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么,看到他们放河灯,我也很想放,甚至已经早早想好了我要写的心里话,你想听么?”
含笑逐字顿出,心底终于不再恍惚,那么坚定,那么从容,“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耳畔笙歌聒地,鼓乐喧天。我怔忡凝视窗外碧空皎洁,圆月流辉,面上深晕如霞。对镜轻抿红唇,嫣然一笑,铜镜中人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顾盼之间流光熠熠,神采醉人。
“小姐,好美。”身后霁雪由衷赞道,手上依然细心为我梳理如缎青丝,眸中瞬间却有泪光盈盈,语声微滞,“若是主人,夫人能见到您今日出嫁。”
心中微微一窒,红缎鸾纹吉服之下,手心猛然攥紧。
“看我,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我怎么能。”霁雪急忙扭头拭去泪水,再回头时,冲铜镜中的我粲然一笑,“对不起,我太高兴了。”
说着,取来华丽繁复的珠翟流苏累凤冠轻轻为我戴上,串串剔透珠玉霎时垂落眼前,光影玲珑转替,眼前忽而如同隔雾望花,如梦似幻。
恰于此时,远处内宫九门城楼齐齐燃起焰火,漫天华彩夺目绽放,流金碎银,奼紫嫣红,映亮夜空如同白昼。火树银花刹那绽放而又凋零,照得人间一片光辉旖旎,胜过琼台仙境,金殿瑶池。
望着此刻窗外明明暗暗,想起一身大红衮龙喜服丰神俊朗的他,想起他也许正在迎亲的路上,一时心旌起伏,温柔情愫荡漾心胸,久久不能平静。
刚刚披上广袖织云霞帔,镜前微一旋身,织锦红缎长裾曳地,衬着铜镜中人明眸流转,只觉眼前惊鸿照影,光芒大盛。霁雪望向镜中不由呆了。
门外却传来一阵骚乱声响,霁雪在耳边兴奋叫道,“小姐你听,一定是王爷到了!”
我抿唇含笑不语,胸口一阵剧跳,一颗心仿佛就快要夺出胸膛。他来了,终于来了。
霁雪最后一次替我整理仪容,我抬眸望向门口,一时间激荡万分。耳听骚乱声响越来越近,眼前珠玉累累晶莹,簌簌颤抖,刹那间竟晃花了我的眼瞳。
霁雪扑哧一笑,起身欲要前去开门。
这声音。我骤然一惊,一把扣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噤声,凝神倾耳细听屋外声响。我没有听错,耳边那纷沓杂乱的脚步声中竟似还夹杂着近身肉搏与刀剑铮鸣声响。霁雪刷地白了一张脸,我亦然。漓天颀上门迎亲难道还携带兵刃硬闯不成?门外分明有异。
伸手一把掀去凤冠,及腰长发如瀑倾洒,转身抽出床边一柄长剑,一个箭步掠至门边。长剑铮然出鞘,杀气凛寒四溢。霁雪怔怔望我,惶惶然不知所措。
我蹙眉抬眸望向窗外,汝南王府中不知何时竟腾起浓烟。窗外原本碧空万里,圆月皎洁,此时俱被密雾遮挡,仿如笼上一层轻纱,愈见模糊。心中不由狠狠一颤,汝南王与二姐他们。
“小姐。”
“找个地方躲好,没我的允准,不许出来!”
回眸厉声斥道,转身一把将门拉开,眼前浓烟弥漫,恍惚中看见有数名黑衣人与王府侍卫正缠斗在一起,手中剑柄一把大力攥紧,手背隐隐有青筋浮出。不论是谁,我绝不会任由任何人再夺走我身
边的人,绝不。
“住手!”
一众人乍一听见身前传来一句清冷喝斥,手上俱是一顿,瞬间分成两派对峙。王府侍卫四下横躺一地,明显落了下风,黑衣人果然大有来头。
“三小姐,他们要的人是您,快逃。”
一名持刀侍卫冲我大喊出声,话音未落,已被一枚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刺中,霎时扑地再无声息。
手中长剑凌厉挥出,森寒剑尖直指一众黑衣人,目中冷厉,杀意凛寒,“说!是谁指使的你们?汝南王他们在哪里?”
浓烟之中有人缓缓走近,来人亦是夜行衣装扮,黑巾覆面,身型颀长,面巾下的一双深眸复杂阴骛,有莫名锋芒隐现,威冷摄人。
“这样可不好。就快要嫁作人妇了,你怎么还是这样凶悍。”
剑锋陡转,剑尖直指来人咽喉。那人竟似全不在意,缓缓走近自己,漆黑眸中掠过一丝莫名笑意,“本王偏偏就是喜欢这样凶悍的你。”
只见他轻轻挥手,黑色面巾悄然拂落,那张如刀刻一般棱角分明的坚毅面庞霎时显现在我面前。“你穿这身衣服愈加明艳动人了,当日真是后悔没狠下心来将你带回大漠,如今却也不晚。嫁给
别人当侧妃有什么好?你若跟了本王,本王愿将整个后宫都交给你一人,如何?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痴人说梦!”
我怒斥出声,手上微微颤抖,雪亮剑锋闪耀出森然寒芒,“你把汝南王他们怎样了?”
“他们很好,不过是中了一点小小的迷烟而已。你可以骂本王卑鄙,但是没有办法,慕?景的武功声名远播,我可不想惹出些什么麻烦。你现在只要乖乖的跟着我走,本王保证不会伤害他们,怎
样?”
“你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你以为你还能像上次那样顺顺利利地出城么?”
穆勒低低一笑,语中竟似玩味,“要的便是动静大。你放心,这次掳你,本王绝不会动你一根寒毛,我可不想再将计划打乱,让一切功亏一篑!”
“计划?!什么计划?你究竟在谋算些什么?难道与先前的和亲一事有关?又或者是因为数月前那家青楼里你秘密所见之人。”
“现在告诉你,你还会乖乖的跟本王走吗?这样拖延时间根本没用,你的王爷夫君这会只怕已经被我的人给缠住,赶不过来了。”
穆勒面色黝黑,目光阴寒,唇角勾起一抹狠绝笑容,一手傲然负于身后,另一只手随意轻挥,立时便有两名手下疾步上前。梅影,梅昱赫然被他们扣在手中,口里塞着布帛,呜呜说不出话来,脸上
早已吓得泪水涟涟。
“是你乖乖跟本王走呢,还是要他们所有人的命,由你来选!”
我扬眉冲他讥讽一笑,眸底隐隐苦涩,手中长剑恍若凄厉闪电划破夜空,当啷坠地。
“放过他们,我跟你走。”
穆勒噙笑上前,我冷冷侧身避开他伸来的手,转身径直走出王府后门,门口停着一辆颇为熟悉的铁壁马车,车门即将被关闭的刹那,我抬眸看他,“希望你能信守诺言。”话音未落,一个瘦弱
身躯伴着一声惊呼直直跌进我的怀抱。
“云姐姐。”
竟是梅昱,我大怒,厉声向外斥道,“穆勒你太卑鄙!”
“我与人有约在先,事成之后,必要解了你身上的蛊毒,少了这小子可不成事。放心吧,伤害其他人于本王来说并无益处!”
车门啷一声阖上,眼前霎时陷入黑暗,梅昱瑟缩着靠紧我,只低低地抽泣。我一把将他揽住,“昱儿乖,不怕,有云姐姐在。”
这样说着,心内却是暗自一片冰凉。穆勒掳我,并不是为了我本人,而是另有其它的目的。我狠咬住唇,竭力压下一应惶恐不安。原本是喜庆良夜,转眼间剧变横生。漓天颀现在怎样了?千万不可
以有事。眼前恍然掠过他的焦灼面容,心下顿时如刀绞一般疼痛。他若知道我身陷险境,必定会不顾一切前来救我。只是若正如穆勒所说,一切都是一个交易,一个陷阱。那么他会不会。心中骤然揪紧,仿若刚被抛入云端,瞬间便又坠进谷底。
默默握紧了拳,掌心满是冷汗。我不可以慌乱,昱儿正在我的身边,我还要保护他。
四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梅昱静静靠在我的肩上,早已倦极沉沉睡去。车厢里一时间只剩下我们略显急促的呼气声,伴随着耳边马蹄踏踏,及铁质车板锵然碰擦声响。满目幽深晦暗,
此刻周围能够分辨得清的,也唯有声音。
身处在这样一个密闭窒闷的空间里,感受到内心最深处的孤独与焦灼,一阵阵强烈的无力感漫天袭来,泪水终于悄无声息滑落面颊,沾湿了唇角,一股冰冷咸涩直抵心房。
伸手将梅昱轻轻揽紧,阖上眼眸,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念一个人,想念他的样貌,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一切一切。马车颠簸中,黑暗如潮水般袭来,我渐渐陷进了无
边无际的梦境里。
不知过了多久,车门发出匡然巨响,我自梦中惊醒,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我几乎睁不开眼睛。梅昱颤抖着缩进我的怀抱,紧紧搂着我的腰再不肯松开。
“出来!”
穆勒的声音。
我抱着梅昱小心翼翼下了车,眼前赫然一处郊野农庄,几间青砖灰瓦的民舍犹自炊烟袅袅,映着远方阡陌纵横,田亩井然,恰似一幅水墨晕染的田园山水画。如若不是因为眼下的处境,此处鸡鸣犬
吠,水绕山环,触目所及惟觉幽幽古韵,世外桃源。
“如果没有猜错,我们现下还未出城,对么?”侧目淡淡看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冷讥诮。
穆勒微微眯起眼睛,眸中有锐利锋芒一闪而逝,继而温和含笑,目光灼灼,一瞬不瞬落在我的脸上。“要你在此先委屈几天了,待得事成,自会放你们回去,又或者。你到时候改变主意了也说
不定,没关系,本王有的是耐心。”
我泰然与他对视,苍白面颊浮起一丝冷厉,“只怕?云要让汗王您失望了。”
拉着梅昱的手转身欲往里走,衣袖却被穆勒一把揪住,我怒极回眸,竟见眼前一道森冷寒光划过,穆勒抽出佩刀自上而下劈来。我蓦然一惊,情势突然如此转变,眼见他面上杀气凛然,手中利刃锋
锐无情,让我一时间全然忘记闪身躲避,只愣愣望着刀锋迎面袭来。
不过弹指之间,锐利锋刃隔空偏转,耳听哧啦裂帛声响,半截广袖被他生生劈下,紧紧攥在手中。梅昱惊叫一声,将头埋进我的怀里。
心中隐隐升起一股寒意,我倔强抬眸,强自镇定,“就算生气,也没必要跟衣服过不去。”
“谁说本王生气了。”他凝视着我,目光陡然温润,“本王只是借姑娘的衣袖一用,若然开口,你定会拒绝,不是么?”
入夜,农庄中四处寂静,檐下偶有几声低低咳嗽传至耳畔。囚禁我与梅昱的房间布置得整洁雅致,就连先前的晚饭亦是极为精巧讲究。在偏僻的郊野能将一切安排得如此详尽周全,想来这穆勒必是
花尽了心思。
一番安抚之后,梅昱终于沉沉睡去。我静静立在窗下,悄然打量外面动静。十数名黑衣人持刀看守在门外,个个精神奕奕,剑拔弩张。穆勒显是已经猜透了我的心思,如今梅昱又在身边,若是贸然
有所举动,只怕会无可避免的伤及到他。
穆勒究竟有何计划,又与何人暗中来往,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眼前一时纷乱复杂,无数念头涌上心头,一时间恍神不安。
一个毕恭毕敬的嗓音突兀打断我的沉思,让我霎时悚然一惊。
“参见王上!”
木门吱呀一声被大力推开,穆勒一身黑衣,高大挺拔,负手昂然跨进门来。见我站在窗下冷冷看他,面上如临大敌,竟似不以为意,只冲我雍容一笑,目中掠过一丝莫名情愫,“本王好心来为你驱
毒,你就这么一副不欢迎的表情吗。”
我并不说话,只淡淡回眸望向窗外,手中却是暗暗攥紧,生怕他接下来会有任何不轨的举止。这时,自穆勒身后走出两名黑衣人,一把将榻上的梅昱抱起,转身步出门外。我大惊失色,疾步奔上前
去,却被穆勒伸手横挡,眼睁睁望着梅昱被两人渐渐带进夜色。
“他若是少了一根寒毛。”
话音未落,穆勒低低笑出声来,“怎样?你会杀了我?”
“是!我一定会杀了你!”
玉枕穴倏然一麻,穆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点我肩上几处大穴,浑身骤地僵硬,再也动弹不得。我大怒厉斥,“你这卑鄙小人!”
穆勒倾身逼近,在我耳畔哑声低语,“从来没有人胆敢这样当面辱骂本王,你是唯一的一个。”他的呼气淡淡吹拂在耳边,说不出的暧昧与危险。
眼前恍然掠过曾经险遭他凌辱的一幕,我不由惊怒交加,呼吸急促,心口怦怦剧跳,“你敢碰我!”
他低头灼灼看我,健硕胸膛些微起伏,似在压抑什么,沉默片刻,忽又淡然一笑,“原来我在你心中竟如此的不堪。你可知自那日离去之后,我有多么后悔对你所做的一切,只可惜。大错
已经铸成,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要你对我的恨少一点,便已足够。”
胸口一震,似被什么击中,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他摒弃“本王”两个字,一口一个“我”。这一番言语自他口中说出来,虽觉怪异突兀,却也不失温情脉脉。
我盯着他些微失神,不知应当作何响应,心中依然恼怒,却已不似方才那般强烈。穆勒脸色一变,眉目间的一抹温情霎时转为凝重肃杀,俯身一把将我横抱在怀里,继而稳稳置于榻上。
“你要干什么?”
稍微平复的心境复又纷乱,绝望颓然瞬间袭上心头,“难道你方才说过的话都是假的?”
他不说话,面无表情,只在我的身前坐定。我恨恨看他,面色无比惨白,“什么‘后悔’。全是假的,你想我不恨你么?做梦!你不可能一辈子将我定在这里,待我身上穴道一解,我拼死也要
先杀了你。”
话音未落,只见穆勒轻轻挥手,一颗黑色药丸蓦然滚进我的喉咙,猛地滑入肠胃。未及我回神,耳畔传来木门砰然巨响,一抹火红的身影直冲进来,阿史那蓝失声惊叫,“大哥!”
“你来干什么?出去!”穆勒不悦抬眸,冷道。
“大哥,不过是个下贱女人,值得你这样为她么?请以大局为重。”
阿史那蓝语声焦灼,饱含深切关怀,听在我的耳中,却只觉一片茫茫然。为我。为我什么?
“滚出去!”穆勒侧目冷冷看她,身上一股寒气浓浓四溢开去。
“大哥。”
阿史那蓝还要开口,穆勒反手一掌挥出,掌风凌厉如削,耳听“啪”的一声,阿史那蓝脸上顿时现出五指掌印,鲜红掌印映着她面上的溃烂肌肤,煞是狰狞可怖。
“难道本王不比你更知大局的重要?你若再不出去,休怪本王翻脸无情!”
穆勒瞳孔紧缩,眸中透出凛寒杀意,阴冷暴戾。一眼望去,我忽觉震摄莫名,仿佛门前那红衣女子已再不是他的嫡亲妹妹,阿史那蓝若然再要开口劝阻,只怕立时便会命丧其手。
木门吱呀一声再度关闭,我怔忡看向穆勒,果见他瞬间敛去一应戾气,再次面无表情,只是看向我的眸中多了几分奇异闪烁的光芒。
“我与梅昱身中之毒。究竟有何来头?”心下似是有些明了,我竭力镇定,咬牙沉声问他。
穆勒低头刚伸手至我颈侧,闻言微微一僵,抬眸一瞬不瞬望定我,“不是毒,而是蛊,一种西域蛊毒,名唤‘雾夕幽昙’。”
“雾夕幽昙。”我浅浅低吟,突然扬唇轻笑,“名字倒是很美,据我所知,西域蛊毒从来无药可解,对么?”
穆勒怔住,淡淡避开我的目光,“虽然没有解药,却也不是没有办法可解,我答应过他,必要除尽你身上之毒。更何况。就算没有约定,我也不会再让你受这噬心之苦。”
我定睛望向他,一时心潮如涌,隐约有些明白,却又不敢相信,“你方才这么做,只是想要为我解蛊?阿史那蓝的话究竟是何意思?你想要怎样为我解。”
话音未落,胸口陡然大震,只觉浑身血气沸腾,似要翻涌而出,耳际嗡鸣不止,再也说不出话来。不过须臾之间,体内忽而如同有无数钢针四下里穿梭游走,从头到脚,无一处不剧痛难当。
额上冷汗簌簌而出,我挣扎着看向穆勒,一双眼睛因为忍痛忍得通红,“好痛。你给我吃的什么鬼东西。”
又是一波如撕裂一般的剧痛袭来,我猛地咬紧牙关,眼前阵阵发黑,身子因为穴道被点动弹不得,指尖却因为经受不住痛楚而微微颤抖。
穆勒面色沉冷,倾身逼近,突然伸手将我的外衣层层褪去,大片雪白肌肤霎时袒露在他眼前,上身渐渐只留得一件贴身刺绣抹胸。
“你干什么?”我又羞又怒又痛,却又苦于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再将我的鞋袜除掉,露出一双脚来。
“嘘,别吵。”他轻声开口,英挺的面上如罩寒霜,“方才的药丸是要将你身上的蛊尽数逼出来,一会我会许针封穴,将所有的蛊引至一处,过程会很痛苦,你若忍受不住便叫出声来。”
“住手。你。”我咬牙忍痛,额上青筋骤起,呼吸紧促,面色惨白,“我自幼学医,虽然医术不甚精湛,基本的常识还是。还是懂的。蛊若离血见光,必将反噬。除非种蛊之人。”
“以血诱蛊,以身养蛊。”穆勒修唇轻扬,接着我的话尾低低开口,继而伸手轻抚我的面颊,目光专注而热烈,灼痛了我的眼眸。
“虽然我不是种蛊之人,但这蛊是如何养成的,我却再清楚不过。‘雾夕幽昙’出自西域,却很少有人知道,它本出自突厥王宫,是历来宫中为了牵制储君与权臣等而秘密私设的暗器,既能控
制人,亦能杀人于无形。简单来说,它们会更加喜欢我的血,我的身体。懂吗?”
心口猛然一抽,一刹那,我如同被雷击中,紧咬住唇,只觉一抹咸腥直渗入口中。原来如此,为什么阿史那蓝要说那一句“值得你这样为她么”,我至此终于明白。他竟不顾自己是一国之君,不顾
一切,只为了能够替我解蛊。
“你住手。我宁死也不要欠你。住手。”语声渐低,我痛得就快要晕过去,指尖僵硬而冰冷,微微颤抖。
穆勒手上一僵,目中掠过一丝黯然,却又瞬间敛去,如削面庞始终平静无波。他自怀中取出一个黑革卷扎,轻轻一抖,卷扎之中,一排雪亮银针映着烛光分外耀眼刺心。
“穆勒。你。住手。就算你替我。解了蛊毒。我也不会。感激你。”我怒瞪向他,咬牙恨恨然道。
他竟扑哧一笑,低头犹自忙碌,自黑革卷扎中取出一根银针在烛火上来回炙烤,只低眸淡淡道,“就算你真的感激我又能怎样,难道要你以身相许?你会愿意么?”
穆勒自顾自地说话,面容冷寂而萧瑟,看在我的眼中,只觉无比的决绝。眼角余光突然瞧见臂上不知何时现出无数条游离的黑线,衬着如雪的肌肤,煞为惊人可怖。心中一凛,蛊已然逼出,只怕此时我的全身都已浮现出了这样的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