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什么见面有情啊……孙梅还真没有过，虽然……他和尉迟氏婚前也曾在书院不经意地打过数次照面，但除了知道模样不丑，即使院里还有人说他是白鹭山上一枝花外，她几度进先生屋里请教学问，也没敢抬起眼来唐突过佳人！
真不知墨儿她们这一辈人，哪里来得这么多花花肠子。那似她婚前看男人都只敢低头看人家鞋，什么美不美、丑不丑从不敢妄加评论一二，当然，她近视，远了，也多半看不清楚。
孙梅琢磨来琢磨去，无奈她于男女之情自来就是个呆子，既不知谁钟情于她，也不知自己能看上谁，浑浑噩噩终日只有书字为伴，梦中情人都是书里的人……
所以啊……
她别看一把年纪了，在男女之情的问题，还不如小墨儿悟得通透呢！
因此，孙梅琢磨了半日，答案没有，脑子倒是被自己先搅成了一锅粥。
肖腾呢？
他既知馨儿在后面造谣于他，虽不知目的为何，但深知无论他眼下怎么做，能厚颜无耻到无中生有的人，自然是什么都死皮赖脸地圆过去，除非……你亲手割了她那条不知天高地厚的舌头。
眼下这念头自然是行不通的，而且这时候割掉她的，他肖腾也难逃干系，不知的人还当他是杀人灭口呢？
肖腾只能仍如无事人一般，继续当他的贤夫贤婿，更比往日注意的，只把两眼专注地落在墨儿的身上，存毫不移，权当是磨砺自己的意志，毕竟这样的荒唐的事都发生了，他除了从容淡定地先过去，还能如何呢？
这么一想吧，肖腾憋得生疼的心口也微微松和了些，眼依旧只看着埋头喝豆腐汤，身为关键人，却偏偏一脸事不关己模样的墨儿：
“墨儿，你慢些——别太急，也别太饱了。
一会子，咱们还得去对面柳家呢，你这会子吃这么多，要是那边一时开口留咱们吃饭，你吃得这么撑，一时吃不下了，人家还得当我们嫌弃她家厨子手艺不好呢！”
此话一出，两双老眼还一直在肖腾和馨儿之间流转的孙梅夫妇立刻精神为之一振：哎呀呀——
怎得，把这头一等的大大大事给忘了。
“这事，怎不早说？这可是大事！孩儿爹，赶紧地，咱们先去换身衣裳——这事可耽搁不得！”
孙梅被从混沌里炸出一片清明，跳起来，就赶紧先拽着尉迟氏往屋外走，永远似乎脑子里只能专注地放一件事的孙梅，就这么催促着尉迟氏出了花厅。
孙梅夫妇这急急忙忙前脚才刚刚迈出门槛，后脚还不及落地呢，肖腾立刻腰板直了，然后只见得孙家夫妇身形才刚消失于门外，他就开始用屋里屋外都听得分明的声儿，故意刻薄无比地“关心”一直捂着心口似又要呕几声的馨儿道：
“馨儿，你这反应挺大的！”
墨儿侧目，喝汤声一顿，旋又赶紧“做贼心虚”地继续。
馨儿颇为诧异，也不知肖腾这是主动示好，还是什么，立刻堆上笑，用一种故意“淡定”的声音不紧不慢地答道：
“还……还好吧！腾哥哥……”
“说起来，馨儿啊，你孩子他爹是谁啊？”肖腾可不等馨儿把下文吐出来，张口就劫过了馨儿的话头：
“听姐夫说哈，馨儿，你这事可不能耽搁，依我说，先甭管他什么出身，赶紧接进家来才是真，不然将来你这肚子里的孩子落地了，连爹都不知道谁，这人不得都得瞎猜啊？
你也知道，我们孙家最是讲究礼义廉耻，伦法纲常的人家，你说你这么不紧不慢的，将来爹、娘，还有你墨儿姐姐，还有你姐夫我，倘或被人问起这事，你让你姐夫我和你墨儿姐姐可怎么和人说呢？”
“……”
墨儿咬碗，缩头想遁地：完全弄不懂腾哥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她昨天说得还不够明白？
——馨儿肚子里的孩子，不都说他的了吗？
墨儿的两眼鬼鬼祟祟在碗外沿外的左右两人脸上骨碌转个不停。
馨儿的脸自然是一僵，因墨儿在，她不得不强打被已觉疲惫的精神，故作镇定地淡笑道：“腾哥哥要怎么说，便就怎么说——不过，馨儿想，馨儿脸上无光了，腾哥哥的脸上来日也不会因此会有光彩：
怎么说，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馨儿不好，腾哥哥也不会好，不是吗？”
这话，真是模拟两可，而且馨儿的镇定之色，真不像是在说谎。
孙墨儿眼睛不禁又飘向肖腾，看腾哥哥要怎么应对。
肖腾不想馨儿小小年纪就这般奸狡，心中不禁暗恼，自己怎么就没先先试试水，再交锋，这一问一答，馨儿早不是过去那个知道的馨儿了，而他，可不就是自以为是得，先把自己框在这儿了？
不答，就是心虚，可答，又要怎么答？
肖腾不禁暗暗拿手压在墨儿的袍子上，虽知正在观望局势的墨儿此刻定然不会贸然出手帮他——但……
搭着墨儿温度，他心里就不会轻易乱了阵脚。
“这光不光的……”肖腾只在嘴角低低一声冷哼，“可不就是怕被连带着脸上无光吗？
你一无所有，自然是可以无所畏惧，可我和墨儿，而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你说这事，让我们夫妻在京城可怎么做人，当然了……”
肖腾说着扯起一边的嘴角，冷笑：“孙家如何，你也不在乎，就是了！”
馨儿也不甘示弱，报以同样的冷笑：“腾哥哥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别人不明白，您还能不明白么？”肖腾说罢，起身拽墨儿：
“墨儿啊，你也是的，家里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说句话？
你说她这孩子生下来，老家合族的人得怎么看咱们这边？还有京城的那些达官贵族们，得在后面嚼多少舌根？
我们孙家几十年来的好名声怎么办？孙家的女人们从上上辈起，谁能这么缺德地干出这等勾引人家儿子，不负责的事儿——
你说，要是那家人要见官，告咱们家，咱们夫妻可不得跟着一起吃官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