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来,年景都好,天下欣欣向荣,北瀚按时来朝贡,一切井然有序。
户部尚书周缘满脸神气,他常盘点户部的账目,嘴里咂巴着,直到深夜都不舍得去睡。
如今国库逐渐丰盈,而陛下俭省,皇后和小太子也不乱花钱,他心中十分满意,高兴的胡子直抖。
“哎呀,夫人啊,你看,皇后虽善妒,倒也不是没好处。至少能省下养嫔妃的钱。希望小太子也能像陛下那样,可别养那么多女人。”
周夫人看到他这副穷酸样,忍不住埋怨他:“夫君,咱们刚成亲时,妾都未见你如此开怀。”
周缘对此理直气壮:“夫人啊,咱们刚成亲时,我还穷着呢,想到还要多养个你,为夫实在高兴不起来,这得编多少双木屐啊。”
周夫人使劲拧他,直到他嗷嗷痛叫。
当年她就是被他的外表骗了,以为他有君子雅量,实则他是个抠鬼,自己还要拿嫁妆贴补家用!
周缘哼了一声:“还算陛下有些良心,此次去吴地,他和皇后没花国库的钱,用的是他的私库。”
花户部的钱,就等于劫周缘的钱!
他刚坐上户部尚书那年,有不长眼的属下送美人给他,他气得顿足:竖子误我!养美人不要钱啊!滚!
之前朝臣劝聂弗陵广选后宫时,他难得保持沉默,这美人吧,意思意思就得了,没必要那么多。
周夫人羡慕叹气:“哎,陛下待皇后真是好,皇后说梦到吴地山水,陛下便带她去了......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周缘不服气:“那吴地有什么好的?老是下雨,湿漉漉的!再说,我不是也常陪你逛铺子吗?”
说到这个,周夫人火又上来了。
她发狠拧他:“好你个死鬼,还有脸说!上次去货殖里,咱们从街头看到街尾,你硬是拦着我,不让我花出一文钱!”
周夫人有个很响亮的名头,叫一文夫人。
盖因周缘人抠瘾大,虽然他不喜欢花钱,但他喜欢瞎逛,往往是逛了半天,一文钱都不肯花。
***
吴地青山绵绵,秀水润泽,望春花开得正好,一阵风吹过,雪白的花朵落了一地。
季蕴惊喜看看:“陛下,你看这花多美,像是从云中掉落下来的。”
“是很美,这花在南方常见,洛阳没有。”
他想回头找宫中匠人看看,能不能在宫中也植上一些望春花。
季蕴从地上捡起一朵完整的花,在聂弗陵上脸边比了比:“嗯,望春花不如陛下好看。”
聂弗陵好笑,皇后实在可爱,居然拿他和花比。
他见四下无人,凑过去亲她,季蕴拿花瓣去挡,聂弗陵亲到了花瓣上,有股淡淡的药香味。
他按住她的腰:“安安都不肯给朕亲了吗?这么敷衍,你嫌弃朕了吗?”
季蕴不理他,将扯下的望春花瓣放在嘴里嚼着。
她曾听人说过,这花瓣是可以生吃的。或是裹上鸡蛋面糊,放在油锅一炸,味道可好了。
聂弗陵又亲过去:“来......分朕一口......”
入口微苦,带有香气,口腔瞬间丰盈起来。
他入了迷,将玉兰花又扯下一瓣塞进季蕴口中继续。
季蕴闭着眼由他胡作非为,她脚下有点发软,伸手环住他。
“父皇——母后——”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接着是男子的轻咳声。
两人慌忙分开,是萧连江带着聂定欢回来了。
他们下榻之处是朱氏名园,听说陛下要来,萧连江的外公,也就是朱氏家主,主动将园子献上。
萧连江没意见,此园景致确实很好,皇后会喜欢的,只要皇后喜欢,陛下不会有意见。
聂弗陵若无其事:“咳......欢欢不是同萧少傅去了若耶溪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连江脸色有些不自在,他硬着头皮道:“是......微臣带太子回来了。”
他心道:陛下,我们早上去的,这都下午了......
亏得小太子一边在溪边玩,一边叨叨着父皇母后在家会不会想他,玩得都不是十分尽兴。
聂定欢可没那么多心思,看着一地花瓣,他可高兴了。
他从地上捡起一朵最大的望春花,塞给萧连江:“少傅,给你,你给,给陆美人.....心尖尖。”
萧连江接过花捏紧手指,他心中咬牙,都是何怀信这厮!
何怀信经常在小太子面前说:“太子知道陆美人吗,那是你少傅的心尖尖。心尖尖知道吗?对,就像你父皇和你母后那样。”
\"什么,你问他俩睡在一起吗?那微臣就不知道了,得问你少傅,啊哈哈哈......\"
小太子聪明颖悟,他不仅记住了,还会思考。
聂弗陵如今已知道萧连江和陆峻的事情,他当年可没少吃他们的醋!尤其是陆峻!
得知真相后,他折腾了季蕴许久,她早就知道,偏偏不告诉自己。
聂定欢又捡了一朵花往自己头上比划:“你们说,欢欢好看吗?”
季蕴马上抚掌,语气十分真诚:“哇,欢欢最好看!你比望春花还好看,你还聪明,你还可爱!母后最爱欢欢!”
萧连江:......还能这样夸人吗?能吗?
聂定欢被夸得飘飘然,用手捧着脸咯咯笑:“欢欢最好看!”
聂弗陵在一旁酸溜溜的,比望春花好看的不是他吗?刚才安安还夸他最好看,转眼就——
可看着儿子傻乐的样子,他又不由失笑。
安安夸人的本事他最清楚,她十六岁时,就能把二十多岁的他夸得晕乎乎,几乎站不稳脚,何况欢欢这个三岁小儿。
次日,晨露未睎,季蕴已经起来了,她悄悄忙碌着。
聂弗陵醒来,发现床边是空的,他披衣而起,安安呢?
很快他闻到一股香味,季蕴端着木托盘而入,她额头上还有细汗。
“陛下,你醒了?快来尝尝。”
托盘放的是黄澄澄的片状油炸物,底下还垫着玉兰花瓣。
他居然猜到了:“安安,这是油炸玉兰花?”
“对,是妾亲手摘的花,亲手打的蛋糊,亲手放锅里炸的。”
季蕴有些兴奋,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做饭呢。
她拿一片喂到他嘴里,聂弗陵就着她的手,咬下一口,瞬间,微热的焦香味蔓延开来,带着淡淡的清苦。
他眼前一亮:“......好吃!安安你真厉害!”
季蕴笑得明媚:“陛下多吃些,喜欢的话妾再给你做。”
她附耳上去:“陛下快点吃,咱们只给欢欢留一片。”
聂弗陵有些迟疑道:“这,这不太好吧?能行吗?”
季蕴在脸颊亲一下:“有什么不好?谁让妾最爱的人是陛下呢?”
哎,他眼睛都亮起了,还装什么装?
聂弗陵看着季蕴的脸宠,他渐渐食不知味,吴地的春光可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