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儿也不接馨儿的话,只听她娘一声“都坐吧”,立刻就捡了一张挨着孙梅左侧的此位坐下。
肖腾是嫁进来的新婿,自然是没有为公婆妻主等添饭加汤前,就用饭的理儿,墨儿一坐,馨儿坐,他便开始站在墨儿身后,开始安排下人们布菜盛饭等事。
搁在神恶魔事都没发生前,大家也就觉得再理所当然不过了,但……这不是发生了昨儿的事吗?
尉迟氏素知孙梅这人看似好好先生,但心里最“洁净”了,容不得一点儿不洁的东西,他一见肖腾要亲手去添饭呈碗,担心今儿孙梅早饭又咽不下去,赶紧起身夺了肖腾才上手的饭勺道:
“我来吧!你昨儿也辛苦了,且先坐下,今儿就让我来!”
肖腾还要客气两句,无奈尉迟氏态度严肃,肖腾也不敢违拗,反正他也压根不想替那馨儿添半勺子饭,此刻得公公一句话,顿觉如蒙大赦,赶紧露出一副怯生生地模样:
“是,爹!”
说罢,肖腾小心翼翼地挨着墨儿下首落座,权当是公公知他为孙家添枝加叶努力的体贴了。
再接下来,是味同嚼蜡的无声用饭时间。
墨儿不挑食,能睡也能吃,简简单单一盆清水煮豆腐,外加一盘因馨儿有孕而添的一小碗新蒸芙蓉蛋,就这一小碗,也还是单独搁在馨儿前面的一小碗——
虽一看便知,是单给馨儿的小锅伙食,墨儿今儿倒也没觉得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心酸啥的,反正她爹偏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干脆埋头就三四碗小猪般倒下去,先撑个饱,不管怎么说,昨晚腾哥哥悄悄开小灶,她不也没知会爹娘吗:
姥爷明儿一定会给她炖好吃的!
墨儿挺会想。
肖腾山珍海味吃惯了,这粗茶淡饭,吃一顿两顿叫做新鲜,但顿顿都是这玩意儿,他还没吃,就先肚子里冒酸水了——
一口饭,他嚼啊嚼啊,怎么也吞不下去,搁着新米不吃,吃陈米,要节约也不用这样苛待自己吧……他可是需要大补的人呢!
肖腾两眼看着公公给添的满满一碗饭,为怎么吃完它而发愁不已。
若是那芙蓉蛋,尉迟氏也就只给馨儿一个人补了,可昨儿出了那事,他还想如往常一般吧,孙梅第一个就眼神流露出不满来——
于是,一碗蛋,孙梅三勺,墨儿两勺,肖腾两勺,余下自己一小勺,尉迟氏习惯了亏待自己,下剩的全给了馨儿拌饭吃。
肖腾终于庆幸饭,稍微可以下咽些了。
墨儿有些纳闷,头一遭得此待遇的她,有些愣,但转念一想,定然是腾哥哥进门了的缘故——
爹爱面子,能亏待自己人,也定然不会亏待外人!
心想自己居然吃个鸡蛋还沾了腾哥哥光的墨儿,不禁拿眼看了看肖腾:合着女人娶了相公后,地位提高,不是骗人的话。
肖腾也不懂墨儿意思,但看墨儿盯着他碗里的鸡蛋看,他只当是墨儿想吃鸡蛋,忙忍痛割爱,将饭上的鸡蛋,赶到墨儿的碗里:
“你读书辛苦了,多吃些!这去了书院,再想吃,就没了!”赶的同时吧,肖腾不忘顺便也多赶了些饭进去。
“……”孙梅抬眼,想说什么吧,又说不出来——
虽然刚才看他还各种嫌恶吧,但你看这孩子对墨儿的关心,还不是装得出来的,孙梅担心找来的下一个,未必有他一半好!
只是……
孙梅一想到馨儿和肖腾的那事儿……才起的心思,瞬间灰飞:算了,重新挑吧!
独馨儿低着头,看着所剩无几的蛋,默默地拌着饭,她沉默倒也不是蛋少了,腾哥哥来了,家里行事自然不能和以前一样,但……
自今儿一早起,真不是她错觉,娘几乎没抬眼看过一次她,更别说笑了——这让她在孙家如坐针垫:
她也知昨儿的事犯了娘的大忌讳的,但……这么冷漠以对,她真的有种莫名的恐慌。索性爹还是如常,一还说给她做了一身衣裳,预备着她端午时穿,让她稍觉日子,好似还和以前一样,从未改变——
但真的没改变吗?
馨儿心里好忐忑,也不知这么胡思乱想的,是不是因为做贼心虚,反正她就是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感觉,就好似这个她自懂事起就与她形影不离的家,在渐渐远走,从那年墨儿说她是抱来的那天起,孙家与她就隔了一道越来越深的口子,而且这口子也在越来越大!
一顿饭,吃得像坐牢!
若知出嫁的日子是这样,肖腾真希望他和墨儿就像南地某处的异族一般:
男女不成亲,两情相悦了,大家约好晚上见,女的留个窗,男人爬进去,清晨趁着四人未起,就离开便好,还是各在各家过日子,但……
女的变心了……男的又太吃亏!毕竟花无百日红,女人都爱年轻的!
肖腾一想到墨儿变心,到时没名没分,他向谁哭去的惨状,忽又觉得,这日子再难,也比被始乱终弃的强。
看这饭吃了,每个人还吃出了各自的味道。
末了,托墨儿小猪的福,她把豆腐汤都喝了,肖腾也免了再喝豆腐汤的罪,只是馨儿身为孕妇,一顿饭没吃上几口,就饱了,一脸的心事重重,独有尉迟氏问了句:
“就这么点儿?”
余下孙梅埋头喝汤,肖腾充耳不闻,只在一会儿帮着墨儿盛汤,一会儿给墨儿添饭,满心满眼独一个,还似孩子的墨儿——
他俨然是个爹!
此情此景,倒是看蒙了孙梅:
你说,这肖腾若是和馨儿有情,怎得见了墨儿,翻脸就不认馨儿了呢?还是……馨儿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他故意这么做出来,要馨儿难受呢?
怪馨儿不负责任?
可当初进京请旨成亲的也是肖腾他自己啊?
孙梅一脑袋两个大,小儿女们的心思,她还真猜不透,想当年她和墨儿爹成亲,完完全全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先生看她老实,勤学吃苦,觉得她必然是个可以托付儿子终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