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嬢等人一见查这事儿的人是自己人,纷纷心中欢喜,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时不时交头接耳几句,叮嘱来叮嘱去的无非就是那句“无论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就是有人卖咱们也说不清楚,除了冤枉,多的话谁说说错,可记得了……”
姜还是老的辣,太熟悉上面查事走过场应付了事的何嬢几个,被人查,今儿也不是第一次,查事的人,大家都知与她们关系不错,她们就不信谁敢进去说真话,真敢卖她们!尤其,孙墨还是愣头青,她们就不信,她还能翻出天去?若有这本事……说白了,还能等到今天?而且有本事的人,可不做这种拙笨的反抗。
所以,她们反倒显得比墨儿平静,一个个俨然就是胜券在握的模样了,甚至:
“一会儿若问我们那染了墨的纸时,大家记好了,一口咬定,是孙墨自己做事大大咧咧,时常……明白?”
“明白,就说孙墨自己洒的,悄悄丢的!”……
这口供串得这叫一个流利。
素日里既看不惯常奢几个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人,也分别各处嘀咕:
“这事,咱们可别惹祸上身,那个管事的……和常奢相好可是一起喝酒吃肉的……”
“是啊,咱们就说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不然啊……你今天说,明儿她们就知道了,俗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咱们可别惹祸上身,不得一点好,反惹一身骚!”
“对对对!咱们啊,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就是,这可不管我们的事儿,等她们闹去!咱们可别去帮人出头,没半点好处的!”
“可不,我们就看着,不参与,她要是斗倒了何颜,咱们就选徐姐上去……”……这边的小算盘也打得精。
真是十人十个心思,百人百样心思,谢凌云是最不想闹大的人,但刘莹对着她就是笑得那么阴测测的,怎么办?
她思前想后,打算先听墨儿怎么说,再去做常奢几个的工作,可孙大人在那头的脸色可以说是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她这会子再去和墨儿咬耳朵,孙大人怎么想?
才爬上来,又要掉回去了……
谢凌云扼腕,欲无论如何还是要去说点什么吧,那头的掌院院士第一心腹张学士就匆匆提着袍子过来,同时还拉了孙梅进屋说了几句,接着孙梅进屋就没出来,倒是张学士又出来,直接去了管事人哪儿。
这……
谢凌云凝眉,不解这事怎么就惊动了素日里,与孙大人私交算不上多好的侍讲学士张大人呢?这……可不是什么大事啊!
谢凌云心里这么想,但直觉却非常不妙,她紧张着呢,知道闯了祸,但还是不想太得罪谢头儿的常奢,逛着逛着,就溜达到了谢凌云身边:
“头儿,今儿这事儿,可真怪不得我们!”
“那觉得怪谁啊?”
谢凌云斜眼瞅常奢,别人不知道,常奢她还能不知道么?素日里阳奉阴违一套套的小算盘,不是……不是看着她懂事会来事……说白了还是自己养虎为患啊!
“头儿,你这话,说得……好似就是咱们的错了,不信……一会儿查下来,您就知道……”常奢的话还没完呢,里面管事的忽然就拿了一张纸出来,吓得常奢赶紧丢了后面的话。
管事的先站在回廊上静默了片刻,待所有人都屏息静息地看着她时,她方打开纸:
“听好了!
常奢、何颜、包诤、夏琛、华清、易菲……等人以下犯上、知情不报,更有隔岸观火者,审时度势,用心险恶,实非君子之行,有违圣人之训。传掌院院士令,于今日收拾所有私物,到翰林孔目处清算这一月的月俸;
孙墨管理手下不严,不再担任翰林孔目一职,责你自即刻起以代待诏之名至侍读学士孙大人身侧学习;
谢凌云任代侍诏及代翰林孔目职权其间,纵容手下,方有今日之乱,撤销代待诏之职,回原职,继续担任翰林孔目一职。
刘莹任代侍诏及代翰林孔目职权其间,恪尽职守,自今起,擢拔从八品翰林院典薄。”
一片哗然!
不问一句,几个大人一进、一出,前后不到半刻,案子就给这么断下来了:常奢等人就这么算了吗?
这突来的变故,让站在院中的人全傻了眼,墨儿也傻了好一阵:她这是不降反升了?都没问一句谁对谁错……
“愣着作甚?”墨儿还没回神,那边的明燕已经对着孙墨开始瞪眼,“我们大人正需个誊写的!”
墨儿也不敢多想了,赶紧先第一个重回屋,与挂画一起拣纸拣笔迅速撤离——此刻不走,还等人来群殴一顿吗?
一屋的人全开革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逮着她,还不往死里揍?
好在笔墨纸砚也都是翰林院的,好笔好砚墨儿全没舍得拿,她冲进屋,查了一遍桌也没发现有需要的什么,便干脆将桌上的破笔几支合着笔筒和砚台一方,毛毡一块取了去。挂画呢,取了椅子上的垫子,外面柜中墨儿的中午送来未及吃的食盒和外套,紧随墨儿赶紧避入孙梅的办公地。
而明燕,一得消息,就开始将距离孙梅不远处的一张大方桌整理了出来,令人擦得一尘不染,连椅背花纹都擦得程亮。
因孙梅一得消息,便过去寻掌院院士洪宴致谢,屋内的孙墨没得管束,门一关,立刻贴在了窗栏的缝隙处,和挂画一起开始窥望外面的动静。
与墨儿脱逃似的狂奔速度不同,院内的其他人,先是一阵错愕,接着都当是听错了,纷纷道:
“大人,您……可否再读一遍!”
主理人也难得好脾气地,复又将上面的决议不紧不慢地高声读了一遍,然后手上的纸,格外好心眼地又问了一句:“还需再读一遍么?”
下面的人脸,真就是一片惨白啊,尤其是以何嬢,以及几个年级大的神情最为惨淡,以至于挂画心内都不自禁生出一丝丝愧疚来,但两方交战,岂有不被误伤的?两国交兵,无辜的百姓不是更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