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今日这案子,本官就照孙老爷所说,不知……还有什么不服?”应天府尹心内欢喜啊:
呜呜,终于可以送她们出门了!
困了一夜的大家,立刻纷纷告谢。
这一说“退堂”,墨儿和肖腾只恨不能顿做鸟兽散,撒腿赶紧跑,但尊卑有序,长辈不离开,她们晚辈往哪里跑?
“林姑娘病重,孙老爷还请先行!”
虽然明知尉迟氏压根不屑,但肖百万仍习惯先行礼让,但一转身,忽然好似才发现里面少了谁似的,不禁随后问了句,“孙大人呢?我记得刚,她就在我后面啊?”
已经漠然转身走出了屋门的尉迟氏,陡然间身子就禁不住一顿,虽没理肖百万的意思,却因肖百万的声忍不住转头四顾。
“我说腾儿娘,你莫不是看花了眼?”人呢?
狄氏忙暗推肖百万,示意尉迟氏在前面呢,少混说。
“之前,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后来赶来这边时,我在前面,孙大人当时就跟在我后面……”肖百万说着,跨出门又四下里望了望,“真了怪了,刚我进屋时,她就在这儿啊?”
尉迟氏赶紧又四下里都细细看了个遍:
这哪里有孙梅的人?
刚……结案前,他派人四处找墨儿娘来着,但……墨儿娘就好似还在气他似的,愣是不露面,明明她过去再气再怒也就只一会儿,少时就会主动来寻他认错——
以前,即使他错,任性、得理不饶人的时候,墨儿娘也只一味让着他的。
“快卯时了,只怕是回去换官服了,也难说!”狄氏难得主动在后面出言假借与肖百万答话的当儿,借机宽慰尉迟氏。
“也可能!”肖百万点头,“那……孙老爷,不如您先回去看看?鑫儿也需赶紧找个大夫了!”
虽然明知尉迟氏讨厌肖家,嫌肖家“臭”不可闻,但肖百万就是每次都逼着自己厚着脸皮主动说话,
然后等着被一次次拒绝。
“……”
尉迟氏抿唇,依旧对肖百万的话,一脸的“恍若未闻”,但人没有动,仍在原地望——
正如他出门时担心的,他昨儿出门特别不吉利,结果果然是什么都不好,鑫儿被附体现在病得稀里糊涂,孙梅与他反目现在还避而不见,就连墨儿也被他当堂冤枉,结果现在更厉害了,看见他就往人后躲——
他心里好慌,总觉得自己会又失去什么一样?那年他一巴掌把墨儿抽去肖家时,抽完后,心里也是这感觉:
结果墨儿,自那以后就对他阳奉阴违,看他跟看后爹似的!这次,若是墨儿娘也……
“老爷,好似鑫儿烧得厉害!”陪嫁王氏焦急地走来。
“当真?”尉迟氏赶紧走到马车边伸手一探,鑫儿果然烧得滚烫,尉迟氏立刻就想到了那一僧一道的话,暗想:
心里这感觉说得是鑫儿?
“先回去!”
尉迟氏赶紧上马车,同时安抚自己:墨儿娘此刻见不着,晚上也会回来的!鑫儿却不能等了。
只是临着要走时,那头的肖百万忽然说:“墨儿?你怎么还在这儿?”
尉迟氏终于看见了一直躲在肖百万和狄氏身后的墨儿小夫妻,而墨儿一身官袍皱巴巴,尉迟氏这才突然意识到,墨儿可能昨儿才刚从翰林院出来……墨儿娘又何尝不是连家的地都还没沾?
愧疚!
要说点什么吧,偏偏真要开口,要说的就太多了,但不说……下次就说不出口了。
“墨儿……”
一心急着赶回去的尉迟氏还是忍不住在马车走前,忽然探头低低喊住了那头预备上马的墨儿。
墨儿和肖腾顿时身形俱震,这墨儿爹突来的“温柔”,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父亲!”
墨儿只得又跃下马,恭恭敬敬地上前向尉迟氏请安,等着晨训。
尉迟氏目斜墨儿与他的距离……果然,也是三尺有余。
心痛!脸上却还是得忍着:
“今日……”握紧两拳,鼓起勇气,尉迟氏撇开眼甚是别扭地张口,“爹错怪你了。”
低着头的墨儿“倏地”瞪大眼,仰脸看尉迟氏一脸茫然:她刚才是听错了什么吗?
“爹……”
尉迟氏鼓足勇气还欲再说一几句,车内的鑫儿忽然喊了声:“爹——”接着,又是数声,呼唤甚是急促。
尉迟氏到了嘴边的万千言语,也在刹那间化为乌有,墨儿和肖腾还没来得及回神,尉迟氏已进了车内,隔着马车壁,墨儿听得那车内传出鑫儿的啜泣声:
“爹——鑫儿冷!爹,鑫儿怕——”
然后尉迟氏温柔至极的安抚声也接连传来:“爹在!鑫儿,爹在!什么都不用怕——爹在你身边呢,快——
王叔,赶紧回府!”
“哒哒哒”地马车声起,眼前的马车,下一刻就变成了一片扬尘。
墨儿却还呆立在原处。
肖腾默默上前,下意识地紧紧地,紧紧地握紧了墨儿的十指。
墨儿抬起眼,肖腾眼里是满满的担心,若在过去,墨儿一定会将自己心底的伤紧紧地包裹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角落,然后努力给肖腾一个“我没事”的开心笑脸,伤得越深,笑得就越调皮。
“真羡慕鑫儿!”有爹的孩子就是好!
由衷地,孙墨对肖腾淡淡地笑道。
“她也羡慕你!”肖腾心酸,正因为深知墨儿心里一定难受,便努力对墨儿笑,“因为,你爹心里只有她;而我心里,你娘心里,还有我爹我娘……心里都只有你。”
墨儿垂眼抿嘴笑了:“腾哥哥可真会安慰人。”是啊,她嫉妒鑫儿有爹疼,但她墨儿却有娘、有腾哥哥,还有腾哥哥的爹和娘……好多好多的人。
不知为何,孙墨突然觉得自己也挺对不住的鑫儿的,因为本该属于她的尉迟姑母、姥姥、姥爷却都来爱她墨儿了——
明明鑫儿才是她们亲人。
“忽然,我发现我孙墨也沾了鑫儿不少便宜!她一直想我死,取我而代之,想想,也是因为我生来就拥有了太多吧!”连她的份儿都占了!
孙墨对肖腾露齿一笑,伸手拽着握着她手的肖腾:
“我们去河边走走吧!反正也没什么事,辰时才需去东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