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嘱咐完仨教官,杨毅就向于梓轩告辞,还有三天是自己大婚的日子,再不回翠屏村会被老妈埋怨死,于梓轩也不好再做挽留,把两口大肥猪,四只肥羊,几十只鸡放到大车上,让杨毅带回家做席面用,说好大喜之日一定去庆贺,在于家一家人的相送下,老常赶车杨毅杨静骑马走出了于家窑村。
下午路过集安城东的驻军营房时,看到已经有不少拿枪的士兵在营门站岗警戒,城门的警察也是双岗双哨全副武装戒备森严,不过杨毅三人证件没问题,十只马四环步枪和两把手枪都藏在大车底的暗箱里,上面压满了猪羊活鸡,警察也没让他们卸车,收了进门税就让他们通过了,进了药店杨毅取出五只马四环藏在寝室的炕洞里。把结婚用的烧酒和其他物品装上车,让老常看家,姐弟俩接着赶车出西城门往老家奔去。
不表杨毅如何准备当新郎娶娇娘心花放喜洋洋,就在他的前面不到二里远的路上,十几个丘八护卫着两辆马拉轿车,如同送殡队伍死气沉沉没精打采的也往翠屏村行进着,前面车上一个军官哭丧着脸倚坐在车里,脸上明显遭到痛扁肿胀的脑袋像个猪头,身边一个年轻媚态妇人愁眉不展唉声叹气,这二人正是贾家二少爷邯郸驻军中校团长贾进忠和他的五姨太,不过此时贾进忠领章上的军衔可不是两黄杠两星星的中校,而是一黄杠三星星的上尉。
就在今天上午八点刚上班,贾进忠就接到集安县警局的电话,得知自己麾下驻扎在集安的三营全营官兵都昏睡不起,营连级军官都不见了,仓库大门敞开,军营中没留一条枪一粒弹,有封信上说是太行山土匪干的,贾进忠当时脑袋就像被炸雷劈到了一般,眼冒金星耳朵轰鸣直接晕了过去,任参谋长和团副再三吆喝愣是没有知觉,不得已参谋长只好立即派一个连全副武装前去集安到三营警戒安抚,同时打电话上报给顶头上司米师长。
米师长一听就毛了,这个贾进忠以前看着还算是个人才,也挺懂事没少孝敬自己,最近就跟被鬼附身一般,接连出事,还是出大事,上个月也是这个三营,营连主官全部被刺身亡,这还不到十天,又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个营啊,整整一个营不声不响的被土匪端了老窝缴了械,关键不是这个,真要是只丢些枪支弹药,私下给他们补齐了就是,还不至于这么闹心,关键的关键是刚派去的营长营副和两个连长都是自己家里和老婆家里的至亲,原本想着让这些好亲戚的子弟走个捷径谋个好前程,刚去还没捂热椅子呢,就被土匪抓了人质,这让他跟丈人跟家人怎么交待?由于集安警局层层上报,现在恐怕半个河北省都知道了这丢脸的事,军座的愤怒谁能承受得了?米师长为了保命赶紧给石友三军长打电话做深刻检讨,并赌咒发誓会以最快速度打击土匪追回武器弹药,保证不会影响委座的战略部署,在指定的时间内一定完成移防山东曹县的任务。
石友三在电话里把米师长骂了个狗血喷头,米师长这才把心放进肚子里,他真怕军座笑眯眯的安慰他,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不是降职就是处死。只要是军座恼怒骂人,那事情还就有腾挪缓和的余地,当然也要让军座看到自己的能力,不能让军座失望,否则下场真的会很惨。
米师长放下电话就带着警卫连去了新六团团部,见了失魂落魄的贾进忠二话不说大耳光就扇了过去,左右开弓,把手打疼了打木了也没休停,一直把贾二少爷扇的魂魄归位意识正常,看来胡屠户打中举女婿范进的故事真的不是胡编乱造,扇耳光确实能治散魂症。贾二清醒的时间刚刚好,早了米师长还没消下去火气,说不定气恼之下就会把他一枪崩了,晚了米师长会认为这货从此就废了,会放弃他,贾二清醒之后反应不算慢,立即抖擞精神以无缺陷军姿挺拔站立大声请求师座给他一次机会救出人质找回丢失的武器重建三营并剿灭两山好山匪。
“哼哼,看把你能的吧?有这么大本事的话你还会给老子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你有几斤几两老子不知道吗?都给我听好了,奉军长命令撤销贾进忠国民革命军六十九军暂三师新六团团长职务,新六团参谋长井岳代团长职务,立即准备向山东曹县移防事宜,不得有误。贾进忠军阶降两级以上尉军衔任新六团三营营长立即滚回集安接收部队,不论你用什么办法,十天之内把人质给老子救出来,让三营满编恢复战斗力,不管你是偷是抢是买是追,原来三营的武器装备弹药寄养都给老子恢复原样,然后留守集安。完不成任务军法从事,给你提个醒,你别打算一走了之,你老家在集安县古月镇翠屏村对吧?你家老爷子是集安有名的大财主,你要是到期限完不成老子交给你的任务,老子带暂三师屠了你全家,不信你就试试,老子也不为难你,新六团的一个连不是去了集安了吗,借给你10天,10天之后这个连到曹县归队,还不给我滚。”
米师长一脚把贾二踹倒,贾二真连滚带爬逃出了团部,回到家带着姨太太儿子女儿和值钱的细软,在四个本家子侄马弁的护送下紧赶慢跑中午时分来到集安三营营地,看到一营一连警戒做的不错,绝大多数三营官兵还在昏睡中,只有十几个恢复了意识,其中有一个排长。
贾进忠总算吁了口气,心里有了一些底,这三营是他起家的部队,原三营长五年前也是太行山里的响马来着,一个偶然机会结识了贾进忠,两人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八拜之后成了把兄弟,带着百十号弟兄归顺了贾进忠,贾进忠至此有了自己的忠诚班底,几年下来,队伍发展壮大,三营的骨架还是从前的老弟兄,新六团一营二营都被米师长的亲信团参谋长井岳渗透控制了,只有三营风吹不透水泼不进,只认团长一个人,所以贾进忠才安排三营在老家县城驻防,万没想到十几天前五个带兵主官结拜兄弟在新六团防区全部被刺杀,米师长乘机将心腹嫡系派进了三营,贾进忠失职在先有苦难言,好在三营班排长们还是响马老弟兄,就打算想法联络底层官兵慢慢把米师长的人挤出三营,现在可好,自己还没动手,米师长的亲信一个不少都被土匪绑了票,要是不劫武器弹药只是把营连主官劫走,贾进忠肯定会高兴的蹦起来,现在这事儿可就窝囊大了,没被一撸到底还真的感激米师长的宰相肚量,可以肯定平时自己的孝敬起了决定作用。不幸中的万幸是三营的人还在,只是中了迷药,从醒来的这些人可以看出,这迷药只是让人昏睡,醒来就没事了,这让贾进忠放心不少,只要有兵就好说,三营士兵战斗力没的说,是全团最厉害的,武器没了夺不回来可以花钱买。还得感谢米师长让自己来掌控三营,有这个营打底子再有老家的金钱支撑,最多两年又能发展一个团,到时候别说那些杂牌军就是中央军也有可能接纳自己。眼下人是不缺,缺的是钱,有了钱就能把米师长的亲信赎回来,有了钱就能买枪支弹药把队伍武装起来。钱的问题,只能找老爹。贾进忠草草吃了午饭后,让一连长和那个醒来的排长看好军营,他带着马弁护卫姨太太和孩子回老家寻老爹支持。
古月镇保长老烟鬼贾兴旺看到狼狈归来的老二大吃一惊,把烟枪都丢到了一边,问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是一揪一揪得痛:“老二啊老二,你可让你爸我说你什么好?钱确实能买枪能赎人不假,可你也得有那么多钱啊?你就没算算那得多少钱啊,赎人得两万三,你可别说光赎米师长的人,不赎三营的人,你要想掌握住三营就不能那么干,否则你还不如一个人也不赎呢。这两万三必须得花,赎不出人姓米的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买枪的话,三营好像三百多号人吧?就算三百,一杆枪70大洋算上子弹就是100元,300杆枪就需要3万大洋,这还没算轻重机枪迫击炮,都算上翻番也不止,再算上赎人需要八九万大洋。就算八万大洋,咱上哪儿搞去?咱家连八千也拿不出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的钱都置买了地,邯郸、集安的几家商铺的红利都放了印子钱,一时间怎么能凑手?”
矮胖子老大贾进孝又是心疼又是气闷又是着急,两眼一翻愣是憋过了气,一家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捋胸脯,总算是又缓过来了,“呜!呜!”的嚎啕大哭。
贾进忠惭愧加难过搓着手满屋转磨
到底是老姜辣,最后还是老烟鬼定下了盘子:“行了行了,老大你给我截声,老二你也别瞎鸡巴转了,转出大天有鸡巴用?这事一下办利落是不可能的,钱跟不上,只能分步来。先打赎人的谱,这事儿慢不得,土匪撕了票咱家只能去逃亡,老大你现在就去镇上把秦镖头请来,我让他当中人去两山好联络,他跟太行山的大小绺子都有交集。这两万三千大洋,咱家现在就得凑出来,甭管哪一房都得出力,死到临头还藏着掖着打埋伏我弄死你们,女人把金银首饰陪嫁私房钱都拿出来,等事情缓和了,我加倍还给你们。另外再卖300亩坡地,卖地是细活,急不得,急了就得跌价,所以买枪的事情要拖拖,还好前几天老二帮家里买的那300杆枪还在,你先拿走200杆,把队伍先撑起来,米师长借给你的那一个连就是撤走,有这200杆枪,维护集安县治安也能顶一气,我得留100杆枪,世道这么乱,家里没枪不行,老二你把你们三营的营地迁到城西,在城西扎营,离咱家近,有事咱爷俩能相互照应。两山好那帮土匪现在不能动,他们得了你一个营的装备力量比咱们强多了,现在剿他等于鸡蛋往石头上碰,这笔账咱先记着,小不忍则乱大谋。等咱们卖了地凑到钱买到枪炮,能够自保就不怕他了,等日本人打过来,你和老三联合日本人一起剿灭这帮混蛋,新账老账一起算。”
贾进忠现在已经完全从打击中恢复了过来,只要把米师长的亲信赎出来,躲过眼前的灾祸一切都能挽转,老爸的安排简直是老谋深算万无一失,心里佩服的不行:“爸,就按您说的去办,我这次从邯郸还带回了20根大黄鱼,再把媳妇的首饰凑凑,赎人的钱基本够了,不用从大房、三房凑钱,就是买枪的钱您得先给我垫着,我以后慢慢还上。我做砸的事不能让大哥三弟受拖累。不过,爸啊,这个事我冷静下来寻思着,对我来说还真不一定就是个坏事呢。”
“哦,这怎么说?”
“您想啊,这次我们六十九军调动到山东曹县是为什么?不是游山玩水去享福,肯定是要防范日本人从山东进入苏北威胁南京,曹县是南下南京西进郑州的咽喉之地,战争一起曹县肯定是日本人重点攻击的地方,到时候就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一仗下来六十九军还能剩下多少人?我们新六团能剩多少人,弄不好我这一百多斤就交待到那里了,还有就是三营我那些把兄弟死后,营长营副和两个连长都成了井岳的人,这小子分明是要把我给架空了,傀儡团长的滋味要多憋屈有多憋屈,早晚会让姓米的给拿了,再者说了,把我们六十九军从冀南调走,还不是南京方面不放心把京汉线这条铁路大动脉交给石友三吗?我们走了,中央军准成开进来接防,咱家在邯郸、集安的生意,咱们老家的家业我就照顾不到了,任谁想欺负咱们,咱们也只能干受着,现在我们三营被土匪缴械营连主官被绑了票,不能开拔,只好在这里留守,把我贬到三营,还在家门口镇守,集安还是咱们贾家的天下,就是战争打起来了,六十九军主力在山东,三营山高皇帝远,是走是降咱说了算,咱这三百多号人枪就是资本,谁都不能小瞧咱们爷们。”
“着哇,就是这么个理儿,只要有人有枪有地盘,钱粮田地算个鸡巴,还不是想要多少要多少,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咱这就叫因祸得福,呵呵呵呵。”老烟鬼很是赞同老二的见识。
待老大贾进孝陪着秦镖头来到上房看到烟鬼父亲和二弟谈笑风生兴高采烈时,贾进孝惊诧地合不拢嘴巴,以为那爷俩经受不住打击都得了失心疯。
秦镖头自幼学武,在古月镇上开了个小镖局,常年护送过往太行山的客商行人,为人仗义,山里的土匪响马大部分都买他的帐,只要交了过路费总会把客人货物平安送出山,远处走镖他也不接,也没几个手下,日子不旺盛也不缺吃穿花销,在集安县的士绅商户中间很是有些面子。
听了贾保长托他到两山好赎人的事,秦镖头呻吟片刻道:“多谢贾保长看得起秦某,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按说两山好绺子我不陌生,大当家崔满山为人还算可以,也能给我个薄面,可是上个月两山好出了变故,崔满山打鹰不成反被鹰啄,栽在了鹰嘴寨追山风凌烈的手上,两山好被鹰嘴寨三当家王氏兄弟接手了,有意思的新的大当家是老三王会彪,老大王会龙反而成了二当家,还听说老二王会虎前不久被官兵打死了,所以进忠二爷的手下被王家这哥俩劫了的可能性很大,今儿个晌午我还听说通往磨盘山谷那条路上有人拾到过军装军鞋啥的,这就全对上了,虽然我跟王氏兄弟不熟,不过土匪绑票最终是为钱,只要期限不到咱又不去剿他,肉票就不会有危险,这么着,明个一早我先去两山好老营趟趟路子,确认一下肉票情况,如果情况属实,就跟他们定下赎人地点和时间,贾保长和进忠团长把赎金准备好,我回来咱就去赎人,你们看这样可好?”
“好,好,好!益达老弟,进忠这事就全都拜托你了,这两封大洋你先拿着,把人赎回来后还有重谢,以后有用得着贾家的地方尽管言语,哥哥我定当回报,见了两山好的当家,帮我带几句话,我们家进忠的部队虽然是国军,从前也是山里的好汉,本是同根,必不会对以往的弟兄下手,这次误会消除以后就是朋友,要是王家兄弟想要出山混个前程,进忠这里随时翘首以盼,绝不负他们兄弟,以后贾家就是两山好的后路。”老烟鬼舌上生花,连秦镖头都觉着贾家以德报怨够仁义,这趟一手托两家的生意不会太难。
第二天一早,秦镖头带着一个趟子手快马加鞭去了磨盘山谷。
太阳没落山,满面红光的秦镖头就来到贾府复命:“贾保长,进忠团长,益达幸不辱命,今儿个上午我到了两山好老营,见了大当家王会彪,把来意一说王会彪就让我见了肉票,一个营长一个营副三个连长一个书记官都在,就是惨了点儿,关在一个山洞里,一天一人俩窝头就凉水,一见面都哭了,求我转告进忠团长看在米师长的面子早些把他们赎出去,曹营长悄声跟我说,这次他们着道是三营的司务长尤季田往饭里下了药,那个尤司务长这会儿在两山好当了棚长。看了肉票我把昨儿个贾保长给我的大洋给了王会彪,让他给几个肉票吃好点儿,又把贾保长让我带的话跟他说了,那王会彪虽然年轻但不是浑人,让我给贾保长带话,既然贾保长和进忠团长仁义他王会彪也不做小人,但是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吃进肚子里的就没有吐出来的道理,肉票还得用钱赎,不过给贾家一个面子,三千零头抹了,六个尉官两万大洋再不能少了,那个尤季田司务长有功于两山好不能还给进忠团长,王家兄弟不能做卸磨杀驴的埋汰事。”
贾进忠知道这个名叫尤季田的司务长,也是土匪招安归顺的,是个好色的胖子,听说常去百花楼有固定相好,百花楼是个销金窟,指着上士司务长的那几块津贴根本没条件包养百花楼的红牌姑娘,一定是贪墨公款被长官发现,勾结山匪把长官灭了口,又下药迷倒三营官兵里应外合把三营的枪械给养劫走了。
贾进忠恨不得把姓尤的碎尸万段,但鞭长莫及也无可奈何,只能在肚子里把尤司务长的女长辈问候了八遍。
秦镖头跟王会彪定好的赎肉票日子,跟杨毅大婚是同一天,这也是杨毅提前定好了的,结婚时给贾家找点儿事儿干,省的给自己大喜日子添堵。
农历四月初八这天,翠屏村从村口到山坡杨家院子,整条街道挂红披彩,每个路口墙上都贴上了大红双喜字,杨家门前更是张灯结彩,路边一拉溜扎起二十多个席棚,来祝贺的老少爷们妇女娃娃都被迎进棚内,祝贺之人多是本村村民,杨家远房亲戚也有但是不多,贺仪不拘多少来了都是宾客,家境好的至亲好友几块大洋法币就是重礼了,多有提着一只鸡挎着半篮子蛋的,更有捧着一升米来随喜的邻里乡亲,都是一视同仁,贾家老爷贾兴旺自然不能屈降身份到前佃户家贺喜,大爷贾进孝跟着兄弟贾进忠带兵去了山里公干,贾进孝的老婆代表贾家给杨家送了一对红段子被面十块大洋,所有宾客不禁叹服贾家的大气和杨家的面子,杨家的迎客执事自然把贾家大奶奶迎进客厅上座,杨家大姑娘亲自在一旁站立伺候,随来的贾家管家丫环也被请进厢房入席。
接近中午,满街鞭炮震天响,在村外迎客的半大小子疯跑进院子报告送亲队伍进了村口,呼啦啦坐在席棚里的宾客和村子里上不了桌的男女老少,一起涌到路边竖起夹道人墙,只看见一脸孩子气的新郎官头戴礼帽身穿团花礼袍胸扎大红绸花,骑着一匹大白马一脸喜气边走边向街道两旁的人墙抱拳施礼,后面六个骑马的迎客也是一身长袍新衣频频作揖,再后面是枣红马拉的彩红轿车,毫无疑问新娘就在车内,彩车后面是两辆大红篷车,里面坐着送亲女眷,紧跟着六俩胶轮大车,车上装满箱笼包裹,每件都有彩绸扎捆,显然是女方陪嫁嫁妆,让人惊讶的是无论是轿车篷车还是嫁妆大车,每辆车的后头都有两名穿着崭新晋军军装披着红绸礼花的骑兵护卫,每人都是挎着盒子枪背着汉阳造,整齐威武令人生畏,更吓人的是队伍最后竟然有两个骑兵大汉扛着机关枪压阵,这气派就是贾家大院娶妻嫁女也是从未有过。
轿车到了杨家院门口,新郎站在车前先是把一个身着大红衣裙凤冠霞帔高挑秀美的青年女子搀扶下车,围观的人群有些发呆,这不是新娘子的装束吗,可是新娘子为什么不带红盖头?忒大方了吧?还没醒过神来,又见新郎和女子把车内的又一位装束相同的女子搀扶了下来,这个女子头上倒是盖上了绣着龙凤呈祥图样的大红绸布,怀里抱着一个大红绣球,大家恍然:噢!这位才是新娘啊,看来先下车的这位应该是伴娘了,这新娘听说是山西那边的,山西风俗感情是伴娘新娘穿的一样啊!看来没错了,车上这不又下来一位跟新娘装束一样的俏佳人,跟前一位一左一右搀扶着新娘,新郎则拉着绣球上长长的红绸带,领着新娘过门槛、跨火盆、绕粮斗,在司仪拉长的声音指挥下,完成各种繁杂的程序。
新娘顶着红盖头蒙着脸啥也看不见,一会儿就没人特别关注,观众的眼神都聚焦在两个貌若天仙的伴娘身上了,小伙子老爷们眼珠快要瞪出眼眶:天爷爷,伴娘美成这个样,新娘就不怕被伴娘比没了?难不成新娘比伴娘还漂亮?天爷,那得漂亮成啥样了吗?一半的眼球恨不得变成钩子立马把新娘的红盖头扯下来,看看比仙女还美的女子到底美成什么样,另一半的眼球恨不得变成刀子把新郎官千刀万剐,这么个半大孩子毛长齐了没?知道怎么疼女人吗?几辈子佃户家的小子怎么能消受得了?就不怕折寿?围观的姑娘们脸上热辣辣的不敢抬头了:看人家是怎么长得,菩萨,自家以后可怎么好意思拿出门去?嫁个癞子是正经。
新郎官领着新娘和伴娘们终于进了正厅喜堂,叩拜天地双亲夫妻对拜,围观的众人眼睛下巴又掉了一地,这是神马情况?杨老栓夫妇坐在喜堂左首正是应该,可是女方父母的右首怎么这么多人哪,两对中年夫妻相同喜庆吉服并排端坐,接受新郎新娘和伴娘的两次叩拜,没错就是两次,有人自以为是的解释道:“这是新娘的亲生父母和养父养母。”众人这才恍然,可是接着的一幕再没有聪明人能看明白了。“夫妻对拜!”新郎规规矩矩的跟新娘头碰头跪拜完毕,两人起来后新娘站着没动,新郎却向左跨了一步,跟高个伴娘相对缓缓跪下,双双碰头叩首,再次站起来,新郎又向右跨了两步,跟矮个伴娘相对缓缓跪下,双双碰头叩首。
“哗!”一阵喧哗,院子里的人看不到客厅里的情景,急得大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三个新娘,三个都是新娘!没法活了,没天理了。”客厅里一片嚷嚷。“扑嗵嗵”院子里大街上跌倒了一片,都是流着哈喇子的男人。
新郎可没心思管外面同性们有多心酸嫉妒,带着三位新娘美滋滋的入了洞房。宴席正式开动,男人女人一个个化悲痛为食欲,大快朵颐狼吞虎咽,也别怪众宾客吃相不雅,就杨家这席面,八盘八碗、猪羊鸡鱼,如果不够,猪肉炖粉条成盆上,来客们鲜有不是捧着肚子离席的。这次的喜宴又一次创下了翠屏村的宴席之最,即使是几十年后,还是没人打破杨家喜宴用料的记录。
这次结婚的仪式程序是杨毅坚决要求的,既然结婚,就要和静心姐和杏儿姐同时结婚,与正妻凌玉娇唯一的区别就是杨静柳杏儿不顶红盖头,不捧红绣球,夫妻相拜时有个先后之分,其他程序三女完全相同,这个方案,杨静和柳林夫妇开始都是强烈反对,纳妾而已,顶多以后家里人吃顿喜酒也就够了,还搞什么仪式?更别说跟正妻共享一个婚礼了。但是杨毅力排众议,放言要不就不娶凌玉娇,要娶就三人一起娶,婚礼日子都定下了,取消婚礼怎么可能?跟凌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撕毁婚约更不行,小节服从大局,杨静和柳林夫妇只能顺从,凌烈夫妇只要杨毅娶女儿为正妻就满意,纳几个小妾有何关系?这都不叫事儿。
不过凌玉娇心里可是堵得难受,当初与丫环杏儿发誓要带着她嫁人只是说让她作为自己陪嫁丫头嫁过去,什么时候提高一步那也应该由她这个主子决定,杨毅凭什么安排她的人?自古到今哪本书上写过正妻和妾室平起平坐同时结婚的?还有规矩吗?正妻的尊严何在?更何况那杨静不是杨毅的姐姐吗,又不会生养,她进来凑什么热闹?当初就是她戳鼓自己嫁给杨毅,现在却要和自己分享杨毅,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
凌玉娇心里对杨毅杨静厌恶透了,在母亲跟前哭诉了两次。商晓君对杨毅和杨静的印象一直很好,但是这次也觉得杨毅做的过分了,不管怎么说自己女儿是他明媒正娶的正房妻子,允许他纳妾已经够可以得了,跟妾室一起拜堂成何体统,虽然自家现在是落草匪寇,但祖上也是书香门第官府世家,要不是阎锡山迫害,女儿就是正经千金大小姐,那杨毅确实打仗挺厉害,再厉害也是一介武夫,家世更是数代佃户,民国之前就是家奴身份,怎么能这样贬低自己女儿?
凌烈却不这样想,他非常清楚杨毅是什么样的人,这个年轻人实在太优秀了,女儿能嫁给他做正妻,那是凌家的运气,女儿的运气,什么家世出身地位财富那都是浮云,这样的英杰才俊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玉娇给人做正妻绝对是高攀,更何况人家杨毅两次救了凌家上下,没有杨毅自己早就成了白骨,玉娇别说做正妻,连小妾也做不上,指不定被卖到那个青楼妓院受罪呢,凌家就是为了报恩让玉娇给杨毅做丫环做小妾也是应该,现在可是做正妻,自古英雄爱美人,以后杨毅身边一定还会有更多的心仪女人,他的女人再多玉娇也是正妻在妾婢之上,以后玉娇的子女也是嫡出正统,担心什么?
凌烈的一番道理让商晓君和凌玉娇无话可讲,凌杰夫妇也耐心劝导,为了凌家,玉娇也只好认命,只是心里凄苦有口难言忿忿难平。
跟凌玉娇的悲忿相反,杨毅的一双小妾却是幸福满满喜不自禁,杨静原本就要跟杨毅生活一辈子,名分不名分没多看重,不过有个名分以后在一起生活更自然些,杨毅坚持跟自己和玉娇一起拜堂,是对自己的敬重爱惜,有些孩子气倒也让人欣慰感动。柳杏儿自从得知大婚的日子,心里光顾着高兴了,根本就没在意大小姐的感受,跟大小姐一起拜堂好像没什么吧?反正她也要扶着大小姐拜堂的,在柳杏儿心里大小姐做正妻还是自己主动让出来的,潜意识是大小姐欠了她的天大人情,一起拜个堂能算什么?自打见了李思文的尊容后,杏儿就懊悔跟大小姐起的那个共侍一夫的誓言了,有了被大小姐愚弄的感觉,原来女人的择夫标准差距能有这么大,大小姐看中的是书生文采,而自己喜欢的是有本事的大英雄,杨毅就是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杨毅现在这样珍惜自己,真是上天对自己的垂怜,自己怎能不抓牢护紧?
到了晚上,贺喜的人陆续走净,静心和杏儿自觉让出新房给玉娇,不过静心也对玉娇和杏儿说了,相公现在才14岁,肾囊还没长完全,不能圆房,否则会影响身体健康缩短寿命。
凌玉娇心里诽谤,既然不能圆房,急火火的娶妻纳妾做什么?折腾姑奶奶玩儿吗?心里没好气,也就没有了好脸色,坐在炕上等着杨毅把盖头掀了,也不说话,脱了喜服穿着内衣掀开被子就躺下了,给了杨毅个脊背。
杨毅累了一天也觉着乏的够呛,看到玉娇不说话以为她面嫩害羞也没多想,把旁边的被子掀开也进了被窝,杨毅自小习惯裸睡,跟静心在一起时也是这样,习惯使然没觉着有啥不对,躺下就觉着眼皮发沉很快就打起了小呼噜。
玉娇虽然先躺下,可是生平第一次跟男人睡在一起还紧挨着,今天又是她最紧要的日子,怎能睡得着?
十七岁的姑娘完全进入了思春成熟期,好容易等到洞房花烛身旁却是个不懂风情的半大孩子,自己看的那些书里的诗情画意半点儿也无,心里自哀自叹气苦至极,又让旁边的鼾声搅得更加心烦意乱,泪水止不住浸湿了枕巾,折腾了半宿好容易刚睡着,就觉得咪咪异样,惊醒一看被窝里一个光溜溜的身子,隔着内衣在揉摸自己的胸脯,大惊之下一把将其推出被窝,刚要呼喊,看到屋里一对红烛闪着光芒,窗户上贴着大大的红双喜字,这才反应过来推出去的是自己刚成婚的小丈夫,羞恼的对懵瞠揉眼的杨毅低声呵斥:“既然不能同房还不老实睡觉?撩拨人家做什么?”
杨毅习惯了晚上握着静心的柔软睡觉,今晚稀里糊涂的做了习惯动作,被推出人家被窝才醒了一半,见自己做了错事迷迷糊糊的就道歉:“对不起,我还以为是静心姐呢。”进了自己被窝又打起了呼噜。
玉娇恨得牙根痒痒,原来静心和杨毅早有奸情,却不让自己这个正妻碰丈夫是何居心?
天还没亮杨静和杏儿就过来伺候杨毅玉娇起床穿衣,要一起到前院给公婆端茶问安,穿好衣服玉娇冷声冷气说道:“静姐姐,相公还没长成不能圆房是你说的吧,可是你跟相公又是怎么回事?”
杨静愣了一下反问道:“怎么回事?什么怎么回事。”
杨毅红着脸嘟囔道:“晚上人家睡迷瞪了,以为是静心姐呢,就摸了她胸脯一下,被她推出被窝了,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杨静扑哧一下笑了:“夫妻之间摸摸碰碰不是很正常吗,只要不圆房对身体就无大碍,姐姐别往心里去。”虽然静心岁数比玉娇大了七岁,但是正妻为大静心也只能叫玉娇姐姐。
玉娇这才知道杨毅杨静的关系只限于摸抚,但心里还是有疙瘩,皱着眉头说道:“那还让不让人睡了,正常的女人谁受得了这个,既然不圆房还是分开睡吧,以后他睡东屋,我睡西屋,你们睡跨屋好了。”
“哦,那不大好吧,相公睡觉不老实,一夜要蹬掉好几次被子,身边得有人随时给他盖好,要不就会受凉的。”事关小毅健康静心没有妥协。
玉娇没好气道:“我可不会伺候人,跟他一起我睡不着,他要人伺候你们俩就去伺候好了,不过我可先给你们挑明了,伺候归伺候,要是整出事来别怪我不客气行使家法。还愣着干什么?给公公婆婆请安去啊。”一转身领先走出房门。
杨毅一伸舌头对两个妾姐姐做了个鬼脸,杨静含笑用指头点了他脑门一下,柳杏儿捂着嘴唯恐笑出声,几人随后跟了出去。
凌玉娇从小就受母亲和二婶的精心教导,文化程度绝对能到大学生水准,敬重长辈爱护幼童做的很是到位,不但毕恭毕敬给公婆敬茶磕头请安,还抱起秋儿逗哄青青跟大姑小姑和颜悦色。
杨老栓夫妇心里觉得这媳妇果然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自己家可真是高攀人家了,看看一旁的静心和杏儿,两口子也是暗自叹息,杏儿是陪嫁丫头也就罢了,静心这孩子可就太受屈了,虽然静心比锁儿大了10岁,在农村也不算什么,要是能生养嫁给锁儿就太合适了,静心也是苦孩子,会过日子疼锁儿,跟全家都贴心。这凌玉娇学问大性子冷虽然礼节上不欠缺,可是没有一家人那种亲情,最了不得是这媳妇的娘家势力,别说那几十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的嫁妆了,女儿结婚竟然拉出军队做仪仗,这是给女儿撑腰给杨家摆威风呢?以后这日子真的看儿媳妇的眼色了,也不是不中,就是有些心里犯堵。
杨毅也不知是性格大条还是故作不知,对玉娇的态度听之任之,晚上乐得远离玉娇,在东屋跟柳杏儿直接钻进了一个被窝,亲个没够摸个没完,把两人美的睡着了还能笑出声,虽然没有圆房,可是恩爱劲儿比正经夫妻一点儿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