此只好结结巴巴的说:
“真的!那个时候你……病得真的很重!我不能……”
“那后来我好了呢?为什么我的病好了,你也不来探望我?”
凌灏苦笑了一下,已经很是抑郁,“你那时说……我,我就只能一辈子当一个小厮,不配与你当朋友。”
夏淼淼心里一怵,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对凌灏说过这么重的话。
呆了一会儿,她才小声道:“你,你真以为我是那个意思?”
凌灏只是微笑了一下,夏淼淼从他好似淡然的神情中,看到了自己不懂的炎凉,心中十分内疚,歉声道:
“对,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再放在心上。”
凌灏一怔,夏淼淼轻声道:
“唉,你……你怎么会把这样的话放在心上呢?我那是言不由衷的话,我的心也很难受啊!
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你突然不理我了?所以……就急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凌灏心中一酸,强笑道:
“何必说这样的话?你本来就不用跟我道歉的。……你是主人的贵客,我……”
夏淼淼垂眸,道:“你这样说,是还在生我的气,对吗?”
“不是的。”
凌灏深吸一口气,道:
“我这几天,真的很难过,可是……我想了一下,你说的话确实是有道理的。可是,做人总有知恩啊!”
“什么知恩?”
“我本是雾宗的弟子,在魔族入侵的时候被剑圣前辈所救,因此我就跟在他的身边服侍他。确实是一辈子都要做一个小厮的,你也没说错什么……”
夏淼淼赶紧打断他,
“你不要这么说!我那句话是错了,是我不知道你的情况,又一时情急,才讲出这样的话来。”
又有些忸怩,背过身,“那我现在也跟你道歉了,你就不能再暗自生我的气,行不行呢?”
凌灏笑道:“我能说不行吗?”
夏淼淼转过身来,故作发怒时候的样子,道:“你的意思是我逼你的?”
“自然不是,你从未逼过我……”
夏淼淼一喜,凌灏却说出了下句:“你都是直接命令我。”
夏淼淼笑着捶他,“笨蛋小子!你就是心里不服气呗,对吧?一点肚量也没有。还算什么男子汉呢!
好吧!有什么不服气的,咱们把账算清楚。也省得你日后拿出来说事!”
凌灏想了想,道:“真要算账吗?”
夏淼淼见他神态认真,心里不禁有些担忧了。她一向任性,说不定除了那次讲错话之外,还在什么时候损过他。
要是一项一项的都算清楚的话,也不晓得会不会让自己很难堪呢?
可是如果不问清楚,让他放在心里面。必定要成为二人以后的疙瘩,这种帐,还是赶紧了结比较好!
凌灏见她脸上有纠结的神色,道:“算了,我也就是说说而已的。不是真的打算要和你算账。”
夏淼淼忙道:“不!还是算吧!要是是你错了,你也不可以耍赖!”
她先把这话说在前头,也为自己留了一个退路。
凌灏见她如此紧张,暗自好笑,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道:
“第一条,所以以后都不要见我,这算不算你的?”
夏淼淼微笑道:“当然算。不过要折中。我看你多少眼,你就要看我多少眼回来,一眼也不可以少。”
“这样确实很公平。”
夏淼淼听第一条帐并不算很严重,于是放下半个心,笑嘻嘻地道:“还有没有?”
凌灏道:“还有的。你也该讲清楚。”
“讲什么清楚?”
“那天你在梅子树下,突然就笑了起来,我问你笑什么……”
凌灏还没说完,夏淼淼就回想了起来,顿时被自己羞得面红耳赤,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凌灏早防了她会有这样一步,伸出手来,“不许抵赖!你说了要告诉我的!”
夏淼淼用轻功跃了开去,笑道:“可是我又没有说什么时候告诉你。”
“可是这都过了大半年啦!说!是不是想到什么损我的话,暗自取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