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柳素梅怒道:“那龙袍全是赵胤政陷害王爷来的!”
“你如何知道?”
“夜青十八岁时,石将军找到我们,将当年的原委说来,素梅才知王爷死得太冤了。当年石将军和赵胤政全是王爷手下,赵胤政立了几次军功后,就不甘心再屈于王爷,向王爷索要名利,王爷一来觉得他野心太大,二来认为时机尚未成熟,于是拒绝了他。他竟因此起了坏心,将龙袍藏于王府后,密信告之前朝皇帝。前朝皇帝果然中计,发现龙袍后勃然大怒,任王爷百般辩解也不信,以谋反之罪灭了邬氏一族。后来赵胤政得到前朝皇帝重用,逐渐大权在握,自个儿举了谋反大旗,成了今朝新皇。哼,想来前朝皇帝真真是个愚蠢的东西,杀害了无谋反之心的王爷,却重用了居谋反之心的赵胤政,最后落得改朝换代的下场。不过天网恢恢,赵胤政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却在焚烧龙袍,打算毁灭证据时,被石将军看见,否则世人皆要被赵贼骗了去了。”
欧阳晟此时也是感慨万千:“当年的事,众说纷纭,孰是孰非,如今已很难言说。但是,你们为了一已私恨,再挑起战乱,却是天下大祸,这其中的轻重,王妃不懂得去分吗?”
柳素梅冷哼一声:“轻重?何来轻?何来重?为何王爷的命就为轻?为何我柳素梅的仇恨就是轻?素梅只想要一个公道,只想替王爷和邬家的人讨一个公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赵贼诬陷王爷至死,他就理应拿命来偿。不管他如今是新皇还是旧皇!”
玄奕也哼道:“糊涂!像你们这般死钻牛角尖的人就活该被利用!你就不想想,杀了新皇,最高兴的人是谁?不是你,不是邬夜青,不是死去的邬贤王,而是那石守信!皇帝的位置总得有人坐,新皇一死。朝中兵权全落在石守信一人手中。到那时石守信不用称帝就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皇帝。当年的事情,虽然真相如何我们还不得而知,但绝非如石守信所言那般。如果石守信那时就知道了赵胤政的诡计。他为何不说?要知道,他那时可是与赵胤政平起平坐的武将,完全有能力与赵胤政拼杀一番。他若没有私心,他若如他所说那般一心为王爷复仇。为何非得等到赵胤政贵为新皇数年、天下太平后才找到你们说要复仇?你口口声声说要为邬贤王报仇,可你对当年之事当真清楚吗?政乱之时。你已远在荆州,京城发生了什么,王府发生了什么,你全是听石守信一家之言。我问你,你当真就深信不疑吗?好生劝你一句,你中的毒叫做面目全非。不是叫做蠢得像猪!你的容貌毁了,还有脑子!真相是用脑子来看的。不是用耳朵!别到头来中了他人的借刀杀人之计不说,还白白牺牲掉你与邬夜青的性命!”
柳素梅被玄奕骂得说不出一句话来,黑纱后,她的头抬起又低下,低下又抬起,似乎想说什么,又终究没说,终于化成一声声哀嚎。
欧阳晟斜睨玄奕一眼:“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治。”
※※※
月溪自天黑后就没有睡过,在房中焦急地等着那声铃声到来。
过了子夜,终于听到一声清脆的铃声,她欣喜地推开窗户,窗外是她等待已久的二人。
“哎哟!”玄奕灵巧地躲过突然大张的窗棂,捂住高挺的鼻子,不满道:“哪有女子这般粗鲁来的!”
月溪顾不得慰问他,急切道:“怎么样?她说了没?”
“当然说了,有我二人亲自出马,她哪有招架之力?”玄奕愈发得意,随后与欧阳晟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原委道来。
月溪听完,心情也立刻不好了:“那柳素梅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爱得太深,又恨得太浓了。”
“妇人之仁!可怜的人太多了,可不是哪一个可怜的人,都会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培养成只知道复仇的工具,要我说,全是傻!”玄奕不屑。
月溪知道道理在他那边,转眸问道:“那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
欧阳晟清晰地吐出两个字:“上京。”
“上京?”虽然月溪早知会上京,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是,夜长梦多,趁如今还有法子制住柳素梅,即早带她上京面见新皇。拖得太久,让石守信觉察出江城有异,有了防备,事情反而不好办。我与小玄子商议过,柳素梅是不能与邬夜青会面的,他母子二人如果碰到一起,合了心意,抵死不开口,我们就前功尽弃了。把这二人分开,柳素梅知道邬夜青在我们手中,定不敢起反意。邬夜青不知道外界情况如何,也不敢乱来。所以,这次上京分两路,一路由阿利和阿金押着柳素梅带着岗岩经行平原,一路由我与小玄子押着邬夜青经行山路,到了京城后再议后事。”
“那我呢?”月溪发现他们的计划中并没有她。
“这一路势必日夜兼程,山路又崎岖异常,你一介女流,跟着多有不便,不如在江城静候消息。”欧阳晟道。
“不要!”月溪果断地拒绝了,谁都知道这一趟京城之行凶多吉少,她不能这个时候抽身事外。“我要去,我能受得住,不会成为你们的累赘的。”
玄奕骂道:“笨女人,我们是去做大事,不是去游玩的。你若是没有见过京城繁华,想见识一番,以后有的是机会!”
“不要!当初是我们三人结了盟,不管是海枯石烂也好,还是滴水穿石也好,就是要三个人一起,少了一个人也不行!”月溪斩钉截铁道。此时的她只想着随他们一起上京,没想到却一语成谶,言中了他们三人以后的命运。
欧阳晟与玄奕交换了一个眼神,道:“好吧,我们打算明天一早辰时出发。到时你收拾好行李后直接来城郊驿站找我们吧。”
月溪当然不会错过他的任何眼神,重重地点点头。
眼看已近五更天,二人打算离去。
转身在即,玄奕突然对月溪一本正经道:“要是有人嫌你貌丑,不愿娶你,你不必难过,在橘林小溪尽头。那里有一个锦囊。”
“锦囊?”月溪一头雾水。
玄奕忽而大笑:“哈哈。只许你有锦囊,我也有!”
月溪哭笑不得地白他一眼,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玩笑!“明日辰时。不见不散!”
欧阳晟没有答话,只看了她一眼,旋即头也不回地与玄奕翻身跳墙离去。
※※※
趁着天仍未明,欧阳晟简单地收拾了随行行李。没有再与家人道别,出了门。
早知会有上京的这一天。他也一直在打算。实情定是不能说的,别说此事事关重大,不敢轻易对外人言,就是对外人言了。有几个人能信?其实他也没料到自己居然会相信了他们,什么都不问,居然就相信了他们。可能是眼睛。他这样告诉自己,林月溪和小玄子都有一双十分清澈的眼睛。从他们的眼睛中,他能看到对他的信任,看不到欺骗。可是这样想也不对,他不一向是爹爹娘亲口中最稳妥的孩子吗,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只凭一双眼睛,就能下了判断?这还是他吗?还是那个一直一板一眼活着的欧阳晟吗?但是他愿意,他很高兴,与这两个人在一起,他感到体内有一股久违的热情在涌动,让他从骨子里感到兴奋,让他不计后果地参与到他们的大计中去,这样只凭冲动和热情去做一件事,是多久之前了?他已经回忆不起来了。这一次上京,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凶险,可他不愿想太多,想得太多只会裹足不前,林月溪只是手无寸铁的女子,她都不怕,他怕什么?
想到林月溪,他不禁笑了。这个女子似乎很寻常,她被林日熙禁足,只得乖乖待在家里,托着小脸,望着窗外,听他们讲着故事,时而紧张地握紧拳头,时而高兴地开怀大笑,就好象一个普通的市井姑娘一般。可这个女子又似乎不寻常,她有着与自个儿年纪不相称的见识,当其她女子在憧憬意中人时,她却在极力阻止一场战乱,她还有着比男子更出色的头脑,黑风寨、柳素梅,这两件事她可谓功不可没。他又想到了她望着自己的眼神,如今她望着自己的眼神已经轻松了许多,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黏著,但多了几分俏皮,和一丝甜蜜。她当真是喜欢自己的啊,无论他说什么,她都称好,那般讨好的模样,让他想到……一只小狗,一只睁着乌黑圆溜的大眼睛,向他撒欢乞巧的小狗。可他不能带着“这只小狗”上京了,虽然有些舍不得……
永盛的事只能放到一边了,其实阿凯的事他刚有了些想法,王掌柜做的帐他也刚瞧出了些端倪,可是没有法子,就像他对柳素梅说的,其中的轻重,要懂得去分。他对欧阳天道,他要带阿金阿利两人去西南再买一批柚木,因为路途遥远,估计得一个月。欧阳天倒也爽快,应承首航由他与欧阳昊二人同行。他叮嘱欧阳昊好生照顾欧阳天,反被欧阳昊呛回“此事不需要大哥交代”。他找到欧阳显,把一早央人打磨好的一对玉鸳鸯交给他,为不能参加他的亲事感到抱歉,欧阳显倒满不在乎,就如他对这门亲事也满不在乎一样。他最后去见了见苏氏,母子二人说了一会儿话,也散了。关于要不要再去见一见杜心雁,他犹豫半天,还是没去。去了她又该问东问西,说着那些他不感兴趣的话,徒增他的烦恼而已。
既然选择了一次冒险,就头也不回地走掉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