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金蟾话说到这儿,忽然就想起那夜孙梅打听另外一家儿子的事来,心内不禁替墨儿的相公升起一段悲哀来——
你说,要是墨儿和她相公是误会的,这得多害人啊?不行,柳金蟾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再把话和墨儿圆过来。
于是,柳金蟾硬着头皮,又忍不住冒出一句:
“但……墨儿啊,你想是这么想,论理也无口厚非,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要是你腾哥哥真的是被冤枉的……你说,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若是个烈性子,一气投了河,又或者悬梁了……你这一辈子还能好好过吗?
而且,你要怎么和你孩子说,说你爹是被你娘我冤枉死的?
此外啊,这冤死的人是下不了地府的,他们因为执念太深,据说会一直徘徊人间,更别说,阳世还有个落地没了爹的孩子,这当爹的能割舍得下吗?”
这柳金蟾天生说鬼故事的材料啊,说着说着,就把墨儿的脊梁骨说得毫毛直竖:“柳……柳柳……姐姐,你别吓唬我!”
墨儿最大的缺点也是最大的优点:最爱听风就是雨,即使将信将疑,那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型。
柳金蟾这一说啊,孙墨儿瞬间都有腾哥哥阴魂不散,已经飘在她身侧说“我死得好冤”的错觉了。
但柳金蟾和墨儿相反,她说起这个就来劲,这不墨儿越怕,她还来了兴致:
“墨儿,真不骗人,我们村那年就有个男人,被人诬陷说是偷野女人,被人沉了猪笼就死在了那潭了,这后来,凡事到了那河边洗衣服的人,都说,感觉有人来拉他们脚——
而且不仅如此,这男人死的当夜,他女人就在家里嚎上了,喊什么‘你不要来找我,不是我干得’……
后来听人说,是她看见了她死了的相公,半夜忽然就站在了她床头边,这女的起初也不知道,她睡得正酣,谁想,一滴、两滴……
她就觉得有水从上面底下来,起初,她还当是下雨了,屋子又漏水,翻过身又要再睡,猛得就忽然感觉不对,这猛得一睁眼啊——”
柳金蟾还没说完她的鬼故事呢,墨儿已经两手捂着脸开始“啊啊啊——”惨叫了!
墨儿这一叫完,柳金蟾的鬼故事也讲不下去了,因为那边男人全过来了:“怎么了?怎么了?”
肖腾赶在最前面,一瞅见墨儿的脸都吓成了雪白色,不禁急了:“这是怎得了,见着了蛇还是什么?”
墨儿拍拍心口,人还没完全回过神来了,问的第一句话竟是:“那……那柳姐姐后来呢?”
胆子小,还不怕死的爱听鬼故事的典型代表。
“后来……后来她就吓得当即尿了床呗!再然后请人驱鬼啊,倒腾了好几日!”柳金蟾一见男人们都来了,她相公北堂氏还一脸的无语看着她,她也就草草结了尾。
肖腾素知墨儿爱听鬼故事,但偏偏听了半夜还睡不着,心里不禁有些埋怨柳金蟾,但……碍于北堂傲,心里虽很是不悦,但脸上也不好十分表现出来,倒是北堂傲忍不住替肖腾说了柳金蟾两句:
“你也是,孙姑娘有孕在身呢,你怎么能这么吓她,若是吓出个好歹来,如何是好?也不想想,你也大着肚子呢?大白天说这些鬼啊怪的,夜里招了来,看你怎么办?”
柳金蟾讪讪,摸鼻尖,一边的陈先红猛听北堂氏说墨儿有了孕,先是一惊,再然后……方想起这北堂公子刚一直疯着呢,便也没当回事了。
为让墨儿宽心,北堂氏忙又笑向小脸儿到现在还煞白煞白的墨儿:“甭听你姐姐的话,她骗你玩呢?”
墨儿立刻瞪大眼,要问“当真”,那头的柳金蟾如何能让自己的一番努力就这么付之东流,立马急了似的喊道:
“雨墨,你告诉孙姑娘,那年我们村东头霍家姑娘夜半闯鬼,是不是请了人做法,驱了好几日?还闹得村里沸沸扬扬到处喷狗血?”
雨墨也不知柳金蟾前面说了啥,但耳听“村东头霍家的事”,扭头就点头,同时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道:
“是有这么一回事,可吓人了,霍家姑娘到现在都还有点疯疯癫癫,那段时间,我们村的人夜里都不敢出门,也不敢去河边,就连池塘边都不敢去,说是水鬼来收人了!”
雨墨这一张嘴,不张还好,不会讲故事的她,讲出来的话,让当场的……所有人全都浑身打了寒颤,好半日都暖和不起来。
其实这事件吧,和柳金蟾说得压根就是两码事,霍家姑娘那会子也还没成亲,自然也没什么被冤枉了投河死的相公——
究其事件根源呢,也就是以讹化讹,楚家傻子天白外面闯祸回家被人吓,最后人吓人一系列误会闹出来的“鬼事连连”——
傻子稀里糊涂,驱鬼人还把法阵摆得那叫一个声势浩大,大家也就当了真。
此刻,再经柳金蟾一杜撰,雨墨一肯定,莫须有的鬼故事就在墨儿心里成了型!白天还好,墨儿跟着大家吃吃闹闹,随便帮着柳金蟾斗斗慕容嫣,可到了晚上啊……
人一洗完脚就一骨碌钻进了被子里,全身上下就剩一双闪亮的眼睛露在外,远远看去,活像一只被窝怪。
肖腾有所图,洗得一身香香香地裹着一层薄丝袍过来,要掀被子入睡,墨儿却裹着被子与他道:
“腾哥哥,你说这屋里死过人吗?”
“混说什么呢?明儿下扬州,还得早起呢?我看你吓得,明儿船都不用坐了,直接插着翅膀飞了去得了!”
肖腾解丝袍拉被子。
墨儿不放被子,还傻乎乎地露出一张小脸,无比郑重地忽然对肖腾承诺道:“腾哥哥啊,将来墨儿会对你好的!”
肖腾的手正停留在腰间的丝带上,猛听墨儿这莫名其妙的一句……没头没尾的无厘头话,心里不禁觉得纳罕,再仔细一想……难道是今儿下午柳夫人与墨儿说了吓唬她对他好的话——
他于她有过恩吗?还是北堂大哥让大嫂帮他一把?
肖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