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大火。心中不断膨胀的声音似是要撕裂了胸膛爆发出来,我突然傻呆呆地蹲在那里抬头望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喉咙中仿佛被什么哽住了似的再也发不出声音。
“少主。您没事吧?”百里枫快步走来扶起我,一脸的焦急与关切,语带悲痛,“老爷和夫人的。的尸首已经于废墟中找到。还请。还请少主万万节哀。请少主今且火速回京,以料理主人的身后事。”
这般纵情的大笑从很久以前便已消失,从很久以前我五岁时的那个夜晚便已消失,从那个夜晚的一场凄厉大火后便已消失。到如今,早已消失了很久,很久。
而今,我笑,大笑,笑得身体住不住地轻颤,笑得快要喘不上气来,笑得深沉的墨眸中开始沉淀出片片死寂。
笑声在剧烈地咳嗽声中戛然而止,衣袖刚掩至唇际,却霎时被鲜红的血喷染上大片绝艳的花。这一次,我,竟笑至咳血。
“少主,您别。主人和夫人若是泉下有知,也会。也会心有不安。”
前世,今生。大火,生离死别。
记忆忽而如同水中散乱的倒影,一幕一幕闪现在我眼前。画面里出现了很多人,很多张我曾经熟悉的面容,他们最后全部交织在了一幅色调鲜红,凄美绝艳的图画里,让我从此再也分辨不出记忆中每个人清晰的样子。
为什么?此刻我只想问那个高高在上却虚伪至极的人一声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步步紧逼?为什么不给他们留一条后路?为什么可以绝情如斯?为什么?
突然举起衣袖狠狠拭去唇边刺目的血迹,回眸一一扫过一众眼前人,昔日如水的眸光早已凝结成冰,幽深的瞳中惟余绝冽冰寒。
“百里枫,我们走,回锦都!”
“喂,说走就走,眼里还有没有颀哥哥烬哥哥他们了?还真是大逆不道呢!”魏书瑄的声音刺耳地响起,我冷冷抬眸瞥她,深眸中凝聚的凌厉杀意瞬间便让她噤了口,颤巍巍瑟缩至漓天曦的身后,却仍是探头一脸不屑地偷偷瞄我。
漓天颀始终沉默地望过来,那双深邃的黑瞳中再也不见惯常的**,好像一池落了雪的碧潭,那样的深远与幽凉,他也在为我感到悲伤么?为什么。
我们站得是如此的近,仿佛触手可及,却又如同隔着千山万水,那样的遥远,那样的无可奈何。
还是毅然绝然地转身离开,衣袂翩跹,一身静寂的白,连此刻周围的风都好像染了我身上清寒的气息,冷冷拂过面庞,凉彻透心。
锦都依旧繁华至极。一路夜色渐浓,锦阳街华灯初上,灯火辉煌。策马狂奔,马蹄声声踏入人心,却惊不醒帝都的红尘颓靡,奢华醉梦。
“少主,您回来了。”霁雪一双玲珑的眼哭到红肿,见我翻身下马,急急迎上前来,“灵室已经建好,就等着少主您回来,主人和夫人他们。”
我不看她,只大踏步往里闯,耳际突然刺痛,一阵嗡鸣。抬眼看时,忠靖侯府早已是白幡滚滚,哀泣漫天。一路上拼命地克制自己,却始终心如刀绞,喉间一片浓烈腥甜,眼前惟觉阵阵眩晕。
“少主,皇上他。”霁雪慌乱的声音猛然自身后响起。
背上一紧,凌乱急切的脚步硬生生刹住,回眸,墨瞳冷凝,凌厉地看她。空气中,有凛寒杀气,无声无息地四散开去。
霁雪突然间似被我狠厉的眼神吓傻,连说话也变得颤抖起来,“皇上他,正在灵室吊唁,吩咐除了您,谁都不准进去。”
夜,静得如此寂寥。
月华如水,凉凉洒满一地。我又回到了这里,四周除了哀哀低泣,便只余死一般的静寂。昔日显赫一时的项府大院,如今终于随着主人的逝去而繁华褪尽,犹见颓唐。
这一切的一切,当然净赖一人所赐。
李亭海一身藏蓝色缎袍,外罩素白马褂,手执云尾拂尘,站在灵室门前微微打着盹。四周一众青衣侍卫一字儿列开,腰际肃重的刀鞘在月光下冷冷泛着寒光。
我凝着一张冰颜昂首便要踏进去,李亭海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慌忙闪身拦在了我面前,急道,“小侯爷,容杂家先入内通禀。”
“滚开。”拂袖一把推开他,李亭海一个踉跄险些仰面倒地。我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进去,身后“锵锵”声四起,一众青衣侍卫纷纷拔刀跟在我身后冲进灵室,瞬间便将我团团围起,刀光似雪,杀机四横。
“都退下吧。”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抬眸望去,宣武帝素衣常服,一脸淡漠地坐在灵旁的紫檀木椅上,一双黑瞳炯炯看我,眸底依旧是那意味不明的深沉探究。满室耀眼的白,簇拥着灵室当中一个巨大的黑色“奠”字,冰冷直刺进心脏。眼前的种种交织成一幅画,多么的讽刺。
凛凛回视宣武帝墨黑的眸瞳,唇边轻轻扬起一丝鄙薄笑容。
“大胆忠靖侯,圣驾面前还不跪下!”李亭海尖细的嗓音自背后传来,我依旧不言不语,冷冷看向面前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脊背犹自倔强挺直,周身气息如同快要停滞一般渐渐冷凝。
“都下去。”
“可是皇上,他。”
“下去!”
“是。”
刀剑回鞘,身后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梨木雕花门砰然紧闭,室内昏黄的烛火摇曳,阴森惨白。
“你错怪朕了,朕并没有动他们,反而一直派人尽力保护他们,却不想一时疏忽出了这样的事,也许只是一个意外呢,你还是节哀顺变吧。”宣武帝的声音自耳畔幽幽传来。
“意外?节哀。呵。”凄厉地抬眸,悲痛,绝望,愤怒。汹涌的强烈情感瞬间占据了一双眼瞳,我直视着他,眸光冷森,“你叫我如何节哀?爹的官是你逼他辞的,镇国公的帽子是你逼他戴的,镇国公的府宅是你逼他迁的,我这个所谓的忠靖侯,也是你亲自封的。你一调我离京,爹娘便出了这样的事,你竟还口口声声说我错怪了。”
“放肆!”宣武帝不等我宣泄完,怒极大力拍案,震得桌上的白瓷茶盅里茶水四溅,一张肃俊的脸上霎那间怒气腾腾,深眸中杀气满盈,渐渐凝结成凌厉霜刃,毫不留情地直刺向我。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对朕说话,朕完全可以杀了你。”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今日这么孤身闯进来,便没打算活着出去,还请圣上念在爹往日忠心耿耿,开国有功的份上,饶了项府上下一干人等,晓清今夜死亦瞑目。”
“你你。大胆。放肆。”宣武帝厉声喝来,修长白皙的手指颤抖着狠狠指向我,似是被我气得不轻,忍了半晌,还是拂袖站起,怒气冲冲地向门外走去,待走至我身边时,深深地侧目看我一眼,仿佛还有话要说,见我自始至终一脸冷漠绝然,愤愤地“哼”了一声,终于头也不回地离去。
直到那一扇厚重的梨木雕花门再一次重重阖上,我终于支撑不住,颓然跪倒在地,身子微微前倾,胸口一阵剧烈疼痛,喉间一股浓烈的腥甜遏制不住地阵阵翻涌上来,“噗”的一声,一口鲜血猛喷出来,触目惊心地溅在雪白的衣襟上。我喘着粗气,呆呆地看着地上一滩仿佛就快要燃烧起来的刺目绝艳,泪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滚滚落下。
“少主,不要。”霁雪推门猛地扑过来,重重跪倒在我身前,一边急急地用袖口替我擦拭唇边血迹,一边泪如泉涌。
“霁雪,你告诉我,我以后该怎么办?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要离开我,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泪眼模糊地朦胧看她,声音吼到就快要嘶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霁雪心疼地一把抱我入怀,灼烫的泪珠落上我的脸颊,口中犹自悲痛柔喃,“小姐,别这样。没事的。没事的。乖。”
小姐。闻言大恸,霁雪第一次这么唤我,突然间心如刀割,痛苦如同洪水,汹涌将我埋没。四周一片静寂,惟余烛影昏黄,含泪抬眸看向身前,黑沉沉的巨大“奠”字冷冷睨我。眼前突然一黑,一切归于平静。
眼眸微阖,甩手将空壶狠狠扔向远处,细白瓷的长颈酒壶“啷”一声跌了个粉碎,伴随着碎裂声响的,是我那醉意绵绵,刻意拉长了的嗓音,“小二。快给我上酒。”
“小。少主,您不能再喝了,别这样。”霁雪站在一旁怔怔地看我,一脸难以抑制的悲伤,“看见您这样。霁雪心里好疼。好疼。”
我一个翻身自软榻上站起,白色衣襟随着酒醉而微微敞开,如水似墨的一捧青丝随意挽在脑后,额前跳出几缕凌乱拂上面颊,一副狂放颓废模样。
我不以为意,脚底却是一软,猛地扑倒在桌前,抬头傻傻看她,“我也疼。哪里都疼。”
“好。你说不喝,我便不喝,咱们回家。回那个。家。”
挣扎着自桌前站起,霁雪急忙过来扶我,抬头时,眼前突然一阵晕眩,狠狠甩了甩头,拂袖推开了她的搀扶,自己勉力支撑着走到门前,一路身形摇晃,脚步踉跄。
刚跨出门栏,眼前倏然一黑,身子一软,直直向前倒向地面,身后传来霁雪的惊呼,“少主,小心。”
原以为会跟坚硬的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却不期然狠狠跌进了一双宽厚的臂膀,抬头看向来人,眉峰紧攒,眼前却始终一片模糊。
“小心。”耳边传来男子温柔闲雅的声音,似一阵清凉的微风扑面而来,瞬间压下我此刻喉咙中不断翻涌上来的不适。
茫然眯起眼睛吃力地看他。
“你。你是谁。”我呆呆地看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他如云如瀑倾泻而下的长发,口中犹自低喃,“好美的发。”
“你醉了。我送你回家。”温和好听的声音,低沉婉转犹似琴音,却带着蛊惑一般的力量拂来,瞬间安定了我的心。
抬眸冲他绽开一抹微笑,璨若莲花,“好。回家。”
沉沉一觉直睡至日上三竿,我猛伸了个懒腰,挣扎着坐起身来,果见霁雪递过来一个墨荷色云罗靠枕,扶着我斜斜倚上。
“小姐,以后可不能再这么醉酒了,您已经许多天没有去上朝了,难道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么?”
“怪罪?”唇边淡淡浮起一丝讽笑,眼眸微阖,淡淡地说,“那就怪罪好了。”
“别胡说。自从主人去世以来,您就夜夜醉酒,老爷和夫人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一定会。”霁雪眼圈一红,似是再也说不下去,默默地转身背向我。
心中微微一滞,眼前一片恍然,前尘往事如水奔流,心如刀割。
“好了好了,开玩笑呢,让我多放纵几天不好么。好霁雪。乖霁雪。”无声无息地压下心头一切,我起身笑着揪她衣摆,霁雪被我拉得不自在,方才扑哧破涕为笑。
“话说回来,昨夜您醉得不成个样子,多亏了人家把您送回府来,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本想回去叫百里枫过来帮忙,又怕我一走开您又不知能灌进去多少的酒,幸好。有那个人帮忙
。”
那个人。眉峰淡淡颦紧,脑海里开始艰难地搜索昨夜的情形,想了半晌,却只记得满手的顺滑清香,我疑惑地抬眸问霁雪,“你可有问他的姓名?府上是哪里?”
“问了,他却始终不答,把您送回来后不久,便乘着马车离开了。看那个人一身的气度装扮和他身边的随从,应该是锦都城里某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吧,其实让他手下帮忙送您回来就行了,却不知他为何坚持要亲自上门,安顿好您以后,还专程到主人的灵室去吊了唁方才离开,真是个怪人。”
“也许是爹的故友吧。”我淡淡回眸,不经意间却发现霁雪一边说着那个人,面颊上一边泛起了一抹奇异的绯红,一向灵动的双瞳,此时只呆呆地看向我身后,不知她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我突然有所顿悟,唇边倏然绽开一抹戏黠的笑,脸上一副若有所思地看她,“是呀,还真是个怪人。”
霁雪听出我话音里的打趣,再看我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脚,扔了句,“小姐。你真坏。”
语毕转身翩然离开,粉色衣摆随风轻扬,留下淡淡一抹馨香。
转眼已是中秋佳节。夜凉如水,更深露重,一轮满月高高挂在天边。我随意倚靠在留听阁的茜纱窗边淡淡看向凌波池,墨黑的天幕中几颗璀璨的星斜斜陨坠进去,随波荡漾起一池潋滟晶莹。
仰头将一杯甜香的梅子酒灌进嘴里,神情慵懒,眼眸微阖。清洌的酒顺着喉咙直漾进去,沁凉至极,爽适得让我情不自禁地长舒一口气。
耳畔传来细碎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走至我身前。我没有转头,犹自遥遥看向天边。
“查得如何?”淡淡开口,纯净的墨色依旧落向窗外,若有所思。
“少主,我在主人被烧毁了的卧房中翻出了这个。”百里枫低沉的嗓音自身前传来。
眸光大亮,转头犀利看向他的手中,却是半块被烧得发了黑的玉佩,式样小巧,纹理繁杂,远远望去,并不觉得有何特别。
“什么意思?”
“这是。这是。这是当今太子的随身之物。”百里枫略微犹豫,却还是坚定地开口。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眸看他,无比震惊地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百里枫在我灼人的逼视里缓缓转头偏向一旁,面色冷凝,思忖半晌,方才开口,“此玉佩乃由主人生前亲手赠与太子殿下,当时我正随侍在主人身侧,是以印象颇深。”
“太子当时爱不释手,以后便时常于宫中随身携带,我因久已陪在主人身边,所以不可能认错,另一半至今还没有找到下落,想必已被纵火之人于大火被扑灭后第一时间搜走,却没想到还是留下了这个。”
“少主,如今。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知道了。你把这玉佩留下,先去歇息吧,查探了这许多日,辛苦你了。记住,这件事,万万不可有第三个人知道。”我略有些恍惚地开口,耳畔一阵嗡鸣,额际冷汗簌簌而出。
太子。为何会与太子扯上牵连?
突然察觉一丝诡异,心中越来越觉得迷茫,这件事背后的真相究竟是怎样?难道真的不是宣武帝所为?可是太子。他为什么要杀我爹娘?一直以来,漓天澈的储君之位不都是依仗我爹在他背后的扶持,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什么。
抬手拾起那半块玉佩,拇指轻轻一挥,拭去了上面的一层焦黑,手中的夔龙回首就只剩下了半截龙身和龙头,另外半截不知所踪。
低头只见玉身翠色通透,雕工精细,抚之温和柔润,将其置于灯下,恍然间,竟似能看见玉中有汩汩水波流转。我并不懂得赏玉,却也知手上的这块正是千古难逢的佳品。
掌心猛然收拢,渐渐握紧,玉佩碎裂的棱角刺进手心,彻骨地痛。耀眼的灯下,心中渐渐冰寒,如墨的眸光冷森,不论真相究竟何谓,不论杀人者究竟是谁,这滔天的血债,我终要让他加倍偿还。
锦都的夜晚,灯火辉煌,笙歌弥漫。锦阳街上的中秋灯会,车如流水马如龙。身边四处人潮涌动,衣香鬓影,仿佛整个锦都城都迷失在了这中秋的喧嚣与热闹中。
被霁雪强拉着出来逛集赏月,刚开始时颇不自然,一个人在家冷清惯了,乍一到这般热闹嘈杂的地方,便总觉得融不进去。
百里枫在身边不远的人群里暗中保护着,我与霁雪悠悠闲闲,旁若无人地从嘈杂拥挤中穿过,一路谈笑风声,招摇过市,不想引人侧目都难。
天色愈晚,人群渐渐增多了起来,已经数不清被人推搡了几次,有无意的,也有见我跟霁雪容貌出众,故意这么挤过来的,大多是些面容娇羞的年轻姑娘,总好像不经意地撞在我身上,而后便“咯咯”娇笑着跑开,跑到几丈开外时再猛一回头,少女柔媚的面庞瞬间笼上一层淡淡新晕,诱人的眼波中情丝缠绵流转。
无可奈何地回头看霁雪,她的境况也并不比我好到哪里去,百里枫在不远处的人群中憋得满脸通红,想笑又不敢笑,被我狠狠地一瞪,便讪讪转头看向别处。
耳畔一片喧闹的人声,感觉到川流不息的人潮从身边涌过,两人亦步亦趋,紧紧跟在我身旁。
前方突然一阵骚动,远处几骑红尘,“答答”疾驰而近,面前人潮瞬间被迫分出一条道路,随着几匹青衣灰马绝尘而过,后面一队手持长枪的将士,排列有序地自道路中穿行而至。道路两旁的百姓皆饶有兴趣地探头张望,交头接耳,嘈杂不休。
远处缓缓行来一驾车辇,朱红色的华盖上,细致繁杂的龙纹雕刻跃跃欲飞,金黄色耀眼的帷幔款款遮住车身,让人窥探不清车内人的样子,两匹漆黑的骏马步伐一致地行进在马车前方,昂首肃穆。
周围突然一片寂静。我愕然抬眸看向身边,每个人都好似屏住了呼吸,嘴唇微张,无比艳羡地看着这辆令人目眩神迷的朱漆马车经过。空气中,幽幽地,隐约流动着肃然的气息。
一身银白色皇子冠服的青年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跟在车辇旁边。温如满玉的俊美面庞,马上修长挺直的身型,神情倨傲,正精神奕奕地看向四周。
那枣红马上的,分明便是漓天曦,他从长洲回来了?那马车里的是。
正自胡乱猜想,漓天曦一双俊朗的目已飞快扫来,眸光掠过我的脸时微微一愣,面上随即绽开一抹灿烂笑容,还未等我有所反应,他那清扬的嗓音早已打破四周的沉寂,朗朗自空气中传来,“项少,好久不见,这么巧你也在这街上,中秋佳节,是出来赏月么。”
我远远冲他点头致意,并不答言,唇边扬起一丝淡淡微笑,正欲转身离开,却见那朱漆华盖车上突然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只见那手轻轻掀起金黄色的层层帷幔,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便露了出来。肤白胜雪,面目如画,狭长宁静的眼眸,淡若浮云的气质,紫衣华服,温和静泊。
百里枫不知从何处的人群中突然钻了出来,静悄悄地站到了我身边,身上一股冷寒杀气无声无息地溢出,我能感到他的身体自一瞬间牢牢绷紧。
“怎么了,百里枫?”微微侧头疑惑地问他。
“太子。”耳畔犹如一声惊雷炸响,我呆立当场,百里枫压抑低沉的嗓音犹自耳边传来,“那马车上的。便是当今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