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云卷云舒。
仰头饮尽杯中美酒,将眼一闭,一滴泪自鬓边滑落,悄然坠进时空。唇边依旧笑着,渐渐不能自抑,太多酸楚涌上心头,眼前一片空蒙。前路漫漫,唯我孤影独行。
“别喝了,你醉了。”漓天澈伸手夺去我手中空杯,拧眉看我,面有担忧,目光久久流连在我脸上。
我扬唇轻笑,劈手夺了回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佳酿。说好了不醉无归,此刻又岂能反悔?太子殿下自己醉了,为什么偏要赖在我身上?”室内温暖如春,我却冷得彻骨,唯有一身长襟广袖掩住周身簌簌颤抖。
“好!好一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你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特别的地方,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识一下了。”漓天曦笑着揶揄我,目光澄澈,“若非你的酒有些高,真想再听一次你的琴。前日隔屏听你一曲,至今余音不绝于耳,你害得我好苦,理当罚酒一杯。”
“我替她喝!”话音未落,一旁漓天颀冷冷开口,执杯扬袖仰头一饮而尽,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望向我,长睫半垂,掩住一潭凌厉深碧。一杯饮尽,他便侧了脸,身上一抹沉敛寒冽的肃杀之气幽幽荡漾开去。
我怔住,这一眼似是让我再也无力承负,心中无尽凄苦与委屈借着酒劲汹涌而上,累累梗在喉间。霍然起身,未有任何征兆,眼前一黑,忙闭目稳住身形,再睁眼时,已然清醒如初。
“?云酒量浅薄,若是再喝下去,恐怕要拂了众位殿下的兴致,请容?云先行告退!”语毕转身决然而出,脚步些微轻浮。果然还是不能喝酒,说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偏偏我就越
喝越清醒。齐商说的没错,当一个人心事太重,心中埋藏太多无奈与割舍不尽的东西时,再怎么喝都不会醉,只会愈加清醒。
“我送送她。”身后传来一个熙和如风的声音,一个人跟在我身后一起出来,默默随我直到长乐坊门口。
店门一开,朔风凛然扑面,缕缕青丝交错飞扬,素白长裾迎风飞舞,飘飘宛若九天仙人。方要一脚踏出门外,身后一只手着急伸来,一把挽住我的手臂。转头,漓天澈一脸温和看我,手中一捧紫色
轻轻一挥,紫貂裘风氅霎时稳稳罩在了我身上。
“等等,我叫宫里的马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轻叹一声,我转身欲走,心底空空荡荡,面上冷清。
“谢谢,谢谢你先前冒险为我所做的一切,这句话等到此刻才说,因为现在只有我们。”
脚步一滞,我微微仰首,唇角轻挑,竟是绽开一抹笑容,心中一切成灰。“我爹跟我娘。他们一切都还好么。”
“你知道了?父皇都跟你说了?”漓天澈讶然出声,随即低头,似是负疚,“他们很好,避世隐居,安逸自在。”
“是么。那很好。”低头淡淡一笑,笑容苦涩,心中钝痛,“不枉我为他们做这样大的牺牲。”
“我不许你这么说!”漓天澈向来温和从容,眼前却是第一次见他动怒,“你若嫁我,绝不负你!他人或可毁诺,我却不会!我不管父皇先前是如何跟你解释的一切,我只要你记住,今生的你早已
注定了是我的妃,注定了将要母仪天下!”
“母仪天下又怎样?我已身中剧毒无药可解,这条命早就不是我的了。?云请问殿下,若我一死,当年的那句箴言该如何应验?。”扬唇冷冷一笑,寒风呼啸过耳,吹起我鬓旁的散发凌乱舞。“什么命定为后。若真是天命所归,上天又为何如此待我?那所谓的箴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胡说!”漓天澈脸上怒火陡然间大盛,伸手一把扣紧我肩膀,眸中寒意凛冽,神色冷峻,吐字如冰,“你当真以为我是为了那句箴言才要娶你?我对你的心难道你到现在都看不出来么?!还是
。你心中根本早就已经有了别人?!”
“我。”他的目中有凄厉之色一闪而过,我从未见过这般冷绝的漓天澈,一时间怔忪,内心纷乱,语气渐低,“若我说有。你会怎样?”
肩上倏然一松,我竭力镇定望向他,漓天澈负手转身背对着我,背影寥落,良久,低声开了口,“是二弟么。”
我一怔,脑中一片空白,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朔风扑面,撩起了心底一缕莫可名状的情愫。
一声低笑传至耳畔,我霍然抬眸,漓天澈负手而立,语气淡漠,听不出喜怒,“天色已晚,你回去吧,我吩咐了宫里的马车将你送回王府,下这么大的雪,以后不许再徒步了。”语毕大步离去
,再不回头看我。
心中幽然一凉,眼前一片恍惚,茫然之间踏出门外,风夹雪粒狠狠刮在我的脸上,如刀割一般的痛。
一名身着玄色风氅的宫人迎上前来,殷勤切切,一路将我领到车前,巨大风帽掩住了他的面目,周身上下尽皆遮得严实。刚一走到车门边,玄衣宫人低头躬身举起前臂,我点头称谢,扶着他的肩膀
一步踏上马车。恰在此时,车身剧烈抖动,我一步未能站稳,身后宫人猝然抬臂猛力一推,我便重重跌进车中,身后车门轰然紧闭,眼前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不过刹那之间,异变横生。
四周一片漆黑,车厢犹自颠簸,马蹄踏雪声声入耳。我被眼前突生之变惊得愤怒,谁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掳劫我。起身扑向车门,这才发现车门已从外面牢牢封死。伸手触碰车壁,冰
凉刺骨,俨然铜墙铁壁,即便我许出全身内力用劲踢打,依然纹丝不动。
颓然放弃坐回角落,睁大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耳畔车板铿锵碰擦,尖锐声响如同锥子断续刺进脑中,臂上寒意点点渗出,痛苦难当。不禁哑然失笑,不止一次像眼前这般孤立无援了,却没有
哪一次如眼前这般荒唐。车内窒闷,彻骨的寒意却顺着冰冷铁壁渗透进来,我抱紧了膝盖,依旧冷得簌簌发抖。
前方等待我的究竟是些什么?我无力去想,也不愿去想。一路走来,经历过太多,我已然麻木,如今不如坦然面对一切,流年似水,能活得一时便是一时,这是我的宿命。
心念电闪,痛冷交加,我斜倚着车壁渐渐昏睡过去,再不理会周身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砰然一声巨响将我自梦中惊醒,眼前刺目大亮,抬手半遮眼睛,门前赫然立着一个红衣身影,那一身炫到极致的妖冶绯红,映着脚下一地惨白寒光,无比耀眼惊心。
来人红纱遮面,一双流波凤目,顾盼之间,风情万种。此刻,这双眼睛盯紧了我,目中玩味,阴冷逼人。
“想不到吧,咱们又见面了,只是你的这身打扮。啧啧啧。你倒给我这般大的惊喜。实在太有趣了,不是么。”
我缓缓起身,理了理鬓发,徐步走至门前,唇角轻扬,笑容如花绽放,“好久不见,阿史那蓝,我也想不到你竟如此命硬,西域火药尚且炸不死你,我只怕日后会有人笑话你是妖精。”
“死到临头了还这般嘴硬。给我下车!”阿史那蓝眉峰一拧,眸中杀意顿生,薄薄一层轻纱后头微微现出扭曲的表情。
我抬眸盯紧了她,灵动大眼,妍丽妩媚,织锦滚边晴红绸裹起一头如缎青丝,迎风招展。依旧还是顺州城外初次见面时的模样,我却隐隐觉出哪里有些不同。
下车时候暗暗提气,身形微动,趁她不备,伸手一把扯下红纱,眼前情景不禁让我大吃一惊,阿史那蓝大半边脸上满是已经溃烂结痂的肉色疤痕,一眼望去,无比狰狞可怖。怪不得她要以红纱遮面
,这疤痕定是她当初引发炸药自尽时所遗留下来的。
从古至今,容貌对一名女子来说是多么重要,如今见她脸上如此不堪,我的心里竟略微升起同情之意。
“很可怕不是么?!”阿史那蓝劈手夺过红纱,仍然好整以暇地遮回脸庞,目中阴冷,恨意凛然,“我的脸全是拜你所赐,如今你落到我的手上,就等着看我日后如何慢慢地折磨你吧。”
我望着她轻轻摇头,唇边低低叹息一声,“我的医术虽然称不上高明,但只要许针并加以敷药,你脸上的疤痕还是有可能日渐转淡的。”
“住口!贱人!你以为我会听你的话乖乖站在你面前任你为所欲为么?!笑话。”阿史那蓝厉声喝来,继而转头对着身旁一身宫人打扮的车夫低声嘱咐些什么,声音虽低,我却约略听出他们说
的并非中原语言,想来真正的赶车宫人早已经横死在他们手中了吧。
待她一一交代完毕,回眸再看我时,目中陡然得意,冷冷含笑,“走吧,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转头打量四周,眼下所处的地方,似乎是锦都城中某处繁华之地的后巷,想不到这阿史那蓝如此大胆,一番周折,竟然还是呆在城内,难道她就不怕日后禁卫满城搜捕?还是他们背地里早已经另
有图谋?
心下微动,我只静静跟在她的身后,左右各有一个玄色风氅覆身看不清楚面目的人提刀押着。原本可以趁其不备夺刀反抗,若是将动静闹大了,想要脱身更加轻而易举。
然而阿史那蓝并未身死,更突然现身锦都城中,此事原本就耐人寻味。兼之她若不死,我与梅昱身上所中之毒便算有了转机,如若突厥人背地里仍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也可趁此机会一探究竟
。思及此,心下只按捺住不动,面上始终清寂无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正在想些什么,是,我承认,你的武功修为的确在我之上,可是你别忘了,既然能这么光明正大劫持你,我们早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你若不想汝南王府有人因为你而受到
伤害,就给我乖乖的听话,别起鬼心眼儿,哼!”阿史那蓝转头恶狠狠道。
心内一惊,默默攥紧掌心,王府此刻只怕已不安全,不知爹与二姐会否因为我而受到牵连。
穿过后门,沿着影壁一路走进一处院落,入目雕梁画栋美轮美奂,镂花窗格雕工精细,四面通廊回环,幽径曲折,不时有羽衣霓裳的貌美女子懒画新妆,散鬓斜钗,逶迤穿行其间。耳畔倏然传来飘
渺琴音,丝丝入耳,*心弦,琴音却是断断续续,柔肠百转。
我不禁自心内惊疑,这里是什么地方?眼下已是午间,看面前这些犹自睡眼迷离,闲衣慵懒的如花女子,难不成这里是烟花之地?一念既出,我不禁愕然,垂眸无奈叹了口气。
上了二楼,迎面一间砌玉暖阁,此刻朱门紧闭,门后明紫重帘深垂,隐约有女子的娇声腻语传至耳畔。阿史那蓝在门前站定,犹豫些许,便隔着镂空窗格低声道,“大哥,人已经带来了。”
大哥?!阿史那蓝贵为突厥公主,那么她口中恭敬称作大哥的,竟是突厥现今的汗王穆勒不成?既是汗王,此刻躲在这家青楼当中又是意欲何为?一时间心中纷乱,隐隐略有些不安。
门内久久无声,半晌,一个略微生硬嘶哑的嗓音传出门外,“把她带进来吧。”
阿史那蓝轻轻推开房门,两名玄衣侍从齐齐伸手一推,我便踉跄着踏入门内。
一股软腻馨香随即扑面而来,颦眉望向室中,明紫重帘隔起一室暧昧暖色,一旁炭火烘得满室窒闷。烟粉薄纱垂帘挡在眼前,无骨宫灯宝光花影,灯光隔着层层垂帘渐渐转柔,飘渺氤氲成雾。
眯了眼茫茫然看去,最后一层薄薄垂帘后头,灯光晦暗,隐约映出榻上一个朦胧身影。
“过来!”语调沉冷,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与强势气息。
我愣住,片刻僵持,阿史那蓝见我不肯动身,冷哧一声,凑近我耳旁,“你最好乖乖的听话,否则。王府里有人恐怕要受苦了。”
我转头望定她,冷冷一笑,挥手撩起薄纱烟罗,眼前情景不出意外让我稍稍愣怔,心下一凛,仍是昂首坦然跨了进去,迎着榻上人的冷硬目光,择了近前的一张椅子欣欣然落坐。
穆勒神情慵懒躺在榻上,一头乌黑凌乱的散发,随着他的睡姿狂乱倾洒于身旁。黑色中衣随意搭着,敞露出精壮黝黑的胸膛,身后一只雪白藕臂环在他胸前,腕上三两只翡翠玉镯,映着他的皮肤,煞是突兀。
一入内室,一眼望见的便是这般狂放不羁的景象。心中暗暗鄙夷,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目光依旧雪亮,泰然与他对视。
“中原女人都像你这般大胆么?”穆勒眯起眼睛看我,眸色*,像是在随意打量一件到手的猎物。
我轻笑一声,冷冷回道,“汗王难道还怕别人看不成?您既然敢露,我又为何不敢看呢?”
“很好。胆识不小!本王喜欢。”穆勒仰头大笑,随即放肆地上下打量我,面上尽是赞赏玩味之色,毫不收敛。“你可知本王掳你来此的目的?”
“除了报仇,?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他的目光让我浑身只感不适,肌肤微微泛凉。“堂堂突厥的汗王躲在这样一家青楼当中,应当不仅仅只是为了找我寻仇这么简单吧。”
“果然聪明,不过要你来。只是想亲眼见见这个让本王轻易便损兵折将十数万,更毁了蓝儿容貌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你倒给了本王一个不小的惊喜,着实有趣,呵呵呵。”
穆勒翻身而起,身后女子“嘤咛”一声,不情不愿缩回被中。
“没有用的,闻见这房中的香气了么?旁人当然一点事都没有,这里却只有你。中过西域蛊毒,闻了只会内力尽失,浑身无力。如何?这味道香么?”
“你。无耻!”我霍然抬头,咬牙怒斥他,身体隐隐颤抖,眸色冷绝。如今盛怒之下,目中清亮,晕染双颊,看在穆勒眼里,却是另外一番风韵,让他猛地愣怔。
见此机会,我忙反肘狠狠撞开他,刚踉跄着奔出几步,脚下一软,便再仆倒在地。眼见他唇角轻扬,冷冷迫近,我一边反身后退,却再无其他办法,绝望之心顿起。刚欲拔下头上簪子预备拼死反抗
,门外骤地传来阿史那蓝恭恭敬敬的嗓音,“大哥,那人来了。”
那人?!我慌乱抬眸看向穆勒,却见他瞬间僵在身前,面露不悦之色,眸中阴骛,抬头冷冷道,“知道了,让他在前厅候着,本王一会就到!”
穆勒倾身逼近,目光如炬,“本王有要事在身,需得委屈一下美人了。”说罢,一把擒住我手臂,将我自地上拎起。他的劲道奇大,我被拽得直跌进他胸口,百般挣脱不得。此刻心中虽然纷乱,却也不再害怕,反倒对他即将要见的神秘人起了窥探之心。
“汗王究竟要见何人,如此神秘,很怕?云知晓么?”自他怀中咬牙愤声开口。
穆勒在我耳畔轻声一笑,呵气如霜,让我一时气息紊乱,隐隐颤栗不安。“是个你绝想不到的人呢。乖乖在这里等着,本王很快回来陪你。”
语毕,将我依旧放回椅中,转头冲榻上冷斥一声,“滚出去!”
一个慵眼倦腮,髻坠钗垂的如花娇媚女子自榻上闲闲起身,毫不在意一身衣衫半褪,*隐露,掩唇随意打着哈欠,妖妖娆娆步出门去。
“记得要乖。若是不守规矩,猜猜本王回来将怎样惩罚你。”穆勒起身着衣,语带邪气,仰面长笑出声,继而转身扬长而去。
门一阖上,我便迅速起身,几步扑去窗边,透过琉璃窗格向外看去,穆勒一身黑色风氅沉沉踏在雪中,身后跟着红衣明艳的阿史那蓝。远处明堂大厅内人影寥寥,此刻还未到青楼正式开业的时候,朱红方柱旁却赫然立着一个人,一身狐裘锦衣,身量颀长,风帽掩在头顶看不清楚面貌,只是这一身的风华气度,俨然是个王侯贵族。
思及先前夺取顺州城时,军中有人与突厥相勾结,欲置太子和我于死地,心下一沉,此人究竟是谁?
一念洞明,心急如焚,几欲破门一探究竟。然而阿史那蓝的两个侍从此刻就守在门边,唯一的出路已被封死,眼下我又内力尽失,想要逃跑几乎很难。
转头看向室内,朱阁画栋,精巧玲珑,垂帘深深,影落无痕。床前两个竹篾熏笼犹自青烟袅袅,将整个雅阁烘得温暖如春。望着熏笼,心念一动,揭开竹篾罩子,随手扯来床上一方锦被,手上顿了
一顿,还是抛向炉中。转瞬之间,火势渐起,浓烟滚滚而出。
我以袖掩面静悄悄站在门后,随即大喊一声,“来人呐,走水了。”
门前两个侍从似是一惊,砰地一脚踢开门来,果然见有火起,忙冲上前抓起手边物什拼命扑打。我自门后闪身而出,悄然奔向门外。
院中众人听到骚乱,又见楼上有浓烟不断冒出,轰然慌乱。那些闲衣懒妆的青楼姑娘们再也顾不得洗漱打扮,尽皆尖声惊叫着各自奔逃,不时有神情惊骇的女子凌乱穿梭于我身旁。我将身上的紫貂
裘掩紧,拉低风帽遮在眼前,急急靠近明堂正厅。
眼前情景饶是让我震惊,不过短短片刻,原本坐在角落密谈的几人此刻尽数不见,不知所踪。我转头望向四周,鹅毛大雪纷落直下,迎面有救火的杂役拎着水桶着急奔来,身后一地碎乱纷沓的脚印,渐渐被絮絮飞雪掩埋。
脸色一变,我低了头,拥紧紫貂裘发足向正门奔去。只要奔到街上就好,此刻正是热闹繁华的时候,想来穆勒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现身。身旁亦有发髻散乱的女子尖叫着奔向大门,我夹杂在她们中间,一时倒也隐蔽。
眼见正门豁然就在眼前,一颗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儿,却在此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黑影,一把将我的嘴捂紧,猛地捞回狠狠落入一个精壮宽厚的胸膛。耳畔传来穆勒邪气凛然的嗤笑,“本王就知道是你搞的鬼,还记得先前对你说过的话么,哼。”
心中陡然绝望,似是瞬间自天堂坠进地狱,目中隐隐有泪光闪现。我拼命挣扎踢打,却再也挣脱不了半分,被他掩紧的唇亦再发不出一丝声息。心中骤然揪紧,仿佛刚被抛上云端,便再次狠狠跌进
谷底。
穆勒挟了我迅速后退,沿着先前来时的路急急奔往后巷,一边对着身旁的阿史那蓝沉声道,“马车准备好了么?”见她点头,忙道,“即刻出城,回大漠,吩咐其他的人跟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