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颤刮过尉迟氏的心房，针扎般疼得尉迟氏猛然从梦里挣了起来：“王叔！王叔！”
“老爷，王叔昨儿就去厨房，不在这屋了！”被尉迟氏一阵惊呼惊醒了的值夜李叔赶紧披衣起来点灯。
“……”他也不在了……
尉迟氏半靠在床头，只觉得心内好一丝悲凉袭上来。尉迟氏还想说点什么，但一身虚汗湿透了的衣裳就这么冰凉凉得贴在他身上，好似在说“大势已去”。
“明儿大小姐来了，先让她过来我这边！”尉迟氏想了半日，唯有这句悬在心头久久不能释然。
“哎！老爷您放心，明儿大小姐过来，老奴一定让她先来见老爷。爷你继续睡吧！”李叔放下灯，要再次帮尉迟氏放下纱帐。
“等……给我先那身换的干净衣裳来！”尉迟氏头疼，突然觉得还是王叔贴心，不由得又道，“明儿让王叔还是……回来吧！他哪是在厨房常呆的人。”
“是……”才欢喜了不到半日的李叔心头一把欢喜的火焰才起，就又这么熄了火。
尉迟氏捂头靠在床头要想点什么，无奈心有余，人却无力，只得告诉自己且忍忍，等明儿好些再说，不然再如何，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干什么都是有心无力，倒不如好生休养，近来——
准确地说，是自那肖家的狐狸精进门起，孙家就跟被人诅咒了似的，没有一件事时能顺心如意的：
墨儿不顺、馨儿更是灾难连连，就连他们三十年的夫妻也貌合神离起来……他一定要设法将那狐狸精撵出孙家，这狐狸精不去，孙家就别想再有好日子！
尉迟氏心里是这么盘算着又盘算着，只是……
次日，他在床头等了墨儿半日，墨儿仍旧杳无踪迹，派人去寻，来人都说是好些人去肖家搬东西，像是来讨债的人……
甚至连当日孙家退回给肖家的肖将军嫁妆也全部被人大车小车地拖了去，眼下，大小姐墨儿，身为肖家的儿媳，又是肖百万而今唯一在京城唯一能帮着主事抛头露面的人，此刻忙得找不到北，也因此……
仆人来说：“老爷，大小姐想来是，这肖家没被搬空前，是不得闲回来，一群债主都追着咱们小姐签单拉东西呢！”
尉迟氏被怔在床头，半日不能言语，商家的事儿他不懂，但常言说得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肖家怎么说也是大周第一富，怎得说败就败，还败得这般惨烈？
“那……那可还有债务？”尉迟氏的话还不及问出，尉迟氏身边一早就守在他身边躲孙梅“殷情招待”的馨儿却已经脱口失声喊出：
“肖家败了？肖家如何就败了？”
“这个……这个奴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些……那些肖家的老伙计们都说是肖老板为了给肖将军出嫁办酒、置办嫁妆，不仅花了血本，还因一时周转不灵，在各处银庄借了钱，本来钱也都是掌控中，但……
但……肖家的几个老对头，这次也不知是联合了各地的多少位大人，忽然就对肖家各地的货物进行了查封扣押不说，甚至动员各地银庄不但不给肖家借钱，还四处鼓吹肖家就要完了，吓得各地银庄今儿突然纷纷上门来讨债不说，凡事在肖家付了订货款的人家，也纷纷上肖家要求退钱，货不要了……
反正……就是乱纷纷了，肖家那头全是搬东西的人了，咱们大小姐在哪儿忙得对货单和老奴说话的功夫都没有，肖老板气得，大姑爷就一个劲儿地在屋里哭，大小姐是忙里又忙外——
老奴问她几时回来，她说‘忙完就回’，但老奴看，这一时半会，只怕是回不来，一群肖家的债主把她围了里三圈外三圈，她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呢！”
老奴张嘴就跟那周遭说八卦的人一般，开了口就没停下来的意思，想来肖家这事，今年继肖腾奉旨成婚、北堂将军风光下嫁之后，又能京城街坊市井后半年都不会缺少唠嗑的话题了，老奴说得这叫一个口沫横飞啊，真就不枉他在肖家那门外八卦的一个多时辰。
老奴说得意犹未尽，尉迟氏心疼墨儿，想他墨儿这辈子就没为家计愁过一日，这刚成亲，就得替肖百万收肖家一堆烂摊子，想她一介文弱小书生，如何就应付得了的那些个奸商，和市井里的地痞流氓呢？
尉迟氏急得了不得，要闹着去帮忙吧，可他昨儿劳累过度，今儿就是床都下不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尉迟氏急得六神无主，“老夫人……”尉迟氏病急乱投医，要问孙梅可去了不成，可转念一想孙梅那文人生怕碰“钱”臭了她高洁情操的性子，尉迟氏才到嘴边的话，立刻打住了。
“那肖家可有什么是能留得下的？”早已经脸色煞白，已经瘫坐在了那椅子上，连喘气都觉得困难的馨儿，忽然又问出这句。
“回二小姐，留？怕不是不能了，老奴看那些土匪似的人，进屋话不说两句，喊着人就只管抬东西走，整箱整箱的抬，肖家奴仆甚至拦都不敢拦呢！”
去的老奴又继续说他在肖家的所见所闻：
“而且，我还看见我们大小姐，把我们姑爷出嫁预备的嫁衣、甚至好几箱衣裳、甚至首饰都命人抬了出去让人清点，清帐呢！
甚至安慰姑爷说，肖家没了，还有她呢！定然不会让姑爷和肖老板肖老爷这辈子饿肚子，没饭吃！
老奴看啊，不是那宅子是宫里赐的，只怕那宅子都得让人收了去呢！”
馨儿的眼直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我要亲自去看看——李叔你帮我备车！”
“对对对！馨儿你去，你去帮帮你姐姐，这节骨眼儿，除了你，也没谁能帮得上她了！”尉迟氏一听馨儿这话，便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拿手推着馨儿催促着，“虽然她被狐狸精迷了眼儿，但……她始终是你姐姐不是？这时候你不帮她，还能有谁帮她呢？”
说着尉迟氏还哭了起来，好似这败得不仅仅是肖家，还有孙家一般。
“事不宜迟，那爹爹……馨儿就先赶过去了！”
馨儿拐杖一撑，哪里还和尉迟氏客套，一句告辞都没有，转身就赶紧向门外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