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的苏员外喝下一口热茶,强自抚顺了这口气以后,面色这才稍稍好转了一些,只有气无力地朝着他们摆了摆手,气若游丝,“都是些老毛病了……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也都习惯了。反正能用钱摆平的,都不能算作大事儿。只要你们能挽回我一对女儿,我这里便什么都好了,什么都好了……”
听闻他话语中的几分无奈,云墨静顺着他的话风往下问道,“大小姐和二小姐还是老样子吗?”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那阵咳嗽已经消耗了体内上的大部分力气一般,苏员外的声音眼见得逐渐低落了下来,似乎随时都要背过气去。
那头的老管家见此,连忙继续帮忙锤了锤胸口,好让他平复过这口气来,一面代以回答道,“大小姐虽然没有再做出轻生的行为了,但是每天依旧还是恍恍惚惚的,上次还突然间发疯,闯出去踢倒了那些个法师们安置的香炉,结果当天晚上老爷身上的病症就加剧了。至于二小姐……虽然要比大小姐要好一些,但是近日来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眼看着选秀在即,二小姐这样的状态实在也是很让人担忧啊……”
都已经这种时候了居然还做着让自己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云墨静拧了一拧眉,正想要说些什么,方才坐在一旁出神的唐夜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转过神来,似乎漫不经心地建议道,“最近天气这样好,成天让两位小姐待在府里头也实在不是一个办法,更何况最近这些天里府里乌烟瘴气的,也实在是不太适合两位小姐们的身心健康,何不让她们趁着天晴的时候出去玩玩逛逛?这样说不定也好开解。”
那管家果然不明其意,只摆了摆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这可不行,我们小姐自小到大都未曾踏出大门一步的,这也是老爷的吩咐,担心两位小姐在外头就收不回心了。日后毕竟是要当娘娘的人,那样疯野怎么能行?”
说到这里,那老管家似乎也知晓自己口中的话语在此时此景之下未免有些太过不近人情,皱纹横布的面上浮现了几分讪讪的神色来,又补充了一句,“更何况……更何况如今,两位小姐们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也实在不适合在外活动啊。”
云墨静轻轻动了动眼角,假作没有听出他的话风来,只是与一旁喝茶的唐夜霜互相传递了个眼神。
如若像管家所说的一样,两位小姐都从未出过门,那么上回与春香一道去客栈寻李良的又究竟是其中的哪一位?
唐夜霜很快便已经领悟了他的意思,只盖上了手中的茶碗,“说起来,咱们来这里这么长时间,倒是还没有拜见过贵府的二小姐?既然现在听着二小姐状态似乎好一些了,可否带我们去见一见?”
“这……”老管家一时间也有些犹豫,只将眼风瞟向了一边面泛病色的苏员外,想要先行征求他的意见。
苏员外此刻早已经是病急乱投医的状态,哪里还顾得上追寻他们的理由,只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虚弱如蚊吟,“带他们去吧……只要,只要你们能够让我的女儿恢复正常,早点把李良那个祸害解决掉,老夫什么都答应你们!”
云墨静微微一笑,压下眼底的一抹嘲讽之意,面上却还是那副清雅从容的模样,“苏大人您先不要急,这桩案子咱们既然应下了,必然便会查明真相的。只需要您……最好还是多加以配合,告知真相为好。”
说到后半句时,他刻意加重了几许语气,像是在暗喻些什么。
苏员外虽然面容早已经难受得紧皱了起来,几乎已经看不到具体的神情,但一边的唐夜霜却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眼底划过的一丝心虚之意,似乎有意闪躲开这个话题,不觉眯了眯眼睛,从里头隐约透露出危险的光芒。
她正要继续探量,那边的老管家已经上前了一步,“二位,请吧。”
唐夜霜便收回了目光来,转而朝着他点了点头,与云墨静一道朝着二小姐所住的厢房走去,然而走着走着却突然觉得有几分不对,只觉得这条路似乎跟上回所经过的路径不太一样,甚至越发偏了起来。原本以为不过是因为旁边烟雾缭绕,所以才一时间迷失了方向,亦或者说是府内的另外一条路,然而走到最后,心中警钟已经大响了起来。
这何止是不一样,简直是和上回所走的地方相差甚远。原本两位小姐的闺房正安排在府内光照最为好、也最为中心的位置,无论去哪里都还算方便,但是如今眼见得方向却越为朝着府中南面走去,也越来越荒僻起来,显然是府中修缮时忽略过的地方,平日里皆无人到来。
纵是路痴如云墨静,如今口中也轻不可闻地“咦”了一声,显然也有些疑惑。
待发觉这个明显的不对劲时,唐夜霜眉间若蹙,心中的疑团逐渐成了型,直到听到云墨静这一声后终于确定了下来,只对着跟前引路的管家直截了当地询问道,“不是说大小姐与二小姐共住在一个院落里头么,怎么我看着好像越走越偏了?似乎……跟上回来的时候有些不一样?”
虽然不过是随意的语气,但是与此同时,她的姿态却也从松散而逐渐绷紧了一些,摆出了一个对战的姿势,随时准备着应对突发的状况。
那管家的身形顿了一顿,随即回转过身来,面上神色并无异常,只是耐心地解释道,“大人真是好记性,这二小姐也是这几天才自愿搬过去的。”
“自愿搬过去?”云墨静听到这茬不觉有些惊讶,一面环视了一圈附近与那前厅天差地别的装潢,不禁啧啧称奇,“这可是什么道理?那里光照足,地方又好,住得是再合适不过了,怎么二小姐反而要到这个地方里头来?这不是自找苦吃么?更何况,苏大人不是最疼爱这两个女儿的么,又怎么会忍心让她到这个地方来受苦?”
管家也是一声长叹,“是啊,这件事情老爷也劝过了,可这二小姐却好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就是要搬,并且还特别急。我们老爷本来近日身子骨就不好,也没有精力再与二小姐计较,再加上老爷受大小姐的事情打击过大,如今也是再不敢逆二小姐的意了,生怕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最终到底还是应允了。这几天已经在陆陆续续地安排装潢了,只是大概还没有那样快到位,只是苦了二小姐了,自小以来就娇生惯养长大,也不知道住不住的习惯这片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