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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言?”当那一头终究出现方远带有惊喜的声音时,许诺言顿时按捺不住地崩溃痛哭。

方远几乎与许诺言同时抵达医院。

向来神采飞扬,玩世不恭的眉目中,满是沉重凝然。

――之前诺言在电话里对他说她的孩子出事了,她在不停流血。

她绝望哭泣的声音让他的心都快碎了。

到达时,许诺言已经进了急救室。

门外站着个男人,很眼生。

看到方远靠近,露出礼貌笑容。

“请问你是方远先生吗?”来时路上,曾听到那女人打电话给一个方姓男子。

“是的,我是!她在哪?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怎么样了?!”即便努力让自己恢复镇定沉着,可方远开口依然显得很心急。

“许小姐人在急救室。

之前医生还说送来的较为及时,挽救几率很大,我想她是不会有事的,你也要冷静下来,别太慌张。”听到这话,方远总归是缓过一口气,高悬的心也落回了原处。

他伸手与那男人交握,“请问贵姓?”“姓莫。

我叫莫然。”男人点头微笑,随即递过另一手中的表格。

“我与许小姐非亲非故,所以护士给我的这张表格我无法填写,还是要交给你。”“好。”方远痛快接过。

――可是说到“非亲非故”,他与诺言又何尝不是?他们任何实质性关系都没有,他不过只是个一直对她心存暗恋的旧上司而已。

只是,在这危险关头,诺言却是选择给他打了一个求救电话。

无论如何,他都要为她付起百分之二百的责任。

“既然你及时赶到,那我也该回去了。

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能陪你等她出来了。

请代我向许小姐问好,让她无论如何都要放宽心好好休养…哦,对了,我觉得‘齐天城’那种地方充满刺激性,孕妇还是少去为妙。

这只是个建议,希望你别介意。”“我知道了…”方远一愣,随即点头,又立刻变出笑容来,“这件事真的是非常非常感谢你,真是辛苦你了。”莫然客气地摆摆手,举步离开。

而方远的笑容却是逐渐凝固。

诺言…是在“齐天城”里出的事?!那…齐商呢?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她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如此危险的状况?满心疑问,方远都留在了心底。

此时此刻无人为他解答,只能等待诺言平安无事之后再说。

……刺目的阳光令齐商悠悠转醒,还未睁开眼就感受到头部的昏沉闷痛。

他抚着额头,暗暗呻吟好久才勉强坐起身来。

整个人像是从十几层楼跌下去过,从整体到细微都透着说不出的难受。

酒这东西真是害人不浅…往后他要是再喝酒,他就不姓齐…心里的碎碎念,一点都没有减缓他痛苦的宿醉症状。

“醒了?还以为你会睡上三天三夜。”蓦然传入耳中的女声,不知怎地让齐商精神一抽,直觉这抹熟悉的腔调怎么听都有些刺耳。

抬眸看到苏唯推开休息室的门走进来,手里端着一只杯子。

“我昨晚在这过夜?”发现自己上身*,齐商蹙眉问道。

对前一夜醉酒之后的事,一点记忆都没有。

“不然呢?你醉成那样,还那么高那么重,我能拖你去哪?”苏唯不悦般抱怨,“喝醉睡死也就算了,你还吐了我一身呢!…你要记得赔我一套新衣服才行。”“抱歉…我知道了…”被这样当着面揪出糗事,齐商错愕地愣了愣,虽无法证实,却还是先道了歉。

杯子递到面前,他发现,那是一杯西瓜汁。

片刻恍惚,他沉默接过,没说什么。

喝下一口,有些凉爽,却并不刺激。

――细细想来,这辈子他喝多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

然而每当他醉后醒来,面前也总会有这么一杯温度适宜的果汁,还有一张隐忍担忧的温婉笑脸。

感觉好吗?喝下这个可以去火降温,胃里也比较不会太难受。

每在他喝下一口,耳边也总会适时出现这一句轻柔询问――光是听着,都觉得不是那么痛楚了。

而现在…齐商淡淡瞄了苏唯一眼,发现她正端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里,翘着二郎腿,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只是这一刻,他才终于发现,她身上正穿着自己的衬衫。

纵然心有疑问,可很多话齐商还是不能轻易问出口。

而苏唯也是如此,即便满面复杂神绪,却也始终没主动说什么。

默默喝掉果汁,齐商翻身下床,朝浴室走去。

“喂…”身后终是传来苏唯略显犹豫的声音,“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什么?”一回身,头晕极了。

齐商依然强撑精神等待她后话。

“昨天晚上…你老婆来过。”齐商闻言,点了点头,却不明白苏唯怎会一脸忐忑。

诺言会来“齐天城”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加上苏唯此刻这种很稀奇的表情,就难免会让他多想了。

“然后呢?”他不动声色地问。

“然后…她看到你睡在这里。

好像很生气。”不知道这么说能不能让自己成功脱身?虽然她明白,许诺言昨晚貌似心碎离开,齐商是主要原因,可自己有意无意的暗示与扭曲事实,也逃脱不了关系。

之前因为殷肆裘朗的话,她一时冲动憋闷,很久都没有消气。

见到许诺言自然就把她当成了出气筒。

然而经过未眠一夜,彻底冷静下来之后…她实在有些心虚,觉得那样对待一个孕妇,真不厚道。

齐商默然,打心里明白诺言为什么会生气――他几天没有回家,的确是表现恶劣,她会生气很正常。

却也不知为什么,此刻他虽然尝尽宿醉的苦头,心下却有一份清朗慢慢升腾。

――好像数天以来的那些烦乱郁闷难以自已的情绪,都随着昏沉的昨夜尽数消散。

“没关系,”过了很久,面对苏唯紧绷的面孔,齐商淡然道,“我洗个澡,就回家去。”现在他满心都是急于回家的,很想立刻回到诺言身边,看到她那张会令他产生莫名心安的笑脸。

“喂!!”可转身之际,苏唯却再一次叫住了他,这次眉目略带愤闷。

“你…难道就不想问我,你老婆是否见到我在你房里?是否与我有过交谈,又说过什么?!你难道就不担心她会误会咱们俩,以为你几天不回家都是与我混在一起的吗?你不怕她吃醋?!”齐商的表现挑不出毛病,却因此更让她火大!――他那种无所谓的样子,让她产生了一种自己根本无足轻重的感觉。

一个许诺言对她说“她什么都不算”。

而此刻的齐商,竟是连她丁点的影响力都不考虑其中!“我与你相识不是一两天,我们的过往诺言也很清楚。

她不是个会胡乱吃醋的女人。

就算真的误会了,我一会就回去对她原原本本解释清楚,并真诚道歉。

这些你都不必担心。”齐商回应,仍是不急不缓的调调。

他看住苏唯渐现气急败坏的脸,徐徐道,“…昨晚该是你一直在照顾我,谢谢你了,苏唯。

往后我绝不会再这样麻烦你。”他温和礼貌的话语,透出的却是有意划清界限的疏远。

而这一点,更是深深刺痛了苏唯那颗好胜的心。

她咬住下唇像是在控制情绪,最终却还是直白地将心底话说了出来。

“齐商…我不甘心!让我就这样放弃你,我绝不甘心!!”

“我本以为,我们当初只是暂时的‘有缘无分’,以你当时家中状况,你要做什么我只应该去努力配合。

我认为你对许诺言不会动心,你决定娶她不过是报复之类的情绪作祟,你们根本不会长久…所以我才为了你坚持单身这么多年。

还辞掉海外高薪工作,只身回来投奔你…”“我本以为,我很懂你,齐商。

可现在我发现,我连你内心的百分之一都不曾企及…我也低估了‘感情’的叵测与微妙,没有想到你居然对她生了真情,还让她怀上了齐家的骨肉。

齐商,这样一来我该怎么办?难道我们之间曾有的真情实感就这样被抹煞,再也无法挽回了吗?我们真的再无未来了吗?你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我不甘心这样放弃你!”苏唯一字一句,终是道出真实想法。

齐商镇定的表象将内心掩饰得很好。

他在原地站立很久,又垂眸思忖片刻,才终是在她的视线里走回床边坐下。

“苏唯,既然你终于掏出心底话,说明了回国真正的原因。

那我们就索性开门见山彻底摊牌吧。”苏唯闻言,眸光一闪。

――还记得当初齐商对她说,他们不得不分手,他需要先为家中事做个了断,他要迎娶许诺言的时候,也是这种口气――我们摊牌吧。

这样清冷利落的语调,让她心凉。

“苏唯,我们再无可能,也无未来。

这是如今再确定不过的事。”他一开口便是给出了毫无余地的答案,让苏唯眼中还未来得及散去的忐忑瞬间凝结成明显的伤痕。

“的确如你所说,我没想过终有一天会是这样爱她。

许是过往痛苦的经历与许家实在太过密不可分,以致让我当初对诺言除了排斥之外,还有一丝憎恶。

可后来慢慢我才发现,我心底并非只有恨意,或者该说,是那些不应出现的意外,那些给予人打击重创的往事,让我潜意识地掩埋了对她的喜爱…”“我对她曾是喜爱,如妹妹一般。

后来逐渐掺杂进了珍惜与喜欢――那是一种即便发生任何事,我仍不愿放弃对她的关注与照顾的自私想法…到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那种莫名的复杂的感情就是‘深爱’。

我再也没有经历过比这更为剧烈的情感:每当想起她时,心口都会温暖与疼痛并重…也许她就是我心里缺失的那一块,只有她才能让我感到真实与圆满。”“而对于你,苏唯,你在我心中仍是那一个在辩论席上光彩照人的明丽女子。

我曾因对你的好奇与欣赏而走到你身边,不知你是否也是因为这样的感觉曾跟我在一起。

可如今你问我有关我们的‘未来’,苏唯,你又是否确定这个‘未来’到底是什么?”苏唯一愣,良久轻声道,“就是跟你结婚,一块生活,打拼事业。

我们结合会是最完美的合作。”齐商轻轻地笑了。

“爱情与婚姻都不是生意。

无法用‘合作’来定义概括。

而你自认为的“未来”太过刻意与理想化,现实生活本没有那么按部就班,你必须明白这个道理。”“就算我们在一起,仍会如每一对寻常夫妻那样,面对很多欢乐,也尝尽诸多辛楚。

我们也会吵架,冷战,会有不愿面对彼此的时候,柴米油盐,衣食住行…这些繁琐小事都需费尽心思点滴打理。

苏唯,跟我在一起,除了要分享我的好,也要忍受我的很多缺点,我并不完美,而我觉得,如你这般完美主义者,是无法承接太多他人的缺憾。

是这样吧?”这话像是说到苏唯心里,即便嘴上不承认,她仍是躲避般转开了视线。

“可是…许诺言就能做好吗?她就可以面对你那些不完美之处毫无怨念吗?像她那么没用的人,你还真把她看得很重。”“这不是能不能,可不可以的事。

事实上,这些辛酸她早已经历过了。”齐商字字力道十足,“她自嫁我的那天起,就以着‘赎罪’的心态独自扛起一切。

很多时候,貌似柔弱的她都让我意外并疑惑:她的坚韧与强大,其实已经远远超越了我。”“苏唯,你是再完美不过的工作伙伴。

然而诺言却是我人生中最适合的‘搭档’,是我不可或缺的另一半…我的命运,早已在她手里。”说到这里,连齐商自己都觉震惊。

原来不知不觉间,许诺言在他心底已是这般不可撼动的重要。

而在此之前,他从未深刻自省,这般清晰地明了过。

满室静默,苏唯许久凉凉一笑。

“我们就真的没有‘未来’了,是吧。”这句认命般的叹谓,带着丝缕伤感与颓然。

“某一天你会明白的,我视你为好友,是我心里除了‘爱人’之外,最珍重的位置。

你很棒,苏唯,可恕我无法给你爱。

我们错过就是错过了。”齐商站起身来,俯视苏唯低垂的面孔。

“可若你执意非想弄明白,你与诺言究竟有何不同才会导致今日现状的差距,那我就更加清楚地告诉你:我曾为了诺言结束与你的关系,可现在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也不愿再为了你而离开她。”

在一种诡异感觉中醒来。

“诺言?”惊喜地唤了一声,他连忙从沙发奔到了床边。

“你醒了怎么不叫我?感觉怎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他连声说道,对着诺言平静的小脸,“饿了吗,要不要吃些东西?”她似是仍没反应,只是怔怔地盯住他很久,才移动双手抚上腹部,脸上神绪惶然而脆弱。

“傻丫头,不要害怕,孩子没事…医生说你只是先兆性流产,看着吓人,可无论如何孩子都还好,以后加强保胎绝对没问题…”“孩子…没事?”诺言微弱的声音打断方远的滔滔不绝,不同之前,她眼中闪现出一簇明亮的光彩。

“是的,没事。”方远拉起她的手,用力一握。

她放心般长出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眸底有欣慰,也有些许潮意。

“我做了个梦,很长很痛苦,却一直无法转醒…我梦到有人带走了我的宝宝,不肯还给我…我一直追他,求他,他都不肯还给我…孩子在他怀里一直哭,我心痛极了却无计可施,只能看着他带着我的宝贝渐渐走远…”她说着,再一次惊惶地抚上隆起的小腹。

而这回,方远亦是张开温暖的掌心,扣在她交叠的手上。

“宝宝完好地在这里,他只属于你。

没人可以带他走。

诺言别怕,那只是你的梦,永远没有发生的可能。”他轻念,看住她虚弱的小脸,心里泛出丝缕酸楚。

他已尝尽可望而不可及的痛苦,老天还要怎样折磨他?这个女人,自他第一眼看到,便在心里不知不觉地生出怜惜喜爱的苗芽,她的一颦一笑,喜怒哀愁,温婉坚韧,甚至连此刻周身密布的母性光辉…都能时刻触及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他总是不可自制地受她左右,陪她欢喜,陪她伤感。

从未有人能够这样牵扯他的心,他的情感。

他是这样喜欢她,即便不能时时相见,可那份情愫却始终不能转淡。

“诺言…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来这之前,你为什么给我打了电话?”方远口吻清浅,心却充满忐忑与期待。

――事发至今,他都还没有看到齐商的身影。

想必他是并不知道诺言差点流产的事。

可那个叫做莫然的男人,却清楚透露她是在“齐天城”里出的事。

他怎么想都觉得事发诡异。

“因为我已经找不到别的人…”经方远一提醒,许诺言似是又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事,眉目瞬间浮现诸多复杂神绪,而唯独那一抹“心灰”最为明显。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可除了你…我能求助依靠的,就只剩下了你。”淡然一语道不尽无穷心酸,可她却也没有任何脆弱的表现。

眸光纯透莹莹闪闪,并无眼泪流下来。

也只是这么一句发自内心的感叹,刹那间便击中了方远的神经。

他只觉胸口闷闷一疼。

然后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便顷刻如同潮涌一般,强势猛烈地排山倒海,吞没了他那颗一直强装镇定的心。

已无心再去深入了解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事。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份几欲挣破牢笼的冲动,不可无视,无法按捺。

“诺言…”他抚摸她颊边的发丝,看着她转过视线望住自己,深吸一口气才又继续――“跟我走,好不好?”

齐商走出浴室时,苏唯早已离开。

那件被她穿过的衬衫,正孤零零地丢在床上。

穿戴整齐,他瞥到床头手机,才发现不知何时关了机。

按下开机键,看清并非是没电自动关掉。

他微地蹙起眉来,想到又是苏唯自作主张的行为。

悦耳的开机铃音之后,竟是数次未接电话保留提示,显示的是同一个号码:家里。

直觉认为是还在担心他的诺言,齐商想也没想就拨了回去。

那一边很快被人接起,却是佣人的声音,“齐先生!”

“怎么了?”对方急切的语调听起来有些奇怪,齐商一边系着袖口,一边问,“诺言在休息吗?”“齐先生,”那头停顿数秒,“太太…没有跟您在一起?”

齐商动作蓦然停顿,脸色也是瞬间转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太她昨晚出门说是要散步…可一去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齐商脑子一瞬空白,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佣人这话的含义。

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彻夜未归?!苏唯提到昨晚诺言有来过,那么她借口散步其实是来了“齐天城”吧?可她离开之后怎会没有回家?!“她没有留下口讯说会去哪里吗?你们有找过她吗?”“正因为她没留下只字片语我们才会担心,临走时也没有不回来的迹象,只是拿了件外套还有随身包。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现在还关了机。

齐先生,太太会不会出什么事?我们不知去哪里找,而你我们也始终联络不上――”“我知道了,先不要慌,我去找。

有什么消息记得先告诉我!”镇定回应,他挂断电话,又拨出了许诺言的号码。

不愿朝不好的方向想,可心中还是渐渐升起不安,且越来越强――诺言从不会做这种让人担心的事,况且她还有孕在身。

挺着个肚子她能去哪?果然,她的手机打不通。

握着电话坐在床边,齐商努力平定心慌,想冷静下来理清思路。

昨晚喝醉之后的事他都不清楚,而在下午那仅有一次的通话中,她的语气也是寻常的。

他完全能够确定,诺言并非是早有预谋地玩失踪。

只是,这结论一出,却更令他慌乱起来――若不是有意不回家,那么剩下的答案只有一个。

她定是出了什么意外!思绪纷乱间,脑中又突然闪过苏唯的那句:你难道就不好奇你老婆是否看到我在你房里?是否与我有过交谈,又说过什么?!当时不觉这句怎样,现在想来,却感到其中大有文章。

苏唯!齐商凝紧眉心,捏着电话走出了休息室。

......不顾助理侧目眼光,齐商一把推开苏唯办公室的门,见她正坐在椅中望着窗外,略微发红的眼睛显示她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