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鸨母一听来了帮手,立时涨了气焰,趁我些微愣怔,一把将我的手自她的颈间拂开,跳开几步指着我们怒道,“敢拿老娘开涮,你们活得不耐烦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将他们好好教训一顿!”
漓天曦侧眸冲我苦笑,一脸的无可奈何,“你瞧,惹出麻烦来了不是!”
我蹙眉瞪他一眼,冷道,“这算什么麻烦,看我一个个将他们摆平了,你先闪一边去。”
“那怎么行!”漓天曦一个箭步闪身挡在我面前,“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要是再出个什么差池,别说回去死无全尸,只怕二哥一怒之下,非将我挫骨扬灰不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凶起来有多
么可怕。”
一面说着,一面撇嘴做出一个畏惧骇怕的表情,既惟妙惟肖又夸张至极,让我不由扑哧一笑,拿他再无任何办法。
“究竟有多可怕?我倒是很想听听。”
一声熟悉的*嗓音骤然传来,我顿时愣在原地,心神俱震,却又怔愕莫名,他。怎么会来这里?
漓天曦闻言险些惊跳起来,瞬间如同霜打的茄子,一张俊脸顿时垮了下来,回眸给我一个“惨了”的表情,继而冲来人尴尬笑道,“二。二哥。”
傻傻抬眸望向门口。漓天颀一身玄色龙纹织锦朝服,领口袖口缀以祥云滚边,长身玉立,气度雍容,负手之姿卓然不凡,绝世无双。
我凝视着他,刹那间屏住了呼吸,世间怎会有人可以俊美如斯,深沉低调的玄色亦难掩他卓绝无双的桀骜之气,一眼望去,恍若天上谪仙,尊贵倨傲得让人不敢亵渎。
“怎么都不说话了?这里当真有趣到令你们不惜翻墙也要来玩个尽兴么?”漓天颀倏然抿唇一笑,低沉悦耳的嗓音传来,夺人心魄。
弹指一笑,颠倒众生,倾城倾国,莫过于此。他的笑容如此张扬而蛊惑,带着一种诡谲*的邪气,让我不由得莫名的心惊。
他。到底想干什么?
身后一众青楼女子早已看得痴了,鸨母一见此等气势,慌忙收敛起先前的嚣张跋扈,挥手遣退身后打手,上前笑道,“公子认识他们两个?咱有眼不识泰山,方才若有冲撞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谁是你们藏春楼的花魁?”
闻言心中一凛,我抬眸不解看他,堪堪就在此时,正见他眸底的笑意更加深浓,渐渐扩散至眼角眉梢。一笑间,愈发显得整个人绝色无俦,风华无双。
该死,他是故意的!
话音刚落,那个叫嫣红的女子已然裙裾摇曳,步步生莲,款款迎上前去一把挽住他的手臂,“公子,小女子嫣红便是这藏春楼的花魁。公子,今夜就让嫣红来伺候您好么?”
该死,他是在考验我的耐性么?
“够了!”
转身一把狠狠抓住漓天颀的手,猛地大踏步向门外走去,临走还不忘对门口已然瞠目结舌的鸨母大吼一句,“结账找里头那两人!”
本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拉着漓天颀一路下楼忿忿走向门楼,所经之处,四周无不传来抽气声与惊呼声。也难怪,两个大男人手牵着手走在妓院里,是人都会觉得怪异。更何况我手上拉着的,是那样一个俊雅无俦高贵无上的绝世美男子。
该死的漓天颀,没事干嘛偏要长成这样祸害人间!
“看什么看!”一声怒吼,生生逼退身前一众正自穿梭挡道的客人,跑堂还有青楼姑娘,眨眼间便为我们让开一条宽敞的路来。
一出门楼,果然看见王府的紫绶珠缨华盖马车就停在门口,我二话不说拉着身后的人便上了马车,手上一直不曾松开过。待得在车中坐定,我一把恨恨甩开他的手坐得远远的,转头看向车外再也不愿理他。马车轻微颠簸,开始缓缓前行。
沉默,还是沉默。
侧过身去,只觉一道炙热的眸光凝在我的脸上,久久不愿移开。我竭力忍住不去看他,心中又羞又气。所有的处变不惊,所有的淡定如云,一朝尽数被毁。如若不是因为他,我如何能变成眼前这副悍妇模样!
马车不紧不慢,悠然前行。窗外灯火依旧明亮如昼,阑珊恍若隔世。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金风玉露,银汉迢迢。锦都就好似不夜城,每到夜幕降临,一应繁华锦簇方才拉开帷幕。天子脚下,盛世如歌。
“做了错事却不知错,你倒还有理由生气。”
“无论是谁,敢动我的女人,一律格杀勿论!”
“你不讲理,霸道!”
我自他怀中挣扎出来,抬眸正望见他眼底犀利慑人的锋芒,衬着那张俊美无俦的绝色面庞,一眼望去,目眩神迷。
心中顿时腾起一股暖意,我低眉莞尔,忽又想起了什么,抬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跟十三在藏春楼里?”
漓天颀勾唇一笑,目中精光微动,“你养伤的这段日子我派王府的暗人在暗处保护你,你的一举一动我自然了若指掌。”
闻言微一愣怔,我嘀咕道,“什么保镖这般厉害?我却一点都察觉不出来?”
漓天颀挑眉,一脸玩味的笑意,“若是轻易便被你发现,还能叫做暗人么?在我的手下做事,从来就不许有半分的差池。”抬眸见他冲我笑得疏懒,眉目间云淡风清,一应凌厉凛寒气势尽掩,淡定
而温和。
心中微微一动,眼前忽然闪过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来,那张脸上却长着一双锋芒毕露的眼睛,极为不衬,一眼望去,只让人觉得诡异莫名。
“先前浸浴过后在王府后院碰见一个人,既然当时我身边的暗人未有所动,这人应该便是王府的座上宾了。”
漓天颀长眉微蹙,不解看我,忽又了然点头,正色道,“你是说叶三爷?”
“叶三爷。”我拧眉低声重复,一脸茫然,“是什么人?”
“好端端的怎么问起他来?叶三爷是我府里的师爷,蓟州人士,单名一个翌字。此人向来怪诞,行事乖张,言语狂妄,你只不去理会便是。”
我抿唇淡淡一笑,“既能够在你的身边做师爷,只怕此人绝不简单。”
漓天颀扬眉,低眸肆意端详我的脸,目光炽烈专注,略带一丝邪气,“你这是在夸赞我么?”
闻声偏头白他一眼,目中含笑,面颊忽然生烫,“此刻时辰尚早,你因为我而早早退出宴席,皇上他会不会怪责于你?”
“现在才担心这个,是不是晚了一些?”漓天颀的面上依旧带着浅笑,玩味且戏谑。
我拾起他胸前的一缕长发绕在指间闲闲把玩,目光些微游离,语声渐低,“方才你怎么可以穿着朝服就硬闯藏春楼,被人认出来怎么办?若然传扬出去,朝中岂非。”
朝事。心中纵然万分不愿提及,但该来的总归要来,我不可能一辈子都被他护在身后。身上的伤势渐好,是到我该坦然面对一切的时候了。
“你有心事!”
心中一凛,抬头看他,四目相对,他的一双绝色眸瞳亮如辰星,深若寒潭,只一眼便望进了我心底。漓天颀素来思觉敏锐,犀利眼神转眼便能洞悉人心。我知他在等我开口,开口问他在我心中一直
揪结的一切。
“大哥。他会没事么?”我艰难道,心中起伏不定,生怕听到我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大哥?!”他挑眉,修眉斜飞入鬓,目中晶亮,语声似是诧异。
“他是你的大哥,自然也是我的大哥,我这么叫,难道错了?”埋头缩进他的怀中,语声深幽,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细微感情,“穆勒掳我,想必你已知晓。大哥既然是因为我而身犯险境,你叫
我如何能够安心?”
漓天颀静静听着,一句话也不说,长睫微垂,看不清眸中的神色。良久,我低叹一声,“如果有朝一日,你发现自己身边最亲的人背叛了你,你会怎样?”
漓天颀抿唇不语,眼神深幽,眉目间竟是我从未曾见过的寂寥与无奈。这样的他,身上仿若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直叫人看不真切。“我会查出那人究竟是谁,更不会让大哥白白蒙冤!”
我抬头惊起,失声道,“你都知道?那么皇上他。”话音未落,忽觉胸口窒闷,眼前一黑,脑中竟是嗡嗡一片。
“清儿,你怎么了?”漓天颀大惊,一把将我揽回怀里,双臂微微颤抖,已是急痛攻心。
我拧眉竭力镇定,心中冰凉一片,勉强笑着开口,“没事,你别着急,只是方才起身起得猛了,有些头晕。”
脑中一幕一幕,犹如回顾史书。历朝历代赫赫皇权之下,父子成仇,兄弟阋墙,箕豆相煎,累累在目。我们将来的路,或许血腥,或许残酷,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此而已,我们别无选择。
“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些什么,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别无选择的境地,我绝不会让同室操戈,手足相残的事情发生,相信我!”
我点点头,心中一恸,目中已有泪光闪烁,再开口时已然哽咽,“我信你,日后无论怎样,我都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
之后,因太子以养病为名避居东宫,不问政事,朝中事物日渐繁重,漓天颀一日比一日忙碌,时常晚归。加上大婚以前新人不能见面,为了避嫌,他便将我送回汝南王府继续调养身体,以便不久以
后娶我过门。
转眼已是月末,在汝南王府养伤的日子平淡如水,一天一天流过。身上的伤口早已经痊愈,甚至不曾留下一丁点儿的疤痕,荆远的药果然神奇有效。他来王府为我许针的日子里,我们一老一少不分
昼夜研究医理,畅谈岐黄,纵论天文地理,诗词音律,俨然已经成了一对忘年之交。
这日午后,府内后花园。
玉兰树下浓荫馥郁,清风拂过,白色花朵纷繁娉袅。洁如雪,白如玉,绰约如见姑射仙子,飘逸若着霓裳羽衣,扑鼻香气熏人欲醉。入目只觉满园白光耀眼,一片生机盎然。
荆远与我面对面坐在树下的圆石墩上对弈,光华圆润的黑白棋子落在榧木棋盘上,发出钟罄之声,悦耳动听。
“等等等等,怎么又悔棋了,亏您还是师傅,真是为老不尊,再要这样,以后再也不陪您下棋了!”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较真,我悔你也可以悔,快下快下!”
“不行,落棋无悔,这可是您自己亲口说的,这会子倒耍起赖来了,我不下了!”
“臭丫头下还是不下?!”
“不下就是不下!”
霁雪原本靠在树下打盹,此刻饶有兴味地看着我们爷儿俩争得面红耳赤,笑得合不拢嘴。两人正拌嘴间,忽听身后传来细碎纷沓的脚步声,几人齐齐抬眸,正见内侍总管李亭海携一众青衣太监洒然
前来。
只见李亭海一身藏青色天锦宫袍,手执雪白云尾拂尘,眉梢高吊,眼角轻挑,匀了粉的面上漾满笑意,举步渐渐走近。
师傅与我慌忙起身恭敬迎接。我心下微微起疑,隐隐略有些不安,李亭海既然亲自前来,必是宣武帝有要紧事找我。这样想着,眉峰微蹙,面上笑容隐去,敛襟躬身盈盈许了一礼,“何事劳烦公公
大驾??云有失远迎,还望公公海涵。”
“慕先生客气了,身上的伤好些了么?”
“多谢公公关心,已经好了很多。”
“咱家来是奉皇上的口谕,三日之后乃为御前殿试,此次选拔天下人才,皇上亲自主考,特传您于明日酉时入宫进宴,与皇上研究商议殿试的考题。”
为官者,最善于见风使舵阿谀奉承。我这所谓的正二品大员却要时时能躲则躲,能避就避,万分不愿招惹麻烦上身。
借着此次幽居养伤,好不容易能够偷得浮生半日闲,红袖添香不读书。如今逍遥自在的日子却终于走到了头,再也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得匆匆忙忙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上了。
一袭浅紫天锦广袖罗衣,外罩玉色及地云纱,七尺青丝松松垂于脑后,只在头顶随意挑起数缕,用几只蝶翼钗簪起来,动静行止之间,晶莹蝶翼扑簌轻颤,振翅欲飞。
玄畿宫,仁熙殿。
透窗极目眺望天边,入暮时分,晚霞流彩,晕染半壁苍穹,远处宫殿连绵巍峨,屋宇气象,仿若矗立云端。
一杯清酒入腹,已被眼前景色深深惊叹,正自恍惚愣神,宣武帝执杯淡淡开了口,目光轻轻落在我的脸上,似笑非笑,“这便是朕的王朝,朕的江山。”
微微一愣,我侧眸看他,目中微动,“如今四海升平,繁荣昌盛。世间万里乾坤,赤诚子民,尽皆臣服于皇上的脚下。”
一语未了,已被他抬手打断,“连你也要跟朕说这些虚应的话么?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
心跳陡然加快,激荡如鼓。我敛眉恭敬道,“皇上为何不怪罪臣?太子殿下遭人陷害,实属无辜,不应得此对待,一切皆因微臣而起,如今朝堂需要太子,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你不必替他求情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身为一国储君却沉溺于风花雪月,为了一个女子不惜以身犯险,大丢我堂堂圣朝的脸面,朕就是要让他好好反省反省,从此清楚明白自己将来的责任到底是什么!”
我低眸不语,良久方道,“皇上说得是,是微臣愚钝。”
“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如今江山虽稳,边疆依旧时有战事发生,圣朝兵符放在朕的手上始终不太妥当。说到底,朕还是要选一个值得托付之人。”说着拿眼看我,眼底精光似隐似现,淡然若无。
心下暗暗一惊,我猛然觉出他是在试探我。先前就听闻朝臣们于殿上齐齐推举漓天颀为临时主将,执掌兵权。大臣们有此举动并不足为怪,一则颀王文韬武略战功赫赫,担任临时主将实至名归,一则是看我身后有项家与慕家两方势力,刻意讨好拉拢。
然而这样一来,以宣武帝之好猜忌,心中必定生疑,加上太子先前遭人陷害,目标直指储君之位,整件事从头到尾都与我有关,若然因此而怀疑漓天颀。
如此一想,寒意陡生,冷汗顿时透衣而出。一面心念电闪,一面踌躇不定,苦苦思索应对之策,这一刻心内好似浴火煎熬,手中银杯微微颤抖,竟似不能自抑。
“怎么不说话了?”宣武帝的眼中满是审视的神情,犀利而冷锐,目光直如鹰隼一般,定定落在我的脸上,似是不打算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还是心中已有所想?不妨跟朕说说。”
心下微一思量,已知再难逃过,只得硬着头皮作答,“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将才之选,必要有勇有谋,更加要对皇上忠贞不二。知子莫若父,知臣莫若君。微臣斗胆放言,皇上睿智
圣明,深谋远虑,自然早已对众位殿下及大臣洞悉入微,此时岂有不及微臣之理?”
“大胆!”一言既出,一旁的李亭海踏前一步,厉声呵斥。宣武帝则面色深沉,无波无澜,幽黑眸底寒芒乍现,倏忽阴冷似冰。
心中一凛,我忙放下手中银杯,缓步走出席位敛襟躬身跪倒,“请皇上恕罪,微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再问,也还是这个答案。”
宣武帝长久静默无言,我深深埋首不起,长发如瀑垂落及地,心头一时怦怦剧跳,冷汗遍体透衣。
“好一个慕?云,一直也只有你敢这么跟朕说话,你就不怕朕有朝一日盛怒之下杀了你么?”
我重重一颤,惊愕抬眸,却见宣武帝微挑眉梢,冷冷看我,眼神幽深莫测,“恃宠而骄,目空一切!不要以为朕当真舍不得杀你!”
“微臣不敢,微臣句句问心无愧!”长睫微微抖动,我咬唇倔强挺直背脊。
“算了算了。”宣武帝长长一声叹息,抿唇盯着我看了半晌,目光矍铄,仿佛洞穿所有,“你坚持不说,朕又能拿你怎样?起来吧。”
当下宴席继续,庭上诸人尽皆各怀心事,面前再丰盛的菜肴也都味同嚼蜡。宣武帝提及三日后的庭前殿试,命我也出一题。
彼时心中繁乱不堪,思索良久,方才想起一道策问,题为:开国承家,何以敦本?却是将唐朝武曌时期着名宰相张柬之状元及第时所答之题信手拈来。宣武帝听了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转身就叫
李亭海提笔记了下来,似是颇为满意。
待得一出仁熙殿,早已经头晕脑胀,记不清宴席之上究竟陪宣武帝喝了几杯,出门只觉醺醺然欲醉。夜凉如水,落月流白,刚刚转过勤政殿,被凉风一激,寒意直透骨髓,不禁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夜色浓稠如墨,黑幕之中,连绵宫殿肃穆幽寂,如同冷眼俯视着芸芸众生的神邸。置身其间,只觉彻骨寒气泛肤,诡异莫名。
身前提灯引路的青衣小太监脚步飞快,像是在赶时间,酒意上来我倒懒得唤他,自己脚步虚浮,走起路来些微趔趄,只能不紧不慢跟在后头,渐渐拉开距离。
眼见一灯如豆,径直走进太液池畔的一片青青竹林,我未及多想,忙举步跟上。清风里,氤氲水汽扑面而来,耳畔竹林飒飒作响,恍惚间闻得太液池中清冷水声,伴着自己略显沉重的呼吸,只觉周
身阴气森森,一时不由毛骨悚然起来,酒意顿时全消。
身前那簇灯火不知何时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自心下暗恼,这小太监也不回头看看,走得这么快,一转眼就把人给丢了。早知如此,应该吩咐府里的马车直接进宫里来接我。
月上中天,光华如练,竹林里面除了风吹树动,再无其它声息,气氛更添诡异,黑压压的竹林直压迫得人无法呼吸。我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心跳渐渐加快,瞬间仿佛就要夺出胸膛。慌乱中竟全然
忘记了我本就不应该踏入这片寂静幽森的竹林。
眼角余光骤然瞥见一道黑影迅疾掠过林间,我顿时惊出一身的冷汗,忙止步站定,竭力镇静放眼打量四周。夜色渐渐浓重,竹林里不知何时升起了柔纱一般的雾岚,飘渺萦回,若有似无。
一颗心顷刻间提至胸口,身后忽有一道急风陡起,未及我旋身,一只修长手掌猛然自背后伸来,一把捂住我的嘴,随即许力一带,我尚还未及反抗,便已狠狠跌入了一个精壮的胸膛。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骇然大力挣扎,那人却越箍越紧,刚一反肘预备猛击他肋骨,耳畔霍然传来一声刻意压低了的熟悉嗓音,“云儿,是我!”
闻言心中惊颤,身子一僵,原本紧绷如弦的脊背这才软软松懈下来,我按捺不住心中剧跳,缓缓转身,正对上漓天澈那张眉目如画,净雅高华的清隽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