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败一幕暂且落下。
本说劳累的一天也就这么过去吧。
墨儿喝着茶水,润润她今儿下午天南海北扯了一下午“牛”的嗓子。
肖腾则对着镜子,继续用胭脂补他的红眼兔子妆:“今儿,都和她们说什么了?为夫看你一路说得眉飞色舞,好似就你一个人在说了。”
“也没什么,东拉西扯呗!上一刻梅兰竹菊四君子,下一刻我孙家三代单传,可追溯到我曾祖奶奶那辈……想我墨儿不出山,出山还是能吹个海枯石烂的!”
墨儿大概是今儿下午吹上了瘾,此刻肖腾见问,她也不忘用自夸的语气,将自己表扬了一番。
肖腾对着镜子扯着嘴角笑着想横墨儿一眼吧,难得墨儿今儿头一次见客,就能这么游刃有余,他也不好扫墨儿的兴,只顾着换下发顶的赤金珍珠冠,改以发带长束,然后冠帽:
“就知你厉害……但你也别再一个劲儿说了,赶紧地,我们还得去姑母哪儿——她可在她府上等了我们半日了。”
“这么晚了……”墨儿微微吃惊,“明天去不行?”
“等钱急用还有等明天的?”肖腾斜了墨儿一眼,“快了,难得你姑母今儿高兴!指不定,能有大惊喜!”
墨儿撇嘴:“我姑母?她能有钱?我爹说她都是今儿花明天钱的,一天胡吃海喝,定然为官几十载,连相公本都没存下过一文呢,还能有闲钱借咱们?”
“傻了你的,你姑母是没一个字儿的闲钱,但她那一书柜的字画,单拿半柜子出来给咱们日后存着,只怕咱们孩子来日嫁妆聘礼也都在里面了。”
肖腾这么一说,墨儿方才想起她姑母书字题画素有千金难求一说……只是姑母这人吧,性情古怪,她可以为一坛百年窖藏千金散尽,却不会赠人轻易一个字,就连儿时她们相约,也多是一个信封里放一物送来,打哑谜!
最可恨的是,她发压岁包也是这德性,害她儿时为点子压岁钱,每年初一二都不得不扛着小锄头,轮着番地把姑母院子里花圃提前翻上一遍土——
美其名曰,掘宝!
物尽其用得让人怀疑,姑母其实不是为了发压岁宝而发压岁宝,而是……寂寞了,找个小人来排遣府内的冷清,而她墨儿就是那个被青睐了无数次的“倒霉小笨人”!偏她倒霉成这样,还被姥姥姥爷家的叔叔婶婶们嘀咕,表姐表妹嫉妒。
“你确定我姑母是让我们去她府上挑字画?而不是……让咱们……去她府上干苦力?”思及往事,墨儿不禁凑到肖腾耳边说说她的多年心得。
肖腾眼瞪墨儿这副“过来人”的神情,不禁圆了眼儿:“不会吧?”他记得昨儿说,似乎与那胡伎有关,也不知是他会错了意?
孙墨儿立刻回肖腾一个“难说”的笃定表情。
肖腾不禁有些犹豫起来:“可……她都那么说了,你能说不去吗?”
“……”墨儿摇摇头,“不能!”
肖腾当即撅嘴无语瞪了墨儿一眼:“那还说什么?就是让咱们夫妻去搬山,咱们不也只能巴巴地去?”
墨儿歪头,觉得肖腾这话还真没错。
墨儿待要再说点什么,前院已经来人催促,说是今日尉迟大人闻得府上蒙难,想孙墨儿半年后将首战春闱,所以要孙墨夫妻先暂住怡心小院府上安心读书,待春闱过去。
突来的橄榄枝,微微让墨儿和肖腾都微微嗅到了一丝丝别样的味道:难道今日之事才仅仅只是个开端?
一路“哒哒哒”,碾着夜色,孙墨儿和肖腾大包小包地搬往尉迟府,肖百万夫妻在后面护送,白日碾过的车辙子在月色下也清晰可见。
事若反常,则必有妖!
肖腾知道大抵是什么,但心中还不太确定,墨儿却挑着车帘狐疑着眼,看着一路已经空了街道,不太懂,怎么是姑母招她回去,而不是娘来寻她回孙家呢?
小两口怀揣心事,正觉得扑所迷离,距离不远的大学士府便在眼前,旁边一侧门开着,管家自是亲自来安排。
只是……
摩尔和肖腾还不及问住哪儿?
尉迟性德身边的近侍已经走来,引二人向另一边走,边说边说:“今日我们夫人一回来,便听闻你们哪儿出了事儿,急得不行,这不,前脚进府,后脚就让府里派人去接你们过来了——
小夫人身怀有孕,可经不住这些个来来去去的折腾……”
这小侍一路说话慢条斯理,但进屋,他嘴上的话没停,但手上拿来的东西却是让墨儿愣了好一会儿:
竟是两身街上卖菜杂耍那类人,长裤短打的劳力装扮。
肖腾一瞅这架势,就知后面有大事了,顾不得墨儿反应不反应得过来,先自行动手给墨儿宽衣换裤了。
墨儿头次经历这样的事儿,起初是一呆,接着……竟萌生出无边的兴奋感来——感觉好像传奇小说呢!昏昏欲睡的两眸瞬间迸射出小狼崽般的光来。
长裤短打讲究的就是一个易穿易动少讲究,三下五除二,没一会儿,一个佝偻的黑脸“老男人”已经领着他家累了一天的“挑粪小子”往家去了。
墨儿兴奋是兴奋,但前后两个熏死人的粪桶,真让她想哭倒在大门口:明明传说里面的大侠,如夜出门都是大侠风范,为何到了她就成了挑粪工呢?
肖腾也郁闷,丑得他直接用包头帕将他整张脸都死死包着不给墨儿看。
二人从尉迟府下人们出入的后角门才刚出来,远远就赶来了一辆拉粪车,然后一个老女人赶着牛朝她们俩喊道:
“孩儿他爷爷,这儿!”
墨儿定睛一看,哇,那不是岳母大人吗?
肖腾和墨儿赶紧爬上了拉粪的牛车,说来奇怪,车上真就只有肖百万一人,这是……做梦?
墨儿奇怪,想问这是玩得哪一出啊,肖百万就对着他们俩“嘘——”了一声,然后对着墨儿道:
“下次办事利索点儿,第一次出来大府做事,就拖这么晚,人家以后怎么还会再请你?”
“……恩!”
墨儿被肖腾猛戳一下后,赶紧点头应声,因不知该喊什么,所以也就不敢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