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你是怎么做到,能够让一个娱乐公司的老板瞩目于你这么个不值一提的无名小卒,即便离开公司也能与他纠缠不清。
可我不得不说你够有手段。
吸引了方远,打压了莉莉…就算你一直没有表露想要代替莉莉成为乐队主唱的想法,可你却早已经这么做了!”他的语速越说越快,面色也是越来越阴沉。
许诺言完全不能回击。
他字句间的怨尤像是早已根深蒂固的想法,她已无法三言两语扭转局面。
只是,这也让她隐约察觉一点――“Ken…”她斟酌着开口,“你是不是…喜欢莉莉姐?”如果真是感情使然,她便不难理解他今天为何对她说出这番话。
因为喜欢,因为心痛,所以才会想要为莉莉出口气吧?还有那一晚他刻意搞砸鼓点…也是出于此因的吧?她终于明白。
“管你什么事?你懂什么?!”放佛被踩到痛处,Ken的表情一僵,怒气很快遍布眸底。
被他一吼,许诺言立刻噤声。
只觉自己真是多事了,他人情感…她何必这样好奇?她退了两步,觉得再多呆下去,他们之间也许会越说越气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抱歉。”她低着头道,随即便转身想要离开。
可Ken却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在她转身的瞬间,他一把拉住了她!震惊地对上这样一双黑漆漆的冰冷眼神,许诺言恍然察觉一丝危险预感。
“怎么,被我拆穿心思,想溜走?!”话音未落,他扯住她的双臂,一个施力便居高临下地把她按倒在了地板上!!“Ken?你想干什么…”此时此刻,许诺言连声音都在发颤。
这是她未曾预料的一步。
不知Ken怎会突然翻脸变成另外一副模样,且还对她做出这种事来!她吓得有些发不出声,竭力抵抗挣扎却依然无法撼动Ken的力气。
不停蹬动的双腿,只被他一只膝盖就给死死压住!“Ken…”惊吓的泪水簌簌滑落,许诺言嗓音干哑地唤了一声,渴望Ken找回理智,就此打住。
然而沉默不语的他,却是加重按压的力道,单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手居然朝她领口探去,三两下就扯开了她前襟的扣子!“别这样!!你想做什么――?!”
“小声点!你不是喜欢男人在意你吗?不是喜欢被人疼爱呵护吗?我现在就来好好爱你――呃!”阴郁而模糊的眼神,代表Ken已是被复杂情绪冲昏了头。
可他冷森森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到她突然张开嘴巴狠狠地咬了他一口!疼痛自指间传来,令他不得不缩回手。
也不知哪里来了那么一股蛮力,许诺言翻过身体摆脱掉腿上的压力,拼尽全力挥动双臂,挥开了Ken的钳制,也因用力过猛而一巴掌击中了他的脸!整个空旷的房间,一记干脆耳光声回响其间。
而Ken在这一刻,才似是回过神来。
领悟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抖了抖嘴唇,脸色晦暗而无措地站起身,稍微退了一步。
盯着惊甫未定的女人趴在地板上,满脸是泪,眼里还有惊惧的光。
“你…”良久,他才开口要说什么,却见许诺言身体一僵,似乎以为他还要伤害她。
极其迅速地从地面上爬起来,抓起散落的包包抱在怀里,头也不回地就冲出了排练厅。
紧抱着皮包的许诺言从“方圆娱乐”跑出来。
阵阵夜风拂过耳边,听到的却是Ken仍漫在心底未曾散去的阴沉声音,令她周身不停打着寒战,无法自已。
直到气喘吁吁,她才愣生生地止住步子。
紧张地一把捂住腹部。
胎儿究竟是否安好她已无法确定。
此时此刻她有些丧失知觉,担心害怕之余只想找到一个人,狠狠地躲到他怀里。
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她就着路灯光亮蹲下,僵硬颤抖的手指几次才费力地打开皮包拉链,翻出手机。
齐商的号码播出还未接通,她已是先流下了眼泪。
――你就是用这种楚楚可怜的表情方远的吧?――不是喜欢男人在意你吗?不是喜欢被疼爱呵护吗?我现在你就来好好爱你…那一头等待的铃音响个不停,很久都没有得到她所期待的那抹温存声线。
只是等待的过程中,渐渐地Ken那种似笑非笑,平淡又很阴沉的嗓音再一次地窜入她脑中。
她用力闭上泪眼,捂住另一侧耳朵禁止自己再去回想。
面前传来急促脚步声,她浑身一抖,蓦然睁开眼时看到的却是诧异望着她的陌生路人。
“齐商――”她期期艾艾地轻唤心里极度渴望的名字,这每一秒的流逝都令她备受煎熬。
惊惧和着泪水不断滑落,可她却又并不知道自己在哭。
终于…电话被人接起。
许诺言的心,似是刹那之间承接一片温暖光明,让她看到了希望。
“喂?”可是,那边竟然传出一声女音!本将出口的哭唤顿时打住。
许诺言眨了眨眼,好久才把电话从耳边撤下,看清号码――的确是齐商的没错。
“喂?说话啊――”那边稍许等候不见回应,又扬声问道。
而这一抹询问的腔调,让许诺言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是…苏唯?!虽然只有几面之缘,可苏唯清亮利落,略微上扬的音调,她始终记忆深刻。
“是许诺言?”没等诺言开口说话,苏唯率先发问,许是看到来电显示早已确定了她的身份。
“齐商…在吗?”许诺言慢慢地站起身来,问得很没底气。
像是这一刻她谁都不是,苏唯才是那个名副其实的“齐太太”。
她也不清楚为什么一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竟会产生虚脱与低卑的感觉。
而相较之下,之前承受的那场意外惊骇突然变得不再重要。
她的全部身心只投注于虚无飘渺的线路另一边。
惊慌失措带来的周身诸多不适,也已然转变为了内心深处的一记剧烈闷痛。
――还有什么能比在你最需要心爱丈夫的关心慰藉时,从他电话中传出另一个你最不愿接受的女声,还让人倍受打击?“齐商还在睡,如果你找他有事,先跟我说吧。”头脑混沌的许诺言早已分辨不清,苏唯这句看似无意的话,究竟是否存在着刻意的暗示。
不知如何挂掉手机,也不知怎样拦了辆车,当许诺言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了“齐天城”里。
她朝着满城灯火走去,那些曾让她惊叹完美的璀璨景致,如今只化为虚无的存在,完全不能吸引她的任何注意。
她直视城中的酒店大楼,抬头仰望齐商办公室的那一层,心下退却,步子却依然坚定地迈了出去。
从未有过这种情况,令她即便有恐慌有退缩,却仍是执念地想要去看清,却确定一件事。
酒店前台对许诺言毕恭毕敬。
也似乎只剩这一点能让她清楚自己仍是一个身份备受尊敬的人。
而那颗心,却早已卑微地跌至谷底。
站在电梯中,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与头发,发现双臂已是提不出力气。
齐商的秘书早已下班离开。
而他的办公室门却没落锁。
她走入依旧冷情的空间,站定在休息室的门前。
不能确定齐商与苏唯是否在这里,只身来此,不过是她的一次自认无误的确定。
――如果他们在这里,即将入目的情景将会解答她所有不安的困惑,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而如果他们不在…或是其中任何一人不在,那么她这就回家去,全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从此以后,她仍是原来的那个许诺言,从此以后…无论再经历何事,她仍会全心全意地爱着齐商,紧密相随与他共度余生。
这样告诫着自己,她握住门把,发现这道门却被反锁住了。
心一沉。
她努力平定呼吸,敲了敲门。
很久没有等到回应,她又敲了几下。
才听闻里面传出轻微而急促的脚步。
这一刻,许诺言用力闭紧双眼,可当房门开启的瞬间,她便又强迫自己睁开眼去直视。
“是你?”即便一再自我劝慰,她不过是自己骗自己,齐商与苏唯不可能会有什么。
然而当这女人出现的时候,许诺言的心依旧难以避免地受到了打击。
――苏唯的头发湿漉漉的,肩上搭着一条毛巾,像是刚从浴室匆匆走出。
赤裸的双腿,光着脚。
身上只有一件衣物…却是属于齐商的衬衫。
她记得清楚,这件衬衫,还是她买给他的。
“挂断电话就赶过来了?你对他还真有不够放心的。”没等许诺言开口,苏唯淡淡一笑,表情恣意而慵懒,略显倦怠,不慌不忙地继续擦拭起了头发。
“他…怎么了…”许诺言双手扶着门框才不致让自己倒下去,苏唯挡在门口她无法进入。
只有伸过头去看个究竟――却并未花费太大气力,就看到了床上正在沉睡的男人…上身光裸。
被单底下的情景她已不敢再想。
“之前一块喝了酒,他醉了。”苏唯瞄着许诺言愈见苍白的脸色,明白她是误会了。
可不知哪来的一股恶劣冲动,她此刻就是不想对她说明真相。
――今天多次受到齐商朋友的嘲讽提醒,气闷中又被齐商吐了一身,好不容易才洗净身上的脏污与酒气。
正满心愤怨无处发泄…偏偏老天给她送来了一个出气筒。
许诺言要误会就误会好了,反正自己又没真的跟齐商怎么样。
她误会只能说明他们夫妻间缺少坚定信任,与她何干。
思及此,苏唯嘴巴闭得更紧。
“你们…做了什么…”许诺言的声音听来更加飘忽无力,整个人也是一副即将晕倒的模样。
“你觉得呢?”苏唯却是扬起笑容,“你亲眼见到什么,心里认定是什么…那便是什么了。
很多事实清清楚楚摆在面前,何须再要求他人亲口证实?”就算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对,她不应如此不厚道地欺负眼前这个娇小柔弱的女人。
可是苏唯仍难以自控,不知是真出于心底那股还未消散的愤意,或者其他。
“苏唯…你是真的爱着齐商么?多年以前没有得到,过了这么久,就算再无机会…却依然还是很爱他?”本是预期许诺言要么挥泪离开,要么摆出齐太太身份给予反击。
苏唯静观其变,却未料等到的却是这句询问。
而当许诺言低垂的眼眸再次抬起时,她不由诧异――她的眼中哪有伤心欲绝,不甘痛苦?全然剩下的,只有一种令人疑惑而震惊的平静。
其实对于许诺言的提问,苏唯并非不能回答。
是或不是,再简单不过。
可她也明白,此刻她的答案绝不可以轻易草率,由着性子来。
因为眼前女人的表现,让她出乎意料之后也有些不知所措。
先前那些恶劣的想法也渐渐消失了。
许诺言像是也并非真要得到她的回答。
晦暗无神的目光直视苏唯,却又像没在看她。
“苏唯,我清楚你与齐商曾很相爱,若没有我的出现,你们也许早已是夫妻,过上了彼此都希望的快乐生活,不必受到往事与心酸所累…齐商大概也会轻松很多…”许诺言像是花费很大力气才发出声音,字句艰涩。
“也许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很羡慕你,也嫉妒你…就算只听到你名字都会心痛如割。
因为你的出现只会让我想起你们曾共度的欢乐时光…也会想起这一生因为我的关系,曾阻断了一个女人的幸福。
这种罪恶感曾让我寝食难安,觉得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齐商…”“所以如果你现在困惑,无法看透我的心情。
我来告诉你…伤心是肯定会有的,因我也是无尽无终地一直爱他。
可事到如今眼前一切,却又让我内心坦荡平静:这或许是早该出现的结局,我一直不甘,也不敢正面直视做出了断,才让这段复杂纠葛拖到如今一步。
本该在一起的人没有在一起,围困婚姻之内的人,也得不到应有的轻松快乐。”“也许月老牵错了线,这份感情注定无疾而终,不得长久。
而倘若三人痛苦,不如我一人承担全部,成全你们。”许诺言轻轻落下这一句,让苏唯更加意外地挑起眉来。
先前维持的闲适已不存在。
“你…也没必要这样。
我跟齐商…”这一刻,苏唯像是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扭转局面,“再说你已经怀孕了,现在说这种话,很像是我在欺负你…就算你离开,我跟齐商大概也不能安心,起码你还怀着他的孩子…任何时候,这个孩子都是不可抹煞的事实…”
“不可抹煞的不单只是一个孩子。”许诺言突然打断她,又清浅地笑了起来。
“我跟齐商共同经历的一切过往,都是实实在在,无法磨灭的事实。
苏唯,我希望你能明白,就算我对你有万般介意与愧疚,可若我不放手,若无其事地继续过自己的日子,你做什么也都不能改变我与齐商的夫妻关系…这一点,你也要记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许诺言急转逆下的口吻,让苏唯再次蹙起眉来。
“那意思就是,若我离开,只是我不想再继续这段痛苦折磨。
而你,却并非决定因素…你什么都不算。”苏唯完全讶然。
――这女人是在耍她吗?刚才还是一副受气小媳妇的嘴脸,转眼间竟有凛冽之色满布眉目之间。
“说到底…真正让我感到伤心的,不是你们此刻在一起。
也不是你们貌似有过亲热之举的表现…而是我心爱的男人对我说谎。
他就算内心痛楚醉到不醒人事,昏睡在办公室里,也不愿意回家面对我…这才是最让我心碎的事实。”
“感情若走到这一步,还有何挽留的必要?”说到这里,许诺言蓦地闭上双眼。
那模样仿佛瞬间关闭了所有希望。
苏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却又听到许诺言闭着眼开口。
“你要记得准备西瓜汁…齐商宿醉隔天总会有些发烧…”“果汁也不能太凉…他胃不好…”
“争取让他整天禁食…晚餐可以是粥,但千万不要带有海鲜,酒力没散喝海鲜粥,他常会出现过敏…”
“呆会儿还要记得把窗帘掀起一边透进光来…自从弟弟去世,他总是不能安稳地睡在全然漆黑的房间…”
“别说了!”苏唯忽然心里一痛,许诺言轻轻浅浅掺着心碎的嘱咐让她听不下去。
“齐商是个受惯照顾的人,对日常诸多琐碎细节都很在意…若你打定主意跟他在一起,就要努力学会无微不至。
不要以为他向来云淡风轻,笑看一切,就是真的很坚强。
他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脆弱…你也要试着接受,给予照料。”许诺言一直低垂着头。
说完这些她转身就走,没有再看齐商一眼。
“喂!”苏唯踏出休息室,望着许诺言拉开办公室的门,“你去哪?!”――她就这么走了?那眼下这是什么情景?剩下的事…她要怎么处理?!背对她的女人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就离开了。
去哪?她也不知道。
离开齐商,她无处可去。
感情原来是这样一回事。
当你真爱一个人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因你内心深处的寂静欢喜变得温暖又明亮。
而当你有一天不想再爱,利落地结束那一场风雨之后,心也是可以如此回归安然宁静。
放佛肩上所有重担尽数消失,再无所累。
曾以为齐商是她心底深埋的根。
没有他,她也无法继续存活下去。
却未料到,原来离开竟是这样轻易简单。
从酒店出来,许诺言坐在喷泉旁边的长椅上,仰望满天星辰。
身边过往人迹,欢声笑语,都与她无关,也不能扰乱她此刻毫无波澜,死寂一般的心境。
明天会如何,未来又怎样,她已不想再去考量。
“小姐?”身边有人轻唤,许诺言置若罔闻。
“小姐…小姐?!”直到声音不断加重,她才将视线从夜空移到面前男人的脸上。
是张极其温和的面孔,从五官就能看得出是个很爱笑的人,只是双眼却并不相称地带着明显的惊讶与担忧。
许诺言确定自己并不认得他,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对他虚弱一笑。
“你…没事吧?”男人问着,很犹豫地指了指她的下半身,“你在流血…”许诺言茫然地顺着他的手看向自己的腿间。
大脑瞬间空白!!――之见双腿之间,浅蓝色的孕妇裤上居然渗出了丝缕血迹!!她麻木地动了动身体,似乎在这一刻身体所有的感知才逐渐回归原处。
――小腹正微地抽痛,而底裤早已是黏腻一片。
“我…我的…孩子…”她惊异地张了张嘴,之前还算平静的面孔已然写满了惊骇!
“没事没事,别紧张――”看得出她也是刚刚才发现自己的异常,那男人一边轻声安抚,一边扶住她僵直的身体,又不知朝谁挥了挥手,很快叫来了一个人。
“快把车先开过来,她‘受伤’了!”男人面相温和,出口却是不容置疑地干脆利落,像是早已习惯发号施令。
而此时的许诺言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关注眼前男人。
被他扶着站起时,她毫无感觉地泪流满面。
“我的孩子…我这是怎么了?我会不会…它会不会有事?!它是怎么了啊…?”她语无伦次地不停发问,双脚僵硬得几乎迈不开步子。
却是那男人一把抱起了她,小心地放在刚停稳的车中。
“别急,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不会有事的,你放轻松一些!”许诺言已是忘记回应,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抓着身下座椅的边缘稳住身体。
感到下身再一次涌出些许温热的时候,车子快速启动驶离了原地。
……半路上,陌生男人的电话突然响起。
“抱歉,肆爷,我刚将车子开走了。
因为见到一位出现状况的孕妇…看她的情况,我没敢把她带去私人医师那里…我们正在去医院的路上…要不,我先让莫非去接您?”那一头不知说了什么,电话很快挂断。
稍许静默,陌生男人又一边开车,一边抽空转过头来确定许诺言的安好。
他看住脸色惨白不停发抖的她,“小姐,要不要先联系一下你的家人?”不知是否真的很疼,还是过于紧张,许诺言冷汗涔涔,呼吸急促。
惶然地圆睁着眼死死盯着车子顶棚,抖了几下嘴唇也没能讲出一个“家人”来。
齐商。
混沌而模糊的意识中,这是唯一闪过她脑海的名字。
却也绝望地深知:他是她此刻最不可能联络得到的人。
费力地从包中摸出电话,隔着蒙然泪水找出那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