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金蟾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呢，坐在她对面的北堂傲立马急了：“你你你，你要不要脸的，说这样的话！”还骑虎……满脑子读得圣贤书读到哪去了？
北堂氏眼见着要小心眼地恼起来，外面北堂氏的陪嫁侍从奉箭奉书几个已经在外面喊了：“孙夫人来了！”
趁着北堂傲还没来得及发作，柳金蟾丢下枕头立刻朝着挑起的一边门帘窜了出去，嘴上还不忘落下一句：“回来再说！”
北堂傲要说什么吧，话到嘴边又少不得咽了下去，他能说什么，又能计较什么？柳金蟾这秉性，早在他嫁时他心里就一清二楚了，这不是……不是先有了那种事，才有了后面的婚嫁之事嘛——
怪谁啊？他看中的人家，孩子都给柳家养了三了，他这会子疯了才认真这种事呢！
北堂傲将手上的洋葱帕往桌上一丢，说是心里闷吧，倒不如说是松了好大一口气：金蟾没有对那战蛟念念不忘，他这颗心啊，也就落下了好大的一半——
女人嘛，谁不爱美人呢？
更别说是战蛟那样的模样，但凡是个女人，见了一次，只怕没有不魂牵梦绕的吧？更何况是见到美人就直眼的金蟾呢？
北堂傲心里明白，金蟾那话啊，说白了，都是为了讨好他，但即使知道是为了讨好他，他心里也舒服——
说白了，这女人不在乎你，她不说嫌弃你就不错了，如何还能怕你不欢喜，还特意说个让他心里欢喜的谎来呢？
论理是该高兴，也该小欢喜的，但北堂傲这心里却总是开心不起来，大抵是当年因某人弃他而择战蛟的缘故，素来对自己容貌出身无比自信，自认与战蛟平分秋色的他，而今每每面对战蛟，都会油然地生出几分自卑与不如的烦恼心来——
他不怕人人都说战蛟比他美，只怕柳金蟾心里也会见了一个战蛟，就失魂落魄，没了他！天下女人千千万万，他北堂傲一个都不爱，心里盼得念得急得，就独柳金蟾这一个——
她爱他，这天下给他，他也不要！
她要不爱他，就是给了他这天下这太后般的尊荣，他也欢喜不起来。
北堂傲坐在那儿不禁一阵郁郁，男人嘛，他求得其实真不多，也就夫妻白首，他只一个她柳金蟾，她柳金蟾也只一个他北堂傲，至于外面那些个莺莺燕燕什么的，她不让他知道，那怕她有成百上千个偷偷养着、恋着、私会着，只要柳金蟾守着他，他北堂傲也当她柳金蟾独他一个，只是……
只是这样的一点点奢求，对于他北堂傲而言，也只能是白日里的梦，明知是瞎想，却还是忍不住时时想着的奢梦罢了。
说实在的，他今儿还真有点羡慕那个没心没肺，提着刀永远可以我行我素的战蛟——嫁一个自己的不爱的傻女人，大抵就不会像他这样患得患失了吧？
可谁又能算得过天呢？
北堂傲忍不住又走回那边小炕上，低身俯看三个睡得四仰八叉的孩子，这是他每次抱着都能感觉到他被柳金蟾爱着的唯一实证，话还没想完，他两手已经习惯地将三个孩子收拢了手脚，重新规规矩矩地安放进了他们各自的小被子——
不擅长男工的他，当年硬是咬着牙，给三个孩子各做了一床百家被，求能托着穷苦人家荫蔽，让三个孩子都能平平安安地一个个长大……
北堂傲的心还没静上片刻，门外奉箭又喊了：“孙家姑爷肖小将军来了！”
北堂傲回眼，不懂这两口子是玩得哪一出？前面女人才来喊走柳金蟾，这还没走半刻，肖腾这小子才走又来作甚？就是想给儿子们寻个好婆家，也没这么猴急的？
北堂傲顿了顿，掖好孩子们的被子赶紧整理衣袍绕到前面的临时茶厅，他人还没坐稳呢，肖腾那老人精已经红着眼睛进来了，奇迹地是，今儿竟没把他那寸步不离身的五朵小金花带上——
为啥叫做五朵小金花呢？
五个孩子啊，都有点小金毛！但别说，取父母的长要模样有模样，还带了骨子儒雅气，一看就讨人喜欢处，就是孙家的门第嘛……不管怎么说还是低了，尤其肖腾娘家又是商户出身，对于出身豪门望族又贵为皇亲的北堂傲来说，总觉得心里可是差了不只是一点半点那么简单——
所幸柳金蟾与孙墨相好，但也没有动过缔结姻亲的意思，倒是几个孩子自幼青梅竹马，却是极其难得的……
说起这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北堂傲的这心里还是不觉蒙了一层阴影，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深交，就算是世交，又算什么呢？
思虑间，对面的肖腾跨进门来，倒也没如其他人家的男人那般客客套套，一堆礼数，大大咧咧如他，一旦五个儿子不在周围团着，他立刻原形毕露，见着北堂傲，嘟着嘴就闷闷不乐地跟了回了娘家似的开始诉苦起来：
“这没有个女儿，在婆家就是没地位，只有受气的命儿。”
北堂傲斜眼，示意侍从给肖腾安排座：“这又是受得那门气，让你又这么委屈了？”
“还能有什么事儿啊，除了孩子们盼兄弟早死的姥爷，就独他们那缺心眼的娘了。”肖腾坐上椅子，便开始数落他那一屋子不顺心的事儿。
“也就这么两件不顺心的事儿，你瞅瞅你叨叨咕咕的，自打没出嫁就开始盘算，而今也该有也有个十四五年了吧？”北堂傲伸手取了奉箭端来的茶，不无调侃地边笑边低头。
“就是叨咕了十四五年到现在也没个头不是？”肖腾叹着气，一边双手接过奉箭顺着端来的茶，一边继续哀怨。
“自古翁婿是冤家，你啊……当大哥的我说句实在话，你这些个愁，依着大哥我说呢？也真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鸡蛋里挑骨头，成日里闲着没事找事不说，就怕自己过好了。说得难听些，你啊，自个和自个过不去呗？”北堂傲低头开始慢慢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