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问过您,只是在听说您有事处理无法亲自送她回去的时候,许小姐似乎松了口气…”助理瞥到齐商蓦然一眯的眸,知道这句实话实在说得不是时候。
“这是什么。”掩饰内心的失望,齐商看到桌上一只黑色镶满华丽珠片的手袋。
片刻的疑惑过后,突然想起,这是诺言昨天随身带来的。
“是餐厅负责人交给我的,却是在许小姐离开之后。”助理看了眼齐商平静的脸,“所以我觉得,应该直接交给您比较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齐商点头道。
助理离开,他拿起那只精致小巧的包,细细地看了看,又放在鼻下嗅了嗅。
不知是否情绪作祟,他竟是真的闻到了诺言身上的香味。
熟悉的气息,似乎让他的心,一下子变得极其柔软而贪婪,怎样闻都不够。
――就像昨夜,他送她回酒店。
他像个呆子似的就那样看着她一整夜,直到天色发亮才终于说服自己离开。
只是怕她醉后醒来,面对他时会觉尴尬。
可是,在他如此小心翼翼地替她着想之后,那小女人就真这么走了?连句“再见”都没有不说,居然还因他不在那里而松了口气…?真是,气死人。
齐商失落暗忖,唇畔却是温存地勾起好看的弧度。
好奇地打开这只带有她体香的手袋,齐商像个探寻糖果罐的小孩子般,很想看看她包里都有些什么。
纸巾,唇膏,化妆镜…还好只是些寻常物品,没有出现什么令他跌破眼镜的奇异物。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电话。
就是他昨晚亲自关掉的那一部。
此刻依旧是关机状态。
齐商望着手机,眸间浮现笃定――她离开时究竟有多匆忙慌张,才会连唯一随身携带的手包都忘记了?而如果可以,他又是否应该去仔细探寻她慌忙背后所包含的意义?他也应该先告诉她一声才行,说不定这手机里有什么不可遗失的重要讯息。
这样想着,他直接按下开机。
一阵悦耳的音乐声后,屏幕上突然闪出一条消息提示――点开,便是一段视频的起始画面。
又按下“播放”。
画面清晰流畅,看着视频中的环境,很欧式的建筑与装潢。
小巧鼻尖让人忍不住想捏一下。
嘴巴吮着一只卡通奶嘴。
“来啊,Leslie,叫声妈妈…快跟妈妈sayhello…”略显年迈的女声响起,随即小娃娃的奶嘴就被取走。
间或还有几下拍手鼓励的声音传出。
可小娃娃无论如何都不肯让人如愿,水灵灵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镜头,不哭也不闹,过了好久,才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朝着镜头方向抓了抓。
齐商盯着屏幕,只觉这孩子似曾相识。
心里某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又立刻被他否定。
――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怎么可能?这孩子不会与诺言有半点关系,视频中那个让他开口喊妈妈的女人,也明显不是诺言。
也许,只是她的某位朋友,发来视频与她分享。
可是,如果…当初那个孩子没有失去的话,他跟诺言的宝宝,起码也该这么大了吧?齐商黯然地想,心情突然低落下来。
他关掉视频,又从多媒体资料中瞄到了“相册”。
随意点开,却是愣住。
――名为“Leslie”的相册中,近二百张的照片,都是那同一个孩子。
许诺言的眼皮一直在跳。
心里隐约总有些不安稳,却也不清楚终究到底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酒店的休息室安静清落,只有她一人在,她深呼吸几次,也没能让心平静下来。
门外似乎有些脚步,还有些许的交谈,越来越近,她局促起身竖起耳朵盯着房门。
很快门开,首先闪进视线的,是张极其灿烂的笑脸。
“Hello――亲爱的诺言!!好久不见啦!”“Mickey!”许诺言欢喜招呼,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圈进一个大大的拥抱中。
方远之前去机场接Mickey与阿楠。
让她在这里等着。
越是等待她就越感心气浮躁,好在他们很快到达,她现在放松了不少。
“好了好了,换我。”Mickey被人用力挤开,诺言再次被俊逸的阿楠紧紧抱住。
“真是我们的诺言啊,这样抱着好有真实感…”阿楠偷腥般地笑,随后抚了抚许诺言的长发,“丫头好像长高了一些,嗯?有没有?”“你瞎说,我都多大了,怎么可能还会长高呢?”许诺言微笑,眼角却不知不觉漫出了些许泪意。
不知为何突然心酸。
这两张温暖含笑的面孔,迅速勾起了她对过往的回忆。
彼时她还是个不值一提的小跟班,每天只是屁颠颠地跟在他们身后照顾打点一些日常琐碎。
转眼两年过去,如今已是不复往昔,一切早就物是人非――Mickey阿楠算是镀金归国,更上一层楼。
Ken自那一夜带给她噩梦般的回忆后,不知所踪。
莉莉姐看样子依然享受国外的惬意生活,不想再回来面对这个复杂的娱乐圈。
而她,已是脱胎换骨,成了一个歌手。
也成了一位母亲。
时光悠悠,所有的事看似未变,可回过头来,此时彼时早已不同。
只是这一路走来,个中滋味,点滴辛苦,只有当事人才懂。
“呀…诺言哭了。”Mickey笑呵呵道,放下挎在肩上的贝斯,体贴兄长般拉了拉诺言无措地捂在唇上的手。
“是喜极而泣,因为看到我们了嘛…对不对?”阿楠也也跟着揉了揉她的头。
眼底隐约浮现理解,与一抹感同身受般的沧桑。
“晚餐我已订了位子,环境隐秘安全,大家今晚可以尽兴叙旧狂欢…但也只限今晚而已,明天开始就有的忙了…”靠在门边始终默默注视三人的方远说道,语气叫人听不出是放松感叹,还是心有顾虑。
“对啊,我总要问问看,我们曾经的‘小丫鬟’到底如何一转眼就变成了超级明星――嘿,诺言,我可是有看到你首次登台的演出哦,看了很多遍,真是太酷了――”Mickey响亮地吹了记口哨,毫不掩饰赞美之意。
“少夸张了你,诺言的实力我们不是早已见过?”阿楠鄙夷般笑望Mickey,目光继而转回重新落在她的脸上,“不过,当初只知道你跟着老板一块也出了国,却没想原来是出国深造,筹划出道。
老实讲,我一直都以为你早已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了呢…”说到这里,Mickey与阿楠同时回头,意味深长地瞄了眼方远。
――老板喜欢诺言,其实这早已不是秘密。
想当初莉莉姐情绪失控,无法再继续唱歌,也是或多或少受到这件事的影响所致。
可是闹了半天,诺言宝剑出鞘般神速走红,而一直陪伴她的老板却依然没有与她确定某种明确关系,这也难免令人感到费解。
“Mickey,阿楠…”许诺言明白他们心中的误解,也见到了说起这种话题时,方远不太明媚的脸色,于是思忖开口,“其实有件事你们还不知道…我在美国生了一个儿子,已经两岁了。”这种事自然不该主动交代,尤其以她如今身份。
可眼前两人并非外人,他们是她的朋友,是曾给予过她关照与温暖的人。
那么大的事,她实在不想也不能隐瞒。
“儿子――?!”数秒的静默之后,二人异口同声地挑起尾音,露出超级错愕的表情。
对于这已在预料的反应,许诺言无奈地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而方远则是略显难堪地转开视线,躲避着不知实情的两个男人同样的羡慕眼光。
“你在看什么?脸色阴晴不定。”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齐商回过神,转头望向站在门边的殷肆,片刻犹豫淡淡一笑,“…没什么。”他注视着那道黑色的身影慢慢踱过来,坐在对面的沙发里。
岑然凤眸细细地打量着自己。
“冷枫的房间就在你隔壁,我这安排肆爷可满意?是否需要再作出些调整,让你们干脆跨越那层‘障碍’?”不动声色地将一直捏在手里的电话放在身侧,齐商刻意提到与自己毫不相关的话题。
“还是算了,”殷肆收回探究目光,傲然一笑,“若真与我同房,只怕她会担惊受怕到夜不能寐的程度。
那颗时时绷紧的小心脏,大概也会变得更加无所适从。”良久,殷肆语气转为沉重,“这次连累你了,没想到意大利那边会把你也锁定成为目标之一。
与我结交朋友,实在害了你。”“可以见得,他们一定很恨你…却也同时说明,你如今的确不容小觑的身份。
作为朋友,我当真为你开心。
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
人生到死都是必然,又何须过多纠结命运何时降临,一切都只听天由命吧。”齐商淡然地化解好友的歉疚,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他真的毫不在意即将会面临的风雨。
――殷肆身处的黑暗世界,果真不是凡人所能适应。
荣耀与危险互相依傍,彼此伴随。
随着他日趋崛起的地位与号召力,欧洲某些利益相悖的黑暗组织企图笼络不成,最终竟是对他下了暗杀令。
只是此次危机也非同小可,严重到对方不惜花费巨本,秘密派出一级杀手,不但只针对殷肆一人,还把注意一并投注在了他的身上。
于是接到风声的殷肆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从莫斯科匆匆赶来,不顾自身安危,只为护他周全。
即便此事因殷肆而起,然而得此磊落一友,他也实在感到荣幸。
对于齐商的话,殷肆没做什么回应。
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肆,你变了。”齐商观察他一会儿,突然这样说。
见他似笑非笑地抬眸,又继续,“不知该怎么形容,好像整个人…掺杂进了一些‘柔软’的成分。
只是不知那‘柔顺剂’是否当真如我所想:佳人倩影化刚为柔?”齐商笑睨殷肆,预测他接下来定会一如往常,被探到内心时就会立刻竖起防备,转移话题。
果然,一瞬恍惚自殷肆清然眸间匆匆掠过,很快又转为深邃的犀利。
“你呢?你不是也一样…我可从未见过你像刚才那般神色游离,患得患失。
话说回来,你到底在看什么?”殷肆的视线落在他手边的电话上,轻忽一笑。
叹了口气,齐商颇有无奈――早知如此,他刚才就不说那话刺激他了。
就知道什么事都别想轻易从他眼皮底下蒙混过关。
“既然如此,恰好你就帮我个忙吧…”他拿起手机,点亮屏幕,递到好友手中。
“这是什么?”殷肆只看一眼便问。
“看了也知道,是个孩子啊。”齐商调侃,实则在掩饰纷杂不堪的心境。
“我当然知道是个孩子。
你懂我的意思,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殷肆又瞄了几眼手机屏幕。
不用齐商再说什么,他已有所明了。
“这就是我要你帮忙的原因,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肆,你觉得…这个孩子会跟我有关系吗?”齐商异常认真的语气,让殷肆缓露笑意,“…外人看法如何,都是无根无据,这种事你何不亲自去问‘当事人’。”说着,他放下的电话,靠进身后沙发。
一副事不关己,静观其变的架势。
齐商微怔,轻淡一笑,眸间闪过犹豫。
――不是没想过去问诺言,这孩子是谁。
或者干脆直接问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
仔细回忆,她出国前走得匆忙,他与她的最后一面,确是亲眼看见她坐在轮椅上,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
可他后来也没有确切证实过,宝宝是否真的流掉了。
这孩子的眉眼越看越像许诺言,可他却不能轻易确定,孩子的另一半骨血,来自自己。
其实他已派人去进行秘密调查,只是等待最终结论还需时间。
他已有些按捺不住。
“你之前叫我过来,只是因为这件事吗?”殷肆盯着好友情绪涌动的眼。
“不完全是…还想邀你跟朗去看演出。”齐商拉回思绪,稳了稳神,“你们这次来得凑巧,今晚‘齐天城’有贵宾驾临――红极一时的歌星‘QueenaHsiu’以及摇滚乐队‘BloodRose’正在城中。”殷肆闻言,略微挑眉,没说什么,可一双如水的眸却狐疑地轻轻眯起。
真是可笑,齐商他何时开始“追星”了?
殷肆的疑惑在看到演艺厅内的巨大海报时,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他终于明白齐商为何会表现出种种异常。
海报上,乐队成员三男一女,画面庞克感十足。
而正中间的主唱…他不会认错,那是齐商的老婆。
老实说,他对这女人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只是模糊记得,从前的她似乎很懦弱胆小,娇娇弱弱。
话不高声笑不露齿,偶尔站在齐商身边,总透着一股卑微气。
两年前这女人突然离开,着实令一向镇定的齐商慌了一把。
甚至…挽留不及,他还在自己的面前,流下了不曾示人的泪水。
只是没有想过久别重逢,这女人居然成了歌手。
殷肆望向坐在旁边一声不吭的齐商,端详他太过平静的表情。
“我靠!!死狐狸,我终于想起来了,她不就是你的前妻‘许诺言’?!”同来的裘朗在看到那张海报时,一直处于记忆检索状态,总觉得其间的女人怎么看怎么眼熟,这才总算想起来。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殷肆叹谓,相信自己的语义齐商会懂。
却见他只略略点头,唇畔一丝苦涩的笑。
――的确已是过去了很久...久到他总算看清自己对诺言一片无法放弃的赤诚心。
可也许这片真情真意,她如今已不稀罕。
那么还要多久,还需他怎样去努力,才能再次赢回她的真心守候呢。
原来,曾经有她的日子,那么幸福充裕。
原来他竟如傻瓜一般,失去了如此珍贵的宝贝。
-伴随开场音乐,演艺厅灯光逐渐暗下。
而整个厅内座无虚席,皆是慕名而来的狂热粉丝。
许诺言身影一现,立刻引来第一波欢呼狂潮。
齐商仰望舞台上的女人,那个如今叫他熟悉却也陌生的她――从未想过她会选择一份与本来性情大相径庭的职业,且还做得这般出色。
受人崇拜羡慕,期待追捧。
请让我们就此告别,忘怀对方。
去寻找新的自己。
――分开前,她在那封信里写下这样的话。
此时想起别有一番滋味。
事到如今,诺言的确已经找到了那个崭新的她,新的身份,新的生活,新的未来。
她与从前再也不同,再也不是那个只会站在远处,满怀爱慕偷偷凝望自己的小丫头。
而如今却是换作他,坐在灯光暗淡的台下,注目于被耀眼光环团团包裹的她,超人气歌星“QueenaHsiu”。
而就连这样远远地观望,还是他施了某些卑鄙手段,费尽心思才得以成功的局面。
今非昔比。
看着她举手抬足散发的明星风采,每一个音节自她喉中溢出,带着令人震撼的余韵,看着她与乐队成员亲密默契的配合,与台下观众激情澎湃的互动。
毫不夸张,此刻他被她震惊,也为她骄傲到了内心酸楚的地步。
只是仍有不甘。
仍有一抹冲动,只想冲上台去,脱下外套将她紧紧裹住,阻挡一切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哪怕是强迫,也想把她带回自己那片已是萧条许久的后花园。
使得从此将来,她仍只属于他一人…许诺言演唱的第一首歌,便是令她一夜走红的曲目《Meditation》。
于是未经过度,演艺厅内的气氛直接奔上高潮。
第二首,是她的最新单曲,节奏强烈明快,依然是跨界曲风,将爱尔兰民歌与摇滚元素巧妙融合。
极其悦耳又上口,可以预见,必将又是一首脍炙人口的经典。
最后一首歌,她选择翻唱经久不衰的《NothingCompaesToYou》。
大气而伤感至极的歌曲,歌词描绘着一个失去爱情与亲情的人,一个内心受到伤害的灵魂。
搭配着许诺言略显沙哑的低沉嗓音,伴奏只有电吉他。
齐商怔怔地望着台上无与伦比的女人,感受着曲中传达的情感,只觉整个心都被一股莫名哀伤狠狠拨动。
隐约听到身后一阵抽泣。
他转过头,看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模样的短发女孩,失控地捂住眼睛哭了起来。
他淡淡一笑――诺言实在唱得太美好,其实就连他都已被深深地感动。
女孩子旁边坐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她哭泣时,他揉了揉她的短发,又伸手揽住她的肩头,爱惜地将她拥入怀中。
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齐商略微辨别,很快惊讶地挑起眉来。
掌声如潮。
演出结束,许诺言三次谢幕,才与乐队成员走下台去,而所有观众依旧伫留原地,高喊他们的名字,固执地等待返场。
殷肆裘朗率先离开,齐商则直接朝着那位拥住年少女孩的男人走去。
“顾匪。”他开口,笃然地叫出男人的名字。
那人抬眸看过来,一瞬讶异,有抹浅笑漫入那双漂亮至极的丹凤眼中。
“齐商。”“好久不见了,学长。”齐商笑起来,实在没有料到,面前站立的男人竟真是昔日大学校园里那个备受关注的“人气王”。
“我的确知道你是‘齐天城主’,却没想过真会遇见你。”名叫顾匪的男人俊朗一笑,声音磁性悦耳,“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我也很意外…你…”齐商打住话端,目光在男人身上做工精良的三件式西装上逗留些许,才又斟酌道,“你可是有些不同了…”记忆里,顾匪大多时候都是一袭帅气的赛车服,要么就是酷感十足的墨镜,皮衣,中短靴。
因他自身独具一种古典美男轮廓,加上反差极大的粗犷穿着,便总会彰显一种硬朗,清然,优雅而疏离的混合吸引力。
每一次出现在校园中,总会惹来诸多花痴女的驻足瞩目,大呼小叫。
彼时的顾匪,并不是个成绩特别出色的学生,却是以着职业赛车手的身份,年年为学校赢得若干殊荣,为增大学校名气与曝光率做出了不菲贡献。
“早就过了追寻儿时梦想的年纪。”顾匪明白齐商的困惑,貌似轻松地一语带过,“…可人也总要经历成长,选择面对真正的生活。”齐商点头,明白这简单一句看似清淡,却包含无尽意味。
“我本有公务缠身,可机会难得,也不得不带着她来看偶像。”顾匪换了个话题,将之前那个哭泣的女孩子从身后扯出来,拍了拍她的头,为齐商介绍,“这是我侄女,顾南。”“嗨,你好。”齐商招呼,见这瘦伶伶的女孩面色古怪,并未回应他的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