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话说得,兄弟哪有不想过好日子?要是……要是兄弟也能跟大哥似的,养上了连个闺女,不,就是给一个,兄弟这腰板在婆家立马撑得直直的,你是没见着兄弟,每次跟着墨儿在婆家,头都不敢抬起来!兄弟那公公抱着那也不知谁家的野……孩子,开口闭‘看这孩子,生得多可爱啊’……
兄弟这五个孩儿啊,他瞅都不瞅一眼!”肖腾喝完一大口茶后,又接着道,“墨儿也是不一条心,刚……
刚那边骁公主府的一来人,她立马丢下兄弟就走,还说什么想纳妾的话——
大哥,您说墨儿这话不会是认真的吧,虽然……虽然小弟至今也没养出女儿来,但……小弟总觉得,这骁公主府来的人干嘛和墨儿聊这个啊?”
“……”北堂傲的眼垂在茶碗底微微一沉,然后笑着放下茶碗,笑向肖腾,“只怕是和人说着闲聊,也不一定。”
“大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小弟什么都不怕,就怕她们是冲着嫂子来的,小弟不久前,忽听墨儿说……”话到这,肖腾将头凑到了北堂傲的耳畔,“这璟驸马,好似……是柳嫂子老家的人,而且……据说她今儿领着璟公主他们也上庙,其实就是追着柳嫂子来的——
兄弟一时也不知这……是敌是友?要不要提防?”
“提防不提防倒在其次,有消息说……”北堂傲说着微微抬眼,也悄声与肖腾道,“皇太后似乎不太欢喜这个驸马。”换做他,他也一样吐血……一颗掌上的稀世明珠竟然给装在了一个朽木盒子里,被人当鱼目使,换谁都会心疼的。
此消息……
肖腾不听北堂傲提,用他的脚趾头想也能推测——
宫里那个眼高于顶的皇太后,说句实在话,他眼底的璟公主是这天底下独一无二的金凤凰,当年皇太女想要收进后宫为妃,他都觉得有那么七八分的不中意,这而今却配给了一个傻子……
别说哪是太后,就是他肖腾的儿子,他也不乐意啊!
所以……
璟公主与璟驸马夫妻余下的日子,想来也是掐着指头数,也数得出来的。
但……
当年为什么就给同意了呢?
还真就是诈死私奔去了?
这话,太多忌讳,肖腾可不敢问,更不敢触及皇家的脸面。
“璟驸马天真无邪,宫里那些规矩,可能是不太习惯。”肖腾笑,谁敢说会不会隔墙有耳呢?
北堂傲也看着肖腾明了的眼笑:“说得也是,乡野之人,就跟你柳姐姐似的,依着脾气做事,大大咧咧瞻前不顾后那懂什么大规矩,别说是宫里,就是你大哥我府里那些个小规矩,她都嫌烦着呢——
不过,等呆久了,习惯了,想来大家就都能看见她那璞玉般的好来了!”可能吗?
“就是这个理儿!”专断的皇太后是个能等的人吗?
肖腾也赶忙脸笑皮不笑,心里则腹诽:皇太后想必是郁郁得夜夜心梗,彻夜难眠啊!
不过也有这眼下宫里有谣传说东边那位,自打璟驸马那傻样一露面,她已有半月是无酒不能入睡了。将心比心吧,肖腾觉得若换他是个女人,估摸着也得心伤,两个守着长大的心仪男人,全都跟人跑了本已经心伤,再一看赢了自己的全他爹的是歪瓜裂枣,没当场一口鲜血呕在地,就是大气量了——
所以,撇开敌我两方的立场,他本身其实是非常同情皇太女的。
至于这二位为何令可屈身下嫁也不愿进宫为妃,光宗耀祖,肖腾生为一个男人,也不太明白,毕竟这要是换在他们肖家,他娘估摸着能笑得后半生合不拢嘴。
公主心傲娇,北堂大哥嘛……心思难测,肖腾也就更难揣摩出他的心思了,反正一条绳上的蚂蚱,北堂家出事,他肖腾也只能死无葬身之地,说到底,他心里还是那话:
当年进宫为皇太女之妃,不就没今天的事儿了?
但大哥心非我心,天下一个情字,不不知误了多少好男儿啊,他肖腾不也是个死心眼么?
“璟公主的眼光素来是好的!”肖腾继续笑。
北堂傲也跟着肖腾笑,但脸上的笑却泛着冷冷的寒意,毕竟这“眼光”最后到底好不好,已经不重要,宫里早有消息说——
皇太后和璟公主之胞姐战夫人已经内定了一个姓程名唤璇玉的仕宦之女……而且此女也已经在前往京城的途中。皇家公主的婚事岂是公主一己之力能保得住的?男人嘛,命如飞絮,庶民的儿子是草芥,皇家公主再金贵,也不过是件披着锦袍的——
值钱物件罢了!
高兴,赏你;不高兴,收回去,再赏她人,没有爹疼娘爱的公主更是可怜。
这样的命运,物伤其类,连素来不待见璟公主战蛟的北堂傲,想久了,也忍不住要替这个傻乎乎的公主忧心:
“好不好……于一个男人而言,都比不过夫妇琴瑟和鸣,锦衣玉食再风光无限,也敌不过一句懂你疼你的体己话,你我这样的人,金玉稀罕之物难道还见得少吗?”
肖腾见北堂傲神情有变,赶紧卸下假笑,也露出一副忧心状来叹息道:“愿我们三人沙场有幸归来,都能有一番后福。”
北堂傲一听这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就站起了身命人取来斗篷:“难得来庙里一趟,不如也替孩子们都上上一炷香,不求她们一世都平平安安,但好歹能逢凶化吉!”
说着,北堂傲竟然就急急地出了先行迈出了门子,这一反往日镇定的匆忙……
肖腾不禁眼角暗挑,虽心觉大异,但有些事,尤其是人家的秘密还是少知道少揣测的好!
“是是是,大哥说得极是,小弟还忘了求观音送小弟一个闺女呢!”
肖腾迎合北堂傲赶紧也摆出一出着急的模样,急巴巴地追着出去,但这心里啊,就是怎么想都觉得北堂傲可疑,也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他隐隐觉得,北堂大哥这次回京心里似乎藏着重重的心事,似那几年在军营时的沉重,但……又似乎多了许多军营时不同的……怎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