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担心、像不舍……更像一个风筝线即将被割断,却怎么也不舍得放手,还拼命紧紧拽着风筝的那个——
好似要哭了的少年!
这样的北堂大哥让肖腾想为他做点什么,但……他却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明明北堂大哥就要被他的心事压垮了,可他肖腾却依旧像当年在军营那样,静静地看着担心着,除了陪伴,除了佯作马大哈,其余什么事都不能做,但他很担心,真的很担心——
担心这一次北堂傲又会被他化不开的心事与责任压垮,他不要也不想再看那个在军营脸上无时不透着一身死气的大哥。
他能为他做点什么?
只要大哥说,他肖腾一定能穷尽所能,只要……只要能替大哥分担出那么一点点、点点的重压。
然北堂傲留给肖腾的只有一个背,一个将什么都执着地抗在自己肩上的背影,明明比他年级还小,明明曾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能给你们爷做什么?”终于忍不住,肖腾在那个拐角将脸转向了另一张担心的脸。
“无论任何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北堂傲的近侍奉箭用他诚挚与忧愁的眸盯住肖腾的眼,“请……肖将军一定……一定要孙夫人稳住我们夫人,替我们爷守护好我们夫人,守住我们夫人!”
山雨欲来风满楼?
“病?”这是肖腾唯一能想得出来的理由。
“……”奉箭澄明的眼看着肖腾担心的眸,许久许久缓缓缓地点了了点头,“恩!所以……请肖将军一定要让孙大人……守护好我们夫人,守住我们夫人!”
不懂为什么,肖腾好似从奉箭的眼底看见了湿意——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该问此刻正在发生什么?
不等肖腾将狐疑写上了眼眸,对面早已经熟悉了官场利益往来的奉箭,复又状似不经意地补了一句:
“夫人在,我们爷在,北堂家在、肖家在;夫人不在,我们爷……肖将军你知道的!”
话没点明,奉箭只送了肖腾一个你我都见过的眼神,然后决然转身而去,肖腾能想到什么?他眼底能看见的只有那个浑身沾满了别人鲜血后狂笑不止的恶鬼——
杀红眼的人,据说嗜血成狂时,会忘了自己是谁……而北堂傲大哥的病,似乎就是……会突然忘记一些人一些事甚至……他自己!
肖腾甚至能遥见自己有一天会奉命斩杀已经发狂了的北堂傲——不,他做不到,不仅仅是连站在北堂大哥对面做他对手的勇气都没有,更要紧的是,他们肖家发过誓,生生世世为北堂傲家的死士,效忠北堂家。
“肖腾一定会用尽一切手段替爷守护好我们夫人,守住我们夫人!”肖腾立在原地,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对身后的北堂傲的近侍奉书说,但他知道北堂傲一定就在这扇门后静静的听着。
“终其一生,我们爷柳家正夫的位置不可撼动,即使我们爷不在,那位子也必须为我们爷空着留着,谁也不可取代。”
肖腾的音没落,似是担心肖腾精神领会还不够的奉书又在肖腾身后明确地小声沉沉地压低声强调。
一切又好似回到了军营那年:“肖腾明白!”必要时,他会亲手动手。
“记住你今天的话……孙墨此后的迁谪都将与你嫂子形影不离,大哥我将我此生最要紧的人交予你,就像你当年你将你的命交予我一般,大哥不喜欢‘差池’两个字!”
门后露出了北堂傲不同于以往的脸,宛若铁铸的阎罗,透着决绝与不可拂逆的威严。
“噗通”一声,肖腾跪在了北堂傲的脚下:
“是!”败则死,没有借口——这是北堂家匿名死士不变的铁律。
夜,寂静,说好的野营也因璟公主突如其来的暴怒而改日。
肖腾静静静地给五个孩子掖被子,他以前不懂为什么北堂傲一个人时,总爱给孩子不断不断地掖被子角,明明这些琐碎小事下人们干得更好,但……
他今天忽然就明白了这每一个恨不得都自己亲力亲为的动作后面的意义——因为担心有一天,他再也没有机会这么做了!
北堂大哥到底背负着什么,肖腾不懂,但他此刻掖着孩子们的被子,一点点、一点点……恨不得将孩子们的每一件事都亲力亲为的心情,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会错过孩子成长的瞬间的源源不断父子情,此刻却像泛滥的洪水一般淹没着他。
墨儿还没回来,那边院子里璟公主和璟驸马吵吵闹闹的声响,闹得四邻不安,但肖腾没有一丝厌烦,相反那声音让他说不清自己是羡慕还是忍不住替璟公主感到悲哀——
兔死狐悲,看不见未来的夫妻的,肖腾不知人是该像璟公主一样傻乎乎地什么都感觉不到幸福,还是像北堂大哥那样,山雨未来,他已经愁成伤好?
小貂儿梦里还在说着梦话,小五儿睡着觉也不忘奶味的不住地砸吧嘴,墨儿也许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又或者她还在应酬着那个骁公主府的管事,只希望她别又缠着柳夫人,耽误柳夫人与北堂大哥眼下不过的宁静。
烛火摇曳,明明自己的命运也是风雨飘摇中的浮萍,肖腾不懂自己为什么还要担心北堂大哥,或者是因为北堂大哥好,他就能好!
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轻轻轻地推开,然后招财的几不可闻的声传来:“夫人?”
搁在以往,肖腾一定撅着嘴气呼呼地坐在这里等着墨儿来请她,然后使劲埋怨墨儿夜不归家,一点也不把他和孩子们放在心上,把小男人的怨气娇嗔个没完,可今天……
肖腾就像年少怕今儿少看墨儿一眼,明儿就看不见了一般,急急地赶着走出里屋,巴巴地站在了门帘处睁着大眼睛瞅着匆匆进来,蹑手蹑脚担心浅眠的他又醒来的墨儿,眼涩涩,想哭——
讨厌的墨儿,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外面下雨了,你出来作甚?也不知加件裘衣?”墨儿抬眼看见肖腾似有些发红的眼,不禁有些懵,难道是以为她真去青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