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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人耳中,又是一阵错愕愣怔。

“咳。”汝南王掩面轻咳,似是有些看不下去,碍着一双儿女的面,忙上前打断我们片刻的温存,“云儿,你就下去换身衣服,随王爷去吧。”

面上一热,含笑颌首不语,犹豫片刻,还是轻轻冲他点了点头。“那你等我一会。”

转身翩然离去,融入漫天飞雪中时,背心犹带他深邃迫人的目光,心中一片温情脉脉。

玉澜堂里皇室重臣云集。玉壶光转,凤箫声动,流光溢彩,歌舞升平。一殿镜花水月,才俊*。

歌舞宫伎驾着如水飘渺的乐声粉墨登场。霞袖轻舞,莲步行云,衣袂飘飞,婀娜生香。仿佛兮如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纤腰摇曳,十指青葱,如柳身姿一举手,一投足,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水袖翩跹时舞起满堂繁花似锦,倾尽一世浮生若梦。

好一场盛世韶华,酒不醉人人自醉。四座屏息,深醉其中。

执杯轻抿,不经意间抬眸,身前投来的数道眸光让我微微一愣,随即敛眉,却在垂眸的瞬间与漓天颀相视。他正与一旁漓天烬低声说话,眼角余光似是不经意间瞥来,绝色眸光醉人轻柔。面前一刹

那仿若有水波流转,潋滟如云。我忙敛眉低头,却再禁不住那细碎的欢喜,漫过眉间心上,唇角轻轻扬起,一笑繁春。

“方才列位臣工一一来贺,为何独独不见永平侯秦重?”酒过三巡,宣武帝自殿上正中御案前深沉开了口。

一旁魏皇后亲自执壶为他斟酒,闻言手上微顿,随即淡淡回道,“皇上忘记了么?前日秦妃急病猝亡,她与永平侯乃为嫡亲的姐弟,如今尚在孝期,永平侯自然是不能前来赴宴的了。”

殿下无人应声,我却悚然一惊。

明明记得,那日勤政殿前,从玉栏高处飞身直下,凛然赴死的娇颜女子,身旁宫侍于惊惧之中唤她作“秦妃娘娘”,为何如今到了皇后口里,便成了急病猝亡?当时我曾亲眼见证一切,她却将结局

这般堂而皇之地轻易改写,何其胆大妄为。

“秦妃。”宣武帝略微怔忪,似是于脑海中思索良久,后宫佳丽三千,哪容得他将人人都记在心中。“可惜了。永平侯这次护驾平逆有功,朕本打算今晚跟他好好喝上两杯,却是不能了。”

魏皇后面上微微泛青,手中银壶当啷一声坠在案上,西域朝奉的贡酒瞬间流满赤金九龙御案。随侍一旁的李亭海急忙上前低头奋力以袍袖擦拭。

“臣妾失仪,请皇上赎罪。”冰冷淡漠的语气,魏皇后面不改色,不卑不亢,丝毫没有一丝的畏惧。

“无妨。皇后怕是累了,这些个小事情,不用你亲自动手,还是让侍从们代劳吧。”宣武帝却也不恼,面上一样无波无澜,只在向后缓缓靠进龙塌时,微阖的眸底有精光一瞬而逝,悄无声息。

歌舞宫伎恰在此时舞尽一曲,殿下如惊雷般的喝彩声与掌声传来,霎时掩盖九重御案上片刻的暗涌激流。

“父皇,儿臣自西域小国带来一支精妙剑舞。”抬头,四皇子漓天衡自位上起身,朗朗而奏。

“哦?那便速速舞来一看。”宣武帝淡淡一笑,倾身伏在案上,面上似是饶有兴趣。

漓天衡负手,故作神秘,欣然笑道,“这剑舞么,绝对称得上精妙,可若是能再配上精妙的一曲,那便有如神助,天上人间,唯此一舞罢了。而这奏曲之人,儿臣也早已经想好了,非殿上的慕家三小姐莫属。”

我猛一愣怔,抬头,正迎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不见轻浮,唯见倜傥,虽然清澈如水,却又仿佛深不见底。淡淡敛眉,无奈报以落落从容的一笑。

宣武帝挑眉看我,面色深沉,辨不出喜怒,半晌,缓缓开口,“慕家小姐可愿意?”

我起身淡淡许了一礼,低眸避开他莫名探究的目光,心内凛然,“四殿下对皇上一片孝心,?云又岂能辜负殿下的一番心意。?云琴艺不精,唯有让皇上及列位臣工们见笑了。”

语毕,内庭外殿一时竟有数不清的目光投来,似悄无声息的利剑,欲要将人洞穿。

魏皇后却在此时笑了,“慕家小姐如此谦虚,若非琴艺卓绝,又岂能得到衡儿的青睐,钦点你来弹奏。还是颀儿有福,日后能够娶得你这样才貌双全的侧妃,夫复何求!”

看似慵然调侃,却又分明一语双关,她将“侧妃”二字咬的切齿,一双凌厉凤目冷冷看我,迫人欲窒。

明明已知我即将要嫁与漓天颀为妻,却又故意将四殿下对我的心意昭然示众,好一招挑拨离间,将我立时置于眼前这风头浪尖。

后宫殿脚三千女,谁还能再斗得过她?

有青衣宫人垂首敛襟,悄然捧来七弦琴摆放在殿中央。一眼望去,我怅然笑了,竟还是那一把刻骨铭心的九霄环佩。过往时光瞬间有如流水飞逝,回首已恍若前生。

我怔怔立着,一身绯色锦衣宫装,攒丝流云滚边,金绣长裾曳地,织锦鸾纹,玉带纤腰,明媚繁复,耀人眼眸。有灼灼目光凝在我的脸上,抬眸看时,漓天颀深深望定我,眸色如夜,隐现犀利锋芒

。觉察出他的淡淡不悦与挂怀,扬唇辗转一笑,些微惆怅。

四目相对,不过弹指之间。落花点点削落成泥,刹那悸动颠倒情深。

他却在此时转眸望向殿上,“母后真是多此一举,儿臣府中从来就没有正妃侧妃一说,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往后更加不会有!”

犹如惊电劈落瓦檐,内庭外殿,四座俱惊。方才还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的大殿,一瞬间寂静如死。

我呆呆看他,整个人就这样怔怔站在原地,再也不能动弹。

不解,惊讶,狂喜,感动。一颗心霎时被无数情感所充斥,眼前如同梦境,亦真亦幻。面上蓦然动容,眸底腾起莹莹水光,胸口纷乱激荡,耳际嗡鸣,再听不见其它声响,眼底心底再不能见其他人的模样。

我的良人,在这九重宫阙,恢宏殿上,在一双帝后与天下人的面前,亲证我日后的地位。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殿上砰然一声脆响,魏皇后容颜青白,目光狠厉,拂袖重重摔落手中银杯,“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祖宗礼法,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后了?!”

“咳。”宣武帝一手扶额,一手轻轻覆上魏皇后的手,面上淡静,无波无澜,“颀儿向来洒脱不羁,无拘无束惯了,你又不是不了解他的性格,今儿个大好的日子,不许生气。衡儿,你的剑舞呢?朕还等着看呢!

“皇上!”魏皇后再不能忍,已然怒极,竟一把狠狠甩开宣武帝的手,这一下,掀起轩然大波。

“什么慕家三小姐,她分明便是项逸儒的儿子,忠靖侯项晓清!先前女扮男装,辱没朝堂,您竟这般无视,再不治她欺君罔上的罪么!”

“忠靖侯刚刚战死,汝南王府就多了一个三小姐。您以为天下人都看不出来么!这样一个狐媚妖女,您到底要袒护她到什么时候?!”

“够了!”

宣武帝拍案而起,殿中一片死寂。

“皇后酒醉失德,送入静思堂闭门思过。来人!还不拉她下去!”

“皇上!”

魏皇后面上霎时惨白,抬头冷冷看向宣武帝,牙关紧咬,下颌高抬,依旧不卑不亢,竟似还要反驳。

“你若还要胡言,休怪朕再不顾念往日的情分!”

“好。好。放开!谁敢再碰本宫?!本宫自己能走!”

“皇上万福,酒醉伤身,请量力而为之罢!本宫告退!”

魏皇后冷厉转身,袖袂横飞间,一双凤目狠狠凝在我的脸上,目色如刀如剑,杀意凛然。

怔怔呆立当场,只觉紧紧攥起的一双手心又湿又冷,隐隐颤抖。

不过片刻之间,殿上刀光剑影,俨然如不见血的沙场。而掀起这一场纷争,赫然处在风口浪尖上的,正是此刻早已惊呆了的我。心中原本感动狂喜,此刻颓然冷寂。内庭外殿无数胶着的目光凝在我的脸上,直让我恍惚眩晕。

这盆冰水兜头直浇而下,让我再也口不能言。

“你们都给朕说说,她究竟是汝南王的小女儿慕?云。还是镇国公的独子项晓清?”宣武帝昂首傲然就坐,却冲底下冷冷一声断喝,挥袖一指,那苍白修削的指尖便隔空狠狠戳在了我的面上。

殿中一片死寂,无人胆敢应声。帘里帘外,内廷外殿,再无一丝声息。只有无数怔愕忐忑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惊惧惶惶。

“父皇!”漓天颀打破殿上窒人的沉闷,抬眸定定看向我,晶墨眸瞳深邃似海,让我顿时心中安稳。

“你不要说!让他们说!”指尖微一错开,狠狠戳向素色薄纱帘幕隔开的外殿。外殿一众朝臣霎时面面相觑,目光交错,激流暗涌,谁都揣测不出宣武帝的心意,谁也没有勇气挺身而出。

“吏部侍郎薛昭,你说!”见那人自案后惶惶步出,埋头跪在殿中央,张口又是一声喝斥,“给朕说心里话!若然有假,便是欺君之罪,立斩不赦!”

“她。她是。”

“说!”

“微臣斗胆,微臣实在看不出来。昔日的忠靖侯。臣。臣从前上朝时曾经见过,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那你也认定朕是有眼无珠了?”宣武帝垂眸看他,一丝阴冷笑意隐现。

薛昭料想不到皇帝突然会有此一说,吓得砰然叩首,一边惊恐大喊,“微臣不敢,微臣绝没有此意,请皇上恕罪。皇上开恩。”

他俯身重重叩地,额头渐渐浮出血印,那一声声击碰声响一下一下直敲进外殿每一个朝臣的心里,回荡在大殿之中,惊心动魄。

“你当然敢!你们个个都敢!你们以为私底下的那些议论朕一句都听不到吗?!朕今天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她就是忠靖侯项晓清!”

“女扮男装又怎样?!她虽为一介女流,却做得比你们这些个老老少少每一个男人都强!”

“是谁以一当十,率领一万军大破突厥十万军,协助太子为朕保得江山?又是谁在御前单刀匹马,孤身替朕平息逆贼谋反?那个时候,你们都在哪里?!”

“莫说她先前欺君罔上,单凭之前所做的种种,早已能够功过相抵。更何况镇国公已经归西,而他昔日的累累功勋,难道你们都忘记了吗?你们究竟还想要朕怎样?!”

“你们谁要是再对她的身份颇有微词,那就是在骂朕有眼无珠,那就是大逆不道罪当凌迟。”

一字一句犹如春雷惊醒,暮鼓晨钟,足以振聋发聩,夺人心魂。天子威仪,震御世间。帘内帘外,霎时黑压压伏地一片,外殿朝臣尽皆惶惶俯首,再无一人胆敢提出异议。然宣武帝接下来的一席话,更是让所有人都为之惊愕莫名。而我,更加震摄万分。

世路坎坷岔道稠,再无回头路可走。人生自此揭开新的篇章,未来遥遥无尽,再也无从触及。

“朕不但不会治她的罪,朕要封赏她!朕还要令她成为这当朝第一人!”

“礼部即刻拟旨。今有汝南王*,昔忠靖侯,虽碧玉年华。德才兼备,性行淑均,志虑忠纯。着封御前女监,位等正二品尚书。参掌文诏,着述文章,掌管记注簿籍,处理百司奏表。不以男女尊卑辈序,不以宫妾遇之,尊女帝师,呼为先生。`免朝觐,许乘肩舆,六宫不禁,掌命妇辈教习。复爵位,项门宅邸家业赠还,追加封赏。礼部着即拟定婚期,择日成礼。临栖凤台,昭告天下。”

语声渐低,隐隐消失在了耳际,眼前霍然恍惚,拧眉只看见宣武帝的薄唇一张一合,破碎旨意断断续续涌进脑海。之后隔着薄纱帘幕,隐约瞧见汝南王自一众朝臣里步出,跪地俯首口呼万岁。

我只是怔怔站在那里看着身前一切,脑海中一片空蒙蒙。

宣武帝抿唇向我望来,目光精锐如电,像是在等待些什么。我却依旧迷茫立着,恍恍惚惚,幽幽荡荡,如同坠进了万丈深渊。

直到有双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我的手背,这才如梦初醒。侧目望向四周,所有人都在看着,在等着,目中无不流露惊异,赞赏,艳羡,鄙夷。

他们在看些什么?在等些什么?

“清儿。”怔怔抬眸,漓天颀正低头温柔看我,目光专注而宁定,薄削唇角绽开一抹清浅笑容,那样温暖而安心,叫人无法不沉醉其中。他不说话,只深深看我,手心传来的阵阵暖意,让我渐渐远离迷蒙。

殿上宣武帝微微轻咳,我悚然侧目望他。这才发现,恍惚之下,我只顾着呆呆站在原地,良久竟忘记了领旨谢恩。虽说只是圣上口谕,诏书未出,然而旨意内容这殿上的所有人都已经赫然听在了耳

中,这般惊世骇俗打破祖宗礼法的封赏只让朝野上下人人心惊胆颤,震动非常。

宣武帝却在此时淡淡一笑,一句话也不说,起身搭着李亭海的臂弯,缓缓转进后宫。

天子乍一离席,已有数名朝臣举杯上前隔着帘幕向我敬酒,赞誉恭喜声不绝于耳。拧眉仔细看去,多是爹昔年的旧交。外殿自然也有不屑一顾大惊不解者,摇头直呼“荒唐”,起身纷纷弃杯离去。

御前女监,前朝也不是不曾有过,从来女子才学贤德远高于男子者,历朝历代比比皆是。然而能被尊为女帝师的,放眼过去,我确是这天下第一人。无怪他们觉得惊世骇俗,就连我自己都不能接受

以我的学术修为及资龄,远远比不上那些鹤发苍颜的前朝*。宣武帝何以为我扣上这样一顶无比沉重的高帽,让我一时云里雾里,怔怔不能自抑。

难道仅凭他先前那一番话么?

汝南王虽也无比震摄,见我一时难以接受,忙呵呵笑着上前为我应付百官。他的官职,如今倒是比我还低了一等,一时想起来只觉可笑。

历朝女监官阶最高者,不过从四品,虽有品衔俸禄,与其他臣子无异,却因女子的身份被无数在朝为官者所瞧不起,御前自然就言微谏轻,到最后也只是大多作些文字着述工作。

男尊女卑,是历来久久难以打破的一道枷锁,这道桎梏早已经盘根错节,深入人心。以我十八年华一跃而为正二品官,更以女子的身份同文武百官同殿议政,叫他们如何能够信服?就算是爹的那些

旧部,只怕也仅仅是作些面上的虚应,真正心中所想根本就是截然相反。

“若是不舒服,我送你回去。”耳畔传来熙和如风的嗓音,抬头正望进一双深不见底精光熠熠的眸里。

我无奈苦笑,轻轻点头。

他却潇洒伸手,袖袂翩飞,一把攥紧我的,当着一众文武百官的面和一双双惊愕的眼睛,牵着我从容离开大殿。

“连你也觉得可笑,不是么?!”走在深阶之上,我再也忍不住转头问他。

漓天颀薄唇轻抿,眸中有笑意隐现,“别想那么多,日久天长,他们自然都会接受。我未来的妻是天下第一的女帝师,本王此刻惟觉自豪。”

眸中一黯,低下头去,心中微微发冷,“连你也不了解我。”

手上倏然一紧,他轻声叹息,“你还不明白父皇此意究竟为何么?”

我摇头,心中只觉无奈沉重,原本以为册婚旨意一下,我嫁他为妻,从此安心做他的王妃,再也不想其他。然而宣武帝一旨令下,我便再被卷入朝堂。身不由己,又再身不由己了么?为何世事总不

尽如人意,非要这般捉弄人?

掌心不断传来炙热的温度,让我的心中渐渐腾起暖意。四目相视,一瞬间,浮华过尽,沧海桑田。

纵使无比痛恨宣武帝的掌控,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此刻心中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颓然绝望。我的身边已伴了一个他,未来一路险阻,风刀霜剑,他的手始终紧握着我的,一切又有何可惧?

携手并肩,一路怎会寂寞!只是眼下这心中的万般疑惑,总也让我感到莫名的忐忑。

抬头凝视他如水一般沉静的绝色容颜,虽然早已经熟悉,仍经不住在心中感叹。

宣武帝膝下子女众多,一十二名皇子之中真正才貌出众的,就只有眼前这五个。太子澈雍容文雅,二子颀冷傲俊美,四子衡率性洒脱,七子烬冰寒寡淡,十三曦阳光活泼。五人当中犹以太子与颀王

的相貌最为卓绝,名动天下,其余文韬武略,机谋才识,各人皆有所长。

抿唇静静看他,这样的一个人,倨傲不羁而又淡漠清隽,明明俊美无俦绝色倾城,偏偏可以冷血无情至了极。那双凌厉冰寒的眼眸也唯有在望向我时才会变得如夜空般深邃宁定。

脑中似是突然想到什么,突然蹙眉一笑,无奈摇头。

“看得如何?”他见我望定了他只不说话,忽又莫名轻笑。眉梢轻轻挑起,斜飞入鬓。

“我在想,你究竟祸害了多少无辜女子?”

“祸害?”他猛一愣怔,却又转瞬明白我语中所指,薄削唇角扬起一抹迷人笑容,“你很无辜么?为什么本王并不觉得。”

抬头瞪他一眼,心中却是欢喜。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若是时光就此停滞,该有多美。

见我不再说话,低头似是黯然,他的手上微微使力,淡淡开口,“王府里的一众姬妾已被我遣散一空,至于她。你无需担心。我说过,王府里从来就不会有正妃侧妃一说,在我心中,真正

的颀王妃就只有你一个。”

淡淡感动如水流淌心间,抬眸冲他轻轻一笑,由衷道,“你不必说,我都明白,两人只要能在一起,名分又算什么。她毕竟也是你的表妹,如今魏相已死,魏氏阀门凋敝,皇后又。她失去亲情的庇佑,亦成了可怜之人。若不是我。”

漓天颀身形站定,低头深深看我,“这一切又与你何干?从我自幼洞察他们的野心佚始,我便已经料到这样一个结局。你记得,这并不是你的错,我从来也未曾怪过你,懂吗?”

含泪点头,定定看他,仿佛怎样都看不够。忽又微微一窒,“可这御前女监。我始终都想不明白。”

“项相一死,朝中舅父独大,舅父一死,满朝上下又是谁独大?”他缓缓问道,唇边敛去笑意。

心头一颤,眼前似有寒芒掠过,我竭力平静开口,“魏相处心积虑想要废掉太子,如今他一死,墙倒众人推,兵权在握的太子没了绊脚石,自然一边独大。”

脑中突然有亮光闪现,却被已经想到的事实惊得发怔,心中阵阵发寒。漓天颀手上轻轻攥紧,低头深深看我,修眉轻蹙,目光深沉摄人。有暖意直直透进心底,我抬眸冲他感激一笑,心境却再也不能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