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贾进忠终于把一颗悬着的心放进了肚子里,二十根明晃晃的大金条送上山后,三营被绑票的尉级军官一个不少放了回来,米师长的四个亲信说出大天也不当这三营的军官了,当天就在一连的护送下离开了集安县。
贾进忠乐得米师长的这帮内奸跑了,三营又能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中,不过现在三营的军官也大量出缺,除了自己是上尉,书记官徐远征和三连长是少尉,其他的排长都是准尉或士官,无法担当大任,于是贾进忠自己兼任一连连长,书记官徐远征任二连连长,三连长郭立友职位不变。
徐远征再次下山是杨毅征求了徐远征自己同意后定下的,杨毅把贾进忠三营的尤司务长和炊事兵掠到山上后,给几个军官演了出戏,尤司务长背了黑锅,为徐远征免除了怀疑,杨毅就想让徐远征这个钉子继续扎在贾进忠的队伍里,准备有一天再黑一把贾进忠,不弄死这个畜生不算完。
徐远征已经死心塌地追随杨毅,既然他和妻子女儿没啥危险也就接受了潜伏任务,再有一层就是妻子儿女在土匪窝里他实在是放心不下,真不如回到集安一家人在一起。所以杨毅让柳林夫妇把叶文萱和女儿盼盼先一步又悄悄接回集安,不过没再回大杂院,而是在城里生活区给他们买了一套大五间的独门独院,离柳林买的城西头的大院子隔了两条街,也不算远。
贾进忠对徐远征信任度还不算差,毕竟是自己心腹三营的老军官了,以前三营营长是自己的盟兄弟,响马出身一身匪气大字不识,都是徐远征帮扶协助,要不盟兄弟还真抓瞎,盟兄弟几次说起徐书记官,除了烦他书生气娘们性格唠唠叨叨,其他方面都很满意,徐远征的军官身份也是盟兄弟给争上去的。这次贾进忠又花了大钱把他从土匪窝里给赎出来,把徐远征感激的痛哭流涕,誓死要报团座大恩,另外贾进忠也借慰问的名头查看了徐远征的家,看到徐远征的妻子女儿都住在集安就完全放下心来,让徐远征担任了二连的主官。
为了让三营尽快恢复战斗力,贾家陆陆续续的卖了200多亩山坡地,贾进忠通过老关系买了一挺马克沁重机枪,三挺仿捷克式轻机枪,三百条太原造七九步枪,十几把盒子枪和一批子弹手榴弹,三营装备齐全后,把富裕的一百多条枪给老爸送还了过去,古月镇联保队也拉起来了,贾进忠派了6个老兵去训练联保队,一个多月后联保队竟然也有模有样成了些气候。
六十九军开走后,不出贾进忠所料,中央军第三十二军一个师进驻了顺德,邯郸城驻扎了一个旅,贾进忠带着十根大黄鱼去了省城保定军部疏通关系,换回来一张集安县保安团少校团长的委任状,军部也就没再往集安派遣其他部队。保安团也是团,贾进忠又有了靠山,开始扩军,原来的三个连扩编成两个营又一个特务连,一营驻扎在县城以西,二营驻扎在县城以东的老三营营地,特务连护卫团部,团部设在县城内紧邻聚贤楼饭庄,徐远征官升两级成为上尉团参谋长,现在贾进忠对这个参谋长一百个放心,徐远征祖籍东北没有任何根基,绝不会像井岳那王八蛋一样搞他的小动作架空他。
黄金的力量是巨大的,中央军的腰就是比杂牌军粗,贾进忠不但从保定买来了委任状,还买来了满满两汽车的武器弹药和物资,虽然都是三十二军换装倒下来的二手货旧玩意儿,但也比杂牌军的装备好多了,其中重武器就有两门六零迫击炮两挺马克沁重机枪四挺仿捷克式轻机枪,最关键是便宜。
队伍扩大了,贾进忠的腰杆立时挺了起来,贴出告示扬言保安团的职责是保卫集安一县的平安,需要全县民众支持,随即各个连排分派下去到每个村镇加收护卫捐,既按人头又按田亩摊捐纳税,做生意的按店铺评估,交不上来的直接抓到兵营当壮丁,几天下来二十多万元护卫捐收进账房,贾家卖田的损失一下全部收回来了还有富余,保安团也收获了集安绝大部分民众的仇恨种子。
杨老栓一家被摊派了十块大洋的护卫捐,要在以往,这就是压在胸口上的一座山,现在就不算什么了,心里骂了一会儿娘,还是痛快的把钱给了由贾进才带着的几个丘八。可是村里的大部分佃户吃饱饭都难,怎么能交得起这突然增加的一大注捐税,有二十多户村民的粮食和家禽家畜被夺走,十七家佃户的男人被抓,这些男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没有了他们整个家就完了,贾家大院倒是放出话来可以放贷,可是那驴打滚的高利贷一旦上身全家老小几辈子都得当奴隶,被抓走男人的人家只好抱着试试的心情到杨家求助,没想到杨家小少爷真是仁义,很爽快的就把钱借给了大家,一分钱的利息也没提,只是说让大家宽裕的时候慢慢还就成,两下一比较杨家比贾家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村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将杨家当成了主心骨,杨老栓杨毅俨然已经是翠屏村不是村长的村长了。
杨毅结婚以后,日子过得还算祥和,杨静婚后就去县城操持药店诊所了,时局越来越紧张,县城中心街的养生堂药店关张了,老板一家去了上海,坐堂的中医左新泉先生被杨静高薪聘来坐诊,左先生又介绍了两个业务娴熟为人诚实的药店伙计潘园和薛理协助打理,药店在五月十五那天正式开张,这次保安团追加护卫捐也被摊派了三十块法币。
杨静不在家,杨家少奶奶凌玉娇心里就宽松不少,虽然是正妻,但是凌玉娇打心里对杨静发怵,可能是以前追求过杨静落下了阴影,越是烦恶杨静越是不敢面对杨静,家里也只有杨静见她做的不妥的时候当面指点她,多数时候凌玉娇心里不忿表面上都会乖乖接受,杨家其他人包括杨毅都会包容玉娇的过失,不过杨静说玉娇的时候,别人也不会上去打圆场,有个人能压压这个大小姐的骄娇二气也不是啥坏事。
杨静去了县城,杨毅平时跟老常赶着大车到七里八乡销售日用杂货兼带收购山货,县城老家两头住,凌玉娇日子过得就很休闲,家里有婆婆、大兰、小兰和柳杏儿,外面只有五亩坡地,公公是个勤快人,农忙的时候大兰的丈夫高水山帮把手就做完了,啥活也不用她这个少夫人伸手,她的时间大部分就用来看书写字,偶尔闷了也去镇子上转一圈,买些零食小吃和饰品。去镇子的时候一般都是小兰或柳杏儿陪着,镇子上的人都知道这位少奶奶娘家是了不得的大家族,光是护兵就有上千,比贾家牛多了,也就没人敢触犯杨家少奶奶。
杨老栓没念过书,但老婆朴英顺可是有文化的,小时候在朝鲜上学上到中学毕业,家里出事,父母被日本人抓去杀了,她被人贩子卖给了贾家,贾家又把她指配给了杨老栓,朝鲜人国学是汉语文学,中学又被当局强压着学日语,所以满脸沧桑的农村大妈朴英顺还是懂三国语言的文化人,除了杨老栓和大兰,其他人都不知道,杨毅回家后知道了母亲的身世,很是为母亲难过,也为母亲自豪,大兰、小兰都是在母亲的教导下认的字,家里也有几本杂书。凌玉娇从山上下来时也带过来一些书,不过大部分都翻看若干遍了,想看新书除了让杨毅到邯郸、顺德的书店买,就是到镇上的集市去碰,有时碰巧了就有卖书换钱的书摊儿。
这天逢集,凌玉娇和小兰又去了镇上,转了半天没买到一本书,凌玉娇就有些烦闷不快,小兰为了让嫂子开心,灵机一动,就拉着嫂子去了小学校,找到了校长崔济清,崔校长在凌玉娇大婚时被杨老栓请去做了证婚人,买地买房时做的中人,没少收杨家的谢仪,跟小兰很熟,也认识凌玉娇,看见杨家少奶奶亲临学校比较意外,听说是来借书崔校长很是高兴,崔济清是前清末代秀才但不迂腐,也接受新学,家境还算殷实,爱新觉罗氏迁出紫禁城,秀才举人都没了晋身指望,崔济清就沉下心来致力教育孩童,镇上的小学校是他一手创办的,距今已经有十八个年头了,一镇八村但凡家境稍缓和的都会把孩子送来学两年千字文、弟子规扫扫盲,也有那富足家庭的孩子会把4年小学上完,再去县里读高小、中学,十几年也出了几个有些名望的弟子,其中贾家大爷家的大小姐和两个少爷都是从这个小学出去的,崔济清对各村的孩子都很挂心,谁家的孩子到了十岁还没上学,他就会登门拜访劝说这家,如果是由于家境困难不能送孩子上学的,他还会给这家减免学杂费,对女童也是一视同仁,为了小兰上学他也去过杨家,不过看到小兰识字算数已有基础这才做罢,至此对杨家也是分外敬重。
崔校长是古月镇仅次于保长贾兴旺有声望的人,现在见杨家儿媳也是读书人就欢喜起来:“哦,少夫人,小兰,请坐吧,我这里别的没有就是书多,不过我的书大都是线装文言古文,恐怕你们年轻人不感兴趣,等我家茹莲下课后,让她给你们找几本白话文书刊,她在北平读的是新学,她的同学们每年都会给她寄些新书,以后你们想看书尽管来学校好了。”
正说着,下课钟声响起,一阵孩子们的欢笑喧嚷声传了过来,没隔一会儿,一位大腹便便的女子走了进来,崔校长忙说:“茹莲,翠屏村的小兰你是认得的,这是小兰的嫂子,杨家少夫人,今天过来想借几本书看。”
小兰忙过去行礼:“崔老师好,崔老师,这是我嫂子。”
茹莲过来伸出手说:“少夫人好,欢迎你来学校,不知你想看那方面的书?”
凌玉娇知道老师这是要和她行握手礼,忙伸手握住对方的手:“您好,崔老师,我叫凌玉娇,您比我大就叫我玉娇或者凌妹子都行,可别叫什么少夫人,我家就是种地的农户,叫的我怪臊得慌,我也不知道看些啥书合适,就是想看些闲书消磨时间,您看看给我推荐几本吧,您身子重快坐下说话。”
茹莲笑着坐在小兰摆放的太师椅上:“谢谢,嗯,估计玉娇也看过不少书了,我这儿有几本年后同学给我寄来的新书,我觉得挺有意思,你不妨看看,哦,其中有两本外国翻译过来的书籍,不知道你有兴趣没有,读读试试,看了之后就会感觉世界之大耳目一新呢。爸,麻烦您老把我第二排书橱左上角鲁迅先生的《呐喊》,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和《复活》这三套书拿过来,小兰你去帮一下校长大人,这三套书可不轻。”边说边抬起小腿轻轻地揉着。
玉娇关切的问:“崔老师,您这身子这么重,怕是快生了吧?怎么还在教孩子们上课呢,看看您这腿控的都肿成啥样了。”
茹莲苦笑道:“我倒是想歇着,可孩子们咋办呢?学校就我和我爸俩人给孩子们上课,我爸教一二年级,一二年级的孩子多,不懂事,费心费力。我教三四年级两个班一共21个孩子,这些孩子年龄稍大些也比较懂事,教起来还轻松些,我是这个月底的预产期,可到现在还没找到接替的老师呢,我要是歇了,我爸带四个班就是不睡觉也弄不转哪,把我愁死了,我丈夫在县里教高小,我说让他回来替替我,他说他那些孩子是毕业班,要考中学的,更离不开,好玄没把我气死,我这可是给他们家生孩子呢,当初就不该怀上,哎!”
凌玉娇被崔校长一家人的高尚情操深深的震撼到,世上竟然有这么伟大的一家人,为了别人家的孩子受教育,竟然能做出如此牺牲,跟他们相比,自己的父亲、丈夫、包括她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杀人、抢劫、做生意、赚钱、贪图享受、爱慕虚荣,跟崔家相比自己一家人实在是太渺小、太卑微、太市侩了。
凌玉娇含着泪激动地说:“崔老师,您要是相信我,就让我替您代几个月的课行吗?我虽然没上过几天学,但是自认小学的课程还能胜任,您要是不放心就跟我上几天课,帮我指点指点,我在家啥事也没有,整天闲着闷得要死,我也不要代课的薪水,找点事儿做省得整天心里空落落的。”
“啊呀,玉娇妹子,你说的可是真的吗?这可是太好了,你可真是我的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我家毛毛出生后就拜你干妈了,爸,爸,您听见没?玉娇妹子要替我代课呢,你可别老抠,代课费得给人家双份啊,妹子,你放心,你要是愿意干教师,我复课后你也不用离开,我爸咱们仨管四个班也是很紧张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崔茹莲兴奋的直搓手。
“什么就这么定了?你能定的了吗?人家大少奶奶刚结婚还不到一个月,还是新娘子呢,怎么能抛头露面当教师啊,大少奶奶是大家闺秀世家出身,还缺你双份代课费啊,你一个月薪水不就五块钱吗,双份十块,你是寒碜人还是埋汰人呢,就是大少奶奶愿意当老师,大少奶奶的公婆父母能同意么?大少奶奶的丈夫能同意吗?你呀,就给我消停点儿吧,明儿个我再上县教育局去一趟,说啥也得让他们给咱派个新学教师过来,实在不行我就请个私塾先生过来顶顶,我带你的两个班。”崔校长手里拿着找来的书,把闺女好一顿数落。
“崔校长,您放心,只要您愿意用我,我家里的事我去说,这是大好事,我公公婆婆都是明事理的人,我男人听我公公婆婆的,我已经嫁到杨家了,我爸我妈在山西管不着咱河北的事,明天我就能过来,茹莲姐的这个课我是带定了,而且以后我也要当咱小学校的老师,还有,茹莲姐宝宝的干妈我也是当定了啊。呵呵呵呵!”自从嫁到杨家,凌玉娇第一次笑得这么开朗这么灿烂。
回家的路上,小兰忧心忡忡,不是担心爸妈不同意嫂子去当老师,她知道爸妈都是特别敬重崔校长父女,小兰是怕哥哥不愿意嫂子抛头露面,哥哥和静姐做药材、杂货生意挺赚钱,哪天都能挣几十元法币,根本不缺嫂子那一个月10块钱的代课费,嫂子一旦当上了老师,就得每天不着家,说不定还得象崔校长那样走街串户到孩童家去家访,嫂子长得太漂亮了,说是杨家的媳妇,可还没跟哥哥圆房,那就是大姑娘家,大姑娘家出去做事合适吗?今天好像不该领嫂子去小学校的。小兰心里很是沉重,后悔的不得了。
吃过午饭,凌玉娇当着公公、婆婆、大兰、小兰和柳杏儿把去小学校代课的事情说了:“爸、妈,事情吗就是这么个事情,我就是看那茹莲老师实在太可怜了,这马上就要生养了,还颠颠儿的去教一帮皮猴子们,一站就是大半天,腿肿的一按一个坑儿,看着就让人心疼的不行,要是哪个冒失小鬼头碰她肚子一下,那可就是两条人命啊,我当时脑子一热就不管不顾应下了这事儿,回来的路上我才觉着这么大的事儿,应该跟二老和小毅商量,不过我跟崔校长还没说死,要是您二老不同意,小毅那里也不用提,下午我再和小兰再去一趟小学校,把这件事辞了就是。”玉娇够聪明,知道堡垒的弱点在哪里。
这不,杨老栓吧嗒吧嗒烟袋锅抬头说话了:“崔先生父女是啥人?那是圣人!人家爷俩办的是千秋功业,咱们古月镇八个村的村民都得了他们的济,现在他家遇难处了,这个难处还是全镇孩子们的事,这事儿咱家以前就是想帮也帮不了,现在玉娇有这个本事,那是咱杨家的荣耀,咱能帮助圣人那更是咱杨家的荣耀,这件事玉娇你应的对应的好,就该这么办,吃过午饭玉娇和小兰你们再去趟小学校,跟崔先生说,代课的事咱家人都同意,锁儿和静心那儿我去说,你甭担心,古月镇离咱村还不到五里地,每天上学放学让小兰陪你去接你回,小兰要是有事就让杏儿陪着,都听见没?”
“听见了,爸!”玉娇、杏儿和小兰齐声答道。朴英顺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看了看老伴儿,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终究没说出口。
晚上杨毅回到家,杨老栓把他叫到前院正房,把事情说了,杨毅心里有些烦躁,对凌玉娇先斩后奏拿老爸压他这种做法很是反感,不过爸爸已经同意了,自己也没必要把事情否了,也就忍着不快点了头,回到后院直接进了自己的东屋,揽着杏儿上了炕,吹了油灯就躺下了,根本不愿意搭理凌玉娇。
凌玉娇自以为得计,暗自开心的不行,就好像一只被关进笼子的小鸟,终于被放了出去,天高任我飞,海阔任我跃,终于能在世人面前显示自己的能力,体现自己的价值了,以后自己也会像崔家父女那样崇高、伟大,再不会庸庸碌碌的混过一生。想到这一切竟然是自己一手挣得的,凌玉娇就由衷的自豪,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沾沾自喜,越想越兴奋根本没睡意,索性披上衣服把灯花挑大,打开《安娜卡列尼娜》一行行看了起来。
前院东屋,杨老栓把烟袋锅里的烟灰磕打到地上后,“噗!”的一声把油灯吹灭,钻进了被窝,看着黑黢黢的房顶发了会儿呆,半晌回过神来,用胳膊肘顶了顶被窝里给他一个后背的妻子问道:“睡了?”
“没。”
“从中午到现在都不搭理我,我哪儿做的不对你心思了?不该让媳妇代课去咋的?你不愿意干嘛中午不明说出来?你要是说得对,我哪次没听你的?”
“我就是不知道你哪儿说错了,才没作声的嘛。”
“既然不知道我哪儿错了,你咋还这样嘛?闷死个人呢。”
“我就是心里烦闷呢,当家的,我问问你啊,你说咱家锁儿咋样,我是说锁儿的灵透劲儿咋样?”
“灵透劲儿嘛?我看不咋样,说话孩子气,写字还不如小兰写的受端详,跟静心她师父学了9年,啥病也看不了,锁儿虽说不算傻可真不算多鬼头。”
“嗯,那你说咱这仨媳妇顶数谁最灵透?”
“这还用问,静心呗,静心象锁儿现在这么大的时候就会瞧病了,当看病先生可不是谁都中,脑子慢了指定学不好。玉娇也识字儿可是写的字也不如静心写的好看,静心除了会医术还会功夫,是个奇女子,也不知道跟咱锁儿是啥缘分,就走到了一起,难道真是前生注定,可惜这孩子咋就这么命苦,从小没爹没娘,长大后还不能生养,要不是多好的儿媳妇啊。”
“是啊,命,这就是女人的命,当家的,静心脑子这么灵透,经历的也多,玉娇又是她给锁儿撮合的,她也知道自己个的身份要比玉娇低一大截,为什么还对玉娇严厉对杏儿反倒宽容呢,杏儿洗碗打碎了一摞碗静心只是关心的问割破手没,一句重话也没说,玉娇吃饭比锁儿先拿起筷子,静心立时就制止她让她把筷子放下,私下还把玉娇训哭过好几次,静心不知道正妻为大吗?为啥晚上睡觉静心和杏儿轮着陪锁儿睡,玉娇就不愿意呢。”
“你是说,玉娇对锁儿不是真心?不会吧?她可是明媒正娶的正妻,有啥不满意的?噢,是不是嫌乎咱家穷没地位啊?也不象,玉娇对咱俩,对大兰、小兰、秋儿、青青都挺亲的,从没嫌乎过咱家,她的陪嫁也舍得给家里人用,跟街坊邻居也有礼貌,对穷佃户们也不嫌弃,村里的乡亲都夸她,玉娇这孩子虽然是大家族出来的贵小姐,可是没啥架子,心地善良,比贾家大院的奶奶、太太们可强太多了,锁儿有这样的媳妇,咱们得知足。”
“是啊,你说的这些我都同意,可是就最后这句话我觉着不大对劲儿。”
“最后的哪句话?玉娇就是比贾家的女人好嘛,你又不是没见过贾家的女人,那家伙一个个母狼似的。”
“不是这句,是最后那句,锁儿有这样的媳妇,咱们知足。锁儿的媳妇咱们知足管啥事?得锁儿知足才对?锁儿知足吗,你心里排排,锁儿对这三个媳妇跟谁最亲,跟谁最远,为什么锁儿对杏儿亲的起腻,对玉娇却是淡淡的连笑脸都少,杏儿可是玉娇的丫环啊,这正常吗?就说今天这事儿,是好事不?肯定是好事,是大好事,可是这事要是换成静心和杏儿,你想她俩会立马答应人家吗?静心有可能,杏儿绝不会,但是不管静心还是杏儿一定是会先跟锁儿商量,锁儿同意后才跟咱俩说,绝不会先跟咱老俩说,然后让你用父亲的身份告诉锁儿,这要是我,我肯定也会有事先跟你商量再跟长辈商量,何况还是我要抛头露面出去做事这样重要的大事,要是我不先跟你商量,而是跟长辈说后让长辈告诉你,你心里难受不?你心里对我犯膈应不?”
“哎呀,还真是那么回事,撂我我肯定对你犯膈应,你看我这事儿整的,怪不得刚才我跟锁儿说的时候,锁儿虽说答应了却不大欢喜,这小子人不大还会藏心事了,你也是,你有文化考虑事比我周全,咋不给我提提醒呢?”
“我中午也没寻思这么多,也觉得能帮崔先生一把帮帮镇上的孩子们是好事,只是心里有些不得劲,也没想太多,想了一下午才有些捋明白了,不过也没啥,你都在孩子们跟前答应了,我还再给改过来不成?何况下午还给崔先生回了准信,接着再反悔成啥事儿了?不过当家的,我劝你一句,以后孩子们的事还是让孩子们去解决,锁儿小不懂事还有静心帮扶着呢,咱要是掺乎进去,锁儿就是没啥反应,静心心里也不得劲,静心当这个家咱有啥不放心?你说呢?”
“嗯,这倒是真的,行,以后小辈的事我再不管了,管闲事落不是,老话说的真没错,以后你多给我提醒啊,我也是有福的,能娶上你,摸样好,脾气好,心眼好,还这么灵透,真是八辈子烧高香修来的,哎,我怎么说着说着就来了,你往我这边挪挪,我上去。”
翠屏村杨老栓家,自从流落在外的儿子回来后,家境一天一个样,芝麻开花节节高,让人叹服的是杨家发达了可没忘本,从不仗势欺人,没有傲气凌人看不起穷邻居,相反还做了好些大善事,在坡上自费打水井全村人都受了益,不要利息借钱给穷佃户赎回了当家人,挽救了十几个家庭,少姨奶奶会医术只要从县城回来,大半时间都用来给乡亲们看病,不管半夜三更还是刮风下雨,只要是求到门上,二话不说提起药箱子就走,比病人家还急乎,贫困乡亲没钱付诊金药费,摘根黄瓜豆角甚至在坡上挖一篮子曲曲菜就抵了,前儿个大家闺秀出身的少奶奶还到镇上小学当了教师,两三天功夫孩子们个个都喜欢起那个漂亮大方活泼和善的凌老师了,孩子们的家长一个个的竖大拇指称赞杨家满门仁义,凌老师不但不要学校的代课费,还捐给了学校500块钱,给每个学生都做了两身学生服,还免费给学生们提供午餐,以往孩子们带午饭好坏差距大,家境好的孩子傲气,家境孬的孩子自卑,打架生事天天有,现在好了,吃穿都一样,谁也不比谁差,能比的就是谁的学习成绩好。为了这顿午饭,不到十天,学校的孩子增加了二十多个,把崔校长喜得合不拢嘴。现在的古月镇贾家是以财势压服人,崔家是以仁义折服人,杨家既有财势又很仁义人气已经隐隐的超过贾家、崔家,镇子上、村子里有了大事公事即使不叫贾家或者崔校长也必须叫着杨老栓给掌事。
杨毅除了在自己老家做出了成绩,这段时间在外面做的也有声有色,药店诊所开的红火自不必说,去了两次于家窑对护矿队的建设训练也很是满意,遵守诺言奖给了三个教官一人一根小黄鱼,许他们回鹰嘴寨官升一级。
可是于梓轩不干了,软磨硬泡硬要让杨毅把三个教官长期留下,给护矿大队三个中队做副官,当中队长也行。
这让杨毅很是为难,冯建光肯定不能留下,鹰嘴寨现在光迫击炮就有五门,重机枪也有五挺,没个明白人领着这么强的火力就糟蹋了。
在杨毅看来鹰嘴寨才是自家的武装,这于家窑顶多就是个盟友,而这次来的三个教官都是精英,是杨毅的心头肉,实在是舍不得。
但是于梦娜发话了,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个纪逢春教官给留下,纪教官不但军事素养扎实,为人也严谨正派,有思想有抱负同情共产党厌恶国民党,于梦娜已经把这个纪逢春发展成党员培养对象了。
有了纪逢春于梦娜就能掌握一小半护矿队,护矿队长由胡管家的大儿子胡风担任,胡风一直暗恋于梦娜,要是于梦娜答应了胡风的追求,整个护矿大队于梦娜都能把控,于梦娜是正经八百的共产党员,严格的说来,于梦娜是杨毅的上级领导,虽然这个领导没啥主见大事小事都听杨毅的,但是领导就是领导上级就是上级,组织原则不能含糊,最终杨毅同意纪逢春留下来,担任护矿队的参谋长,杨毅写了封信让冯建光捎回鹰嘴寨,让凌烈派人把纪逢春的家眷送到于家窑,也把提升冯建光、刘大壮的事告诉了凌烈。
护矿队建设做的不错,杨毅和老常的流动货郎当得也是有声有色,一个多月时间杨毅的杂货流动车将顺德、邯郸、永年、沙河、集安、峰峰矿区主要路径几乎转了个遍,不为买卖货物,只为熟悉交通路线和地形地貌还有国民党武装的驻扎情况,杨毅将掌握的情况绘制成图,凡是能走大车的路都走了一遍,特殊地形的小路,大车不方便过,杨毅就骑乌骓马前行,勘探地形,两个月绘制了地图六大本,不过别人看了肯定是一头雾水,能看懂的也就杨毅自己。
这段时间,杨毅只要有空就反思以前参加的战斗,西路红军惨败的教训,局部战斗成功的经验,回想孙玉明营长讲授的每一节战术培训课,自从参加了祁连山口的阻击战后,他认识到地形和道路对一场战斗甚至一场战役有多么的重要,在刀山山谷,凭借有利地形他和方政委只靠三十几人就能挡住上千的马匪,要不是马匪有火炮,根本奈何不了红军的这个排。在大梨园口和鹰嘴寨,都是利用有利地形以少胜多完胜敌人。地形能敌百万兵,古人经典诚不欺人。
杨毅深刻体会到地势对战役的重要性,熟悉了道路哪怕是弱兵抗强敌也有回旋的余地,进可突袭,退有生路,想要在强敌环绕的形势下,哪怕是一条羊肠小路也能决定部队的生死胜败。
除了地形、道路,对于打战的双方最重要的就是补给了,包括武器弹药和粮食饮水,准备充分的一方胜面就大,赤手空拳武功再厉害也扛不住一粒子弹,有了枪支没有子弹枪支连烧火棍都不如,再多的兵再强的武器没有粮食饿着肚皮三天就得垮蛋,没有饮水一天就得慌神。
杨毅每次出去回来晚上就在油灯下翻看自己画的地图,考虑要是在冀南跟白匪军开战,跟日本人开战,自己能够利用哪些地形,退路的回旋余地有多大,补给如何解决,打算在几个关键地段建设秘密补给站。
另外杨毅还在走过路过的重要城市村镇,收买安插了一些眼线,让柳林负责这些眼线的接头和情报的传递,尽可能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多做些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