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相眼见事败,自绝于众人面前。”
我大惊望向漓天澈,话到嘴边,戛然被打断。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说。我还没有说完,是我。是我亲手杀的他,是我!
漓天颀不屑一顾,眼底浮起嗜杀的阴骛,“自掘坟墓,死有余辜!”突然转头向我,手上微微用劲,目光霎时焦灼,“你也在场?他有没有伤害到你?”
见我含泪摇头,终是松了一口气。看他瞬间释然的神情,心中更加不忍,杂草荒凉晓延开去,湮没心底。
“我不明白,若是如此,父皇怎么可能将兵权交到我的手上,他对我不是更应该有所避忌?”
落雪纷飞如花,无声染了鬓发。微微阖目,强忍至今的泪终是落了下来。
“是我。是我向皇上提议,将你调离锦都。兵权到你手上,魏相便能松了戒心,而少了这五十万大军,便也少了一大阻碍,再要对付他,就更加容易。”
“你说什么?!”漓天颀震惊,伸手一把将我扳正,犀利眸光直直看进我的眼底,“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快回答我!”
他不敢相信,亦不愿相信,是我一手策划的一切,是我。
漓天颀狠狠扣紧我的双肩,眸色冰寒,死死凝在我的脸上,双手微微颤抖。我望着他再说不出话来,心头剧震,猛烈翻绞,痛若蚀骨。有泪水簌簌直落下来,沾湿了前襟。
他突然轻笑出声,手上一松,退后一步,笑声奇异莫名,“好,好,好。连你也不信我,甚至还要利用我。好,好,好一个项晓清,好!”
他一边笑着一边连声道好,那一个个好字听在我的耳中,锥心泣血,肝肠寸断。
不是这样的。不是。我只是道出事实,并无心伤你,更加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
绝望摇头,泪流满面,苍白的脸上褪尽血色,满腹话语梗在喉间,濒临窒息。
他却依旧扬眉轻笑,眸中惊痛,神色唯见惨淡。突然伸手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狠狠掷在我的脚下,转身决然踏雪而去。愤怒而绝望的气息依旧扑面而来,瞬间夺去我的呼吸,雪色映照下,他的背
影决绝寥落,凄厉刺痛了眼眸。
咫尺距离,心已天涯。
低眸凄婉一笑,眼前一黑,周身再也无力支撑,颓然扑倒在雪地里。漓天澈大惊上前,俯身一把将我接在怀中,眉目之间满是痛惜,厉声斥道,“你非要将自己弄到遍体鳞伤不可么?!为什么不跟
他解释?连我都知道你是为了让他避开魏相的牵连才这样做,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出来?!”
寂寂抬眸,嘴角依稀浅浅笑容,哽咽出声,“我要怎样解释?难道我方才的话说错了?调他离京确实是为了对付魏相,这是不争的事实,不是么?更何况。是我亲手杀了魏相,亲手杀了他嫡亲
的舅父,与其让他日后得知真相痛苦,不如现在就开始恨我,到那时,他的伤痛也许就能够减轻一些。”
“胡说!魏相谋逆,死有余辜,二弟他根本就不在乎!是你放不下这一切,非要将自己逼入这般境地,你这又是何苦?!”
“我。”抬眸望他,无言以对,心中大恸,落魄如同失了魂的木偶。“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他将我深深压进怀中,小心翼翼拥紧我,低声安慰,饱含宠溺,忽又悲凉,隐隐绝望,“你究竟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絮雪纷纷扬扬,慢慢洒落,湮没世间刻骨殇痛,唯留无声平静。世事满眼茫茫,一片虚无。
时近年关,宣武帝于栖凤台开坛祭祖,随即连颁数道圣旨,免徭减赋,大赦天下,一时间万民称颂。同时,朝中重臣凡忠君勤王有功者,一律加官进爵,优赐厚赏。天子脚下,人间繁华。
“小姐,皇上送来这么多的赏赐。”霁雪与梅影梅昱两姐弟奋力在一堆珠光宝气中挑挑拣拣,个个面上喜不自禁。
“这是您除夕进宫时要穿的宫装,都是新做的呢,真美。”霁雪突然抖开一件绯红锦绣霞衣,铺展在我面前。八宝璎珞,百蝶穿花,五色宫绦,金丝朝阳。端的是琳琅满目,珠玉辉煌。
我轻瞥一眼,淡淡一笑,“太艳了,再说,我那日并不想进宫,收起来罢。其它的,你们若有喜欢的就都拣了去,剩下的给爹,大哥跟二姐送去。”
“不去?!”霁雪倏然拔高了音调,“您这是要抗旨不成?!”
“瞎喊什么。”我瞅她一眼,垂眸依然看进书里,悄无声息掩去眸中一片晦暗,“称病不去就是,说什么抗旨不抗旨,难道我不去,他还拿刀来架着我去不成?”
“父皇自然不会拿刀来架你,我却会!”一道深沉嗓音骤地响起,我讶然抬眸望向门边,霁雪更是吓得面色煞白,生怕方才我那句可称得上是大逆不道的话被什么人听了去。
房门*,风夹雪絮倒灌进来,卷起门前珠帘窸窣相撞,敲出清脆悦耳声响。漓天曦一身狐裘锦衣,负手立于庭前,身后一人撑伞,疾风扑卷鹅毛雪片掠过他的面上,只觉干净俊朗。
我扬唇一笑,放下手中书卷,快步迎至门边,挥手拂开碎玉珠帘,“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来了?”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漓天曦抬头由衷感叹一句,依旧静静立于雪中,风吹衣袂翻飞,翩翩潇洒美少年。
“不好不好,你怎么将我比作那闺中怨妇了!还不快快进来。”我摇头轻笑,无可奈何叹气,一时竟不知该说他些什么才好。“莫非你就想站在这雪地里独自一人吟诗作对?”
漓天曦露齿灿笑开来,一如阳光绚烂了眼眸,又如一个熟稔多年的好友,随即清风朗朗,徐步踏进门帘。他挥袖拂去一身落雪,扬声冲我调侃,“你若再要不出房门,倒跟那闺中的怨妇没什么两样了。”
抬头吩咐霁雪拿来一套银质茶具,又取了小炉,茶饼与茶罗,亲手为他烹茶。漓天曦见我动作沉稳,挥洒自如,口中不由又是一叹,“原来你也深谙此道,天哪,这世间还有什么你不会的物事么?”
“你想知道?”见他故作夸张状,不由莞尔一笑,“怎么说也是私密,你拿你的来换我的,这样才算公平。”
“哪有这样的道理。”漓天曦瞬间垮了脸,皱眉不甘地嘟囔,“想我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有什么女儿家的闺中私密,你这明明是强人所难。”
一旁霁雪压抑不住噗哧笑出声来,被我狠狠一瞪,忙掩唇背转了身去,肩膀依旧起伏不定,似在拼命强忍笑意。
“好了,不闹了。”回眸冲他正色道,“你来若是为了我年三十进宫一事,恐怕要令你失望了。”
“为什么?我们兄弟几个给父皇准备了好些个新奇的节目,你也一起来瞧瞧热闹不好么?”漓天曦疑惑,笑容凝在脸上,抬眸深深看我。
“没什么,说了你也不明白。我这里没有贮藏十年的雪水,你若不在意,便喝这现采的。”透过氤氲雾气看向他年轻专注的脸,浅浅一笑,不动声色岔去话题。
“可是为了避开二哥?”他的声音很淡,却是无遮无拦。
我敛下眼眸伸手烫杯,闻言猛地一顿,却还是点了点头,“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只知道二哥自从收兵回到王府,便日日醉酒,性情暴戾乖佞,比过往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府中上下战战兢兢,谁都不敢去招惹他。府里往日最得宠的两个小妾
,如今也被他大手一挥,不由分说送去了四海班。那可是锦都城里最下等的青楼,任何女子一旦被送进那里,便都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那两个小妾临去之前额头都磕出血来了,他却连瞧都不瞧一眼。”
低眸依然烫杯洒茶,一丝不苟,然而执杯的手腕却已微微颤抖。我伤了他,也将自己弄至令人悲悯的境地。一切都像是一种命中注定的偿还。他若恨我,我绝不怪他,因为由始至终都是我欠了他。我宁愿他来恨我怨我,也不想见他这样折磨自己,不想。
捧起小杯递进他的手中,漓天曦闻也不闻,仰头一饮而尽,眸光依旧深深凝在我的脸上,幽深莫测。
“你这哪是品茶,分明便是饮牛。”我噗哧轻笑开来,颊上泪水扑簌簌直落,瞬间哽咽。捧起面前茶杯,亦是仰头狠狠一饮而尽,茶味涩如草根,霎时直透胸臆,片刻只剩一丝清苦还在心底剧烈翻腾。
“我实在是看不懂你们,明明彼此对对方有情,为何还要这样互相伤害?我从没见过二哥为了一个女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朔风呼啸,猛撞上窗棱,凛冽作响。我趴伏在桌上,泪水刹那间沾湿了衣袖。以他那般骄傲自负高高在上的一个人,生来便不允许别人欺骗他,利用他,更不必说眼前这欺骗他利用他的人是他心有
所属之人。
爱之愈深,恨之愈切。是我欠他的,要我怎样才能还他?
“你不明白,我们之间再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简单。”抬头敛眉轻笑,心中微微发冷,只强自平复道,“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你要。”漓天曦疑惑看我,端肃了俊眉朗目,突然眼前一亮,似是恍然大悟,“你要我带你去见他?”
我微笑颌首,眸底平静无波,带着些微悲凉的意味。“是。我想去见他一面。”
漓天曦释然叹息,语声竟似悲悯,完全不像他往昔灿烂阳光的模样,“很多事情,不能放下的就去试试,有的时候,一个简单的决定,就能改变很多。你们之间本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锁住
往昔种种的,只不过是你们太过执着的心。”
佛曰:笑着面对,不去埋怨。悠然,随心,随性,随缘。注定让一生改变的,只在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
旁观者清,你却比我还要懂得这眼前的一切。
“谢谢你,曦。”此生能得知己如你,便已足够。
厚重垂帘帷幔层层逶迤曳地,掩住一室幽暗光线,一股淡淡墨香萦绕鼻端,沁人心脾。素色长裾窸窣曳地,在云纹砖面上拖曳出悠然自若的淡定风情。
室内极暗,越是拂开层层云罗素帏,浓烈酒气便越是扑面而来。我小心翼翼,簌簌曳裙而近。眼前浓黑暗沉,微眯起眼眸,却依然分辨不清漓天颀究竟躺在哪里。
耳畔悄然肃静,除却远处更漏,再无一丝声响。对于王府内的下人们来说,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修罗地狱,漓天颀的暴戾乖佞让所有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受到牵连。
腿上骤地一痛,却是我在黑暗中缓缓摸索时不小心撞上了床塌。
猛然倒抽一口凉气,俯身轻揉膝盖,广袖霎时垂落及地。手腕却在此时被谁一把狠狠扣紧,我大惊欲待挣脱,却被他缩手猛力一扯。
这一带,拂落了半幅云烟纱帐,更顺势被他狠狠压在了身下,玉珏床钩砸在柱上,?然作响。
腕上一松,那手却伸来狠狠箍住我的颈项,微一用力,我便再难呼吸。耳畔传来冰冷嗜血声响,“不知死活。你也这么着急想去四海班么。”
我惊恐一呼,横手挡在胸前,鼻端呼吸渐渐凝重,面上腾起痛苦绯红。“你。放手。”
颈上骤然一松,鼻间霎时涌进无数新鲜空气,我抿唇气喘连连,胸口顿而剧烈起伏。
“是你。”他怔住,似是不能相信,有温热气息散拂在颈项,呼吸渐渐急促。黑暗中如有寒芒一闪,他一把捏紧我的下颌,狠狠抬高,咬牙忿忿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你。”
“看我?看我这般狼狈,看我为了你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满意了?”
“我没有。你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还是那句流水无情么?我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里头究竟装了什么!”说着猛地俯身我的唇,凶狠噬,绝望冰寒气息霎时湮灭一切。
“漓天颀你听着。你这样对我,我不会怪你。不会。可是我要你明白,先前之所以欺骗你利用你。只是为了不让你受到伤害。我不想你受到魏相牵连,你懂么?”
“你待我用情至深。我心亦然。你怎么还能够误会我。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不要你再这样折磨自己。不要。”
至此,已然泣不成声。
你我都以骄傲倔强作为借口,所以总是两两相欠,两两相伤。待到这条路的尽头,便是两两相望,两两相忘。我们怎么还能这样一无反顾地执着下去,怎么可以!
漓天颀突然顿住,先前狂怒如火,情欲如燃,此刻仿佛悉数被冷水所熄灭。他自我的胸口抬起头来,绝色眸中掠过震惊与错愕,目光深深凝在我的脸上,眼底戾气尽皆敛去,唯余一道异样清辉熠熠流光。
“你。”修长指腹轻轻触碰我的面颊,温柔抚摩,我自他的眼眸里望见巨大的痛惜与狂喜,心底渐渐趋向沉稳安定,一滴晶莹的泪珠凝在眼角,被他小心翼翼地拭去。
身上骤地一轻,他却在此时猛然抽身离开床榻,背转过身去,静静立于榻前,语调一如过往,淡漠疏离,“你把衣服穿好。”
我一怔,起身倚靠在床边,愣愣望向他颀长修隽的背脊,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心中猛地一颤,他还是不信我么。
“还不快穿!除非你想我在大婚之前就要了你。”他低声狠狠斥道,语声仿若压抑莫名,拳头猛地攥紧,修白手背绽出青筋,竟似强自隐忍。
我这才恍然大悟。低头,长发正凌乱披散双肩,素衣半敞,雪白肩头连同大半个*尽裸,目中犹有泪光闪烁。一眼望去,端的是道不尽的风情万种,说不完的怦然心动,*夺魄至了极。
慌忙伸手整理衣衫,颊上腾起醉人红晕,心中犹有淡淡感动如水奔流。
起身轻轻下榻,悄然立于他的身后,明明仿佛千言万语,此刻却尽数梗于喉间,不知究竟该说哪一句。
“你。”
“你。”
这一迟疑,两人竟是同时开口,却又同时顿住,似在等待对方。我尴尬低眸,半晌,漓天颀先打破沉寂,“我送你回府。”
“不用了。”急急开口拒绝,果见漓天颀飒然转身,修眉紧蹙,目光凝在我的脸上,眸底凛寒,深切犹疑。
“那个。十三带我翻墙进来。这会子。”声音渐低,头也越发埋了下去,“这会子他还在外头冻着呢。我这就跟他回去。”
身前久久无语,我不安低眸,心中忐忑莫名。
头顶倏忽传来低低一声轻笑,我愣住,一瞬间仿佛又回到那日郊外的云翼背上。下一秒,更是落入一个无比熟悉的怀抱,却再也不似那日背后的银甲冰寒刺骨,眼前这个怀抱,深厚温暖直透入人心
底。
“去吧。”他在我颈间贪婪一吸,终于恋恋不舍,将我松开。
转身走出几步,回眸看他。室内光影晦暗,看不清此刻他面上的表情,心中挣扎良久,终是轻声开了口,“你再不许醉酒拿别人出气了。”
说着,羞涩低眸,心头剧跳,转身疾步往门边走去,似要速速逃离。
“你也再不许翻墙进来了。以后只许走正门!”
北风迅烈,刮面如刀,仿佛只是一夜之间,地上积雪盈尺,万物尽裹银装。
天色微白,汝南王府已是灯火通明,下人们天还未亮就已经起身忙活着扫雪洒土,张贴对联,铺设供桌,点红灯笼。府内一派喜庆洋洋,欢乐祥和的景象。
“小姐。”霁雪拿来紫貂裘轻轻罩在我身上,“进去吧,外头太冷,小心着了风寒。”
话音刚落,“云姐姐。云姐姐。”梅影大呼小叫,拉着梅昱自前院一路奔了进来,面上被风吹出红晕,呵气成霜,“好像宫里来了什么人,老爷喊您过去。”
“您看看,还说什么称病不去,宫里头来人了吧,看您待会儿怎么圆过去。”霁雪无奈嗔道,转而问他们,“知道是些什么人吗?”
“不知道,没见过。”梅影摇了摇头,面上却是一红,仰头兴奋道,“是一个好英俊的人啊,比前些日子来的十三殿下还要好看,就是有些冷冰冰的,还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感觉,很。很吸引人
。小桃姐姐和另外一些侍女姐姐们在后院为了谁去奉茶差点都吵了起来呢。”
一旁梅昱并不说话,却拼命点头,目中亦是无比赞同,叫人看了忍俊不禁。
霁雪扑哧一笑,刮着鼻子羞她道,“小丫头,真不知羞。”
我莞尔,无奈瞧着他们拌嘴,眸底略微疑惑,心中暗自揣摩,究竟是谁。
漫天飞雪,天际一色。携了霁雪的手缓缓步向前厅,转过曲折回廊,乍一抬头,忽觉天光都黯淡下来。
不远处的正厅檐下卓然立着一个人。白衣耀眼如芒,修长身形临风负手而立,皎皎天色中,拓出一种清隽从容,俊美无俦的气度。风拂衣起时,只觉一道夺目光芒凌厉破空,*摄魄,直耀得人不能逼
视。
迎着他一瞬不瞬的深邃目光缓缓走近,不能自抑地微屏住呼吸,敛眉羞稔,心旌荡漾。恍惚间,只觉原本刺骨的寒风也变得温柔缠绵起来。
手上一松,继而一紧,原本挽着霁雪的手不知何时被他牢牢攥在掌心。霁雪面上飞红,欠身福了一礼,急忙转身识趣躲开。
“你怎么来了。”仰头痴痴看他,这般气宇轩昂,挺拔傲然,每每总让我失了神丢了魂。
“云儿,休得无礼,还不赶紧拜见王爷。”
微微一怔,侧目望向他的身后。汝南王,大哥大嫂,甚至二姐慕?嫣也在这厅上。一众人齐齐转头看向我们。见漓天颀先前随意自霁雪臂上牵起我的手,而我更是随意开口问他为何而来,两人不拘任何礼节,更无丝毫男女之间的避忌,个个面上俱是惊愕至极。
众目睽睽之下,颊上霎时腾起红晕,敛襟正欲行礼,手腕却被他一把攥紧。讶然抬眸,正见他低头深深望我,薄唇轻扬,绽开一抹**的笑意,目中精光闪烁,似是不允。
“不必了,本王来此是为了接三小姐进宫,慕公无需多礼。”漓天颀侧目冲身后一众人淡然轻笑,目光到处,所见之人无不屏息静气,二姐?嫣更是红透了如玉脸庞,手中绢帕狠狠揪紧,羞涩垂下眸去。
“接我进宫?”抬眸怔怔望他,一时眩惑。
“我亲自过来接你,这么多人看着,你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他低头冲我宠溺一笑,手上微微使力,一股暖意沿着他的掌心直透入我心底。这般温言软语自一向冷寒无情的颀王口中说出,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