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虽然刚才公公说得什么,他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一句没听进去,但……才进门就这么嚣张跋扈,眼里容不得人,岂不是让自己公公,更是不待见?
脸嘛,素来就是你给我,我给你的!
你不给公公留点薄面,这来日,公公再和墨儿不亲,也毕竟是亲爹,血脉相连,相公可以换,爹可是换不了的……
“爹,我们去看看!”肖腾刚还气涨红了的脸,瞬间转回来就是一张谦卑的贤惠之脸了,“腾儿,一早就想把那兄弟接回来了,只是墨儿藏着掖着,也不知是怕的什么?您说,这搁在外面,别人不知道,还当是女婿心窄,荣不下人呢?
当然,女婿被人这么说,也不要紧,真正要紧地是来日,那兄弟长期见不着墨儿,一时倘或经不住诱惑,弄出点幺蛾子的事来,可不是给我们孙家抹黑嘛?”
啧啧啧,这女婿话说得,去了三四年沙场,果然是脱胎换骨,从傲娇小子羽化成了八面玲珑的千年老人精了啊。
这一席话啊,尉迟氏,一时也挑不出什么刺来,若是真要挑,头一条就是心口不一,但想来,大家听着,也只会当他是故意刁难了——
本来嘛,就连墨儿娘,都觉得她这公公恶,这才进门,张口闭口就是她这定下的活宝女婿,生怕他欺负了去,他能说什么?
墨儿老爹尉迟氏不及说什么,那头一听见这边有了风吹草动,埋伏了数日就等各种契机的馨儿,也不知自那儿忽然就万分关切地蹦了出来:
“这……怎么了?”
墨儿爹尉迟氏第一次微微地蹙了下眉:也不知是不是他错觉,他怎么觉得馨儿近来对肖腾这孩子,殷勤得让人担心呢?
尉迟氏收起不悦的眸光,不露声色地转向一时也不知是真为墨儿开心,还是心如刀绞的肖腾细细观察。
肖腾可不会傻得去答馨儿的话,虽然孙家口口声声说馨儿也是自家孩子,但有些时候嘛……例如家丑,孙家夫妻还是不爱馨儿知道太多——
这说明什么?
不是孙家夫妻不疼馨儿,而是家族利益里,只要墨儿在一日,那么馨儿,就始终是个局外人,一如嫡女与庶女的天生地位有别,长女与次女于家业继承有别般,墨儿与馨儿不是手心手背,而是亲生,与寄养的天壤之别,
肖腾抿唇,只拿眼看尉迟氏,难得露出几分属于女婿的谦卑,将这个大包袱抛回尉迟氏手里。
说什么呢?
尉迟氏转脸笑向馨儿:“不是什么大事,你只管去认真读你的书,这眼下,再大的事,也比不上你读书要紧!”
馨儿抿唇,转眼又看肖腾。
肖腾也回之以淡然的笑,随后笑向尉迟氏:“公公,不如我们去看看?”
这里的人努力将这事暂且压下去,然肖腾家的家仆可不懂这里面的道道,咋咋呼呼,就怕人不知道似的,数个冲到了那边的垂花门后,又开始扯着嗓子嚷嚷:
“爷——大少爷不好了——少夫人在外面真有相好的——而且……而且,我们还看见少夫人给那男人一家每月的嚼用呢?”
“是啊,哗啦啦的钱啊,全往那男人的爹手里倒!可了不得了!”……
肖腾咬着牙,要怒要委屈,要炸毛,却都只能在墨儿爹面前压着,只在心口汇作了澎湃的暗流,激起千层浪——
他肖腾不能半月让他自挂东南枝,也定把他沉到江心里去!
耳听这么一群粗野之人,越喊越不中听,尉迟氏忙要肖腾令他们都闭嘴了都,不料,真是巧,素日里会朋交友,不过晚膳不回来的孙梅,今儿竟就在这时候,慢慢地踱步回来。
别的都又还好说,这一听,肖家的仆从们喊得话,本分如她,满脑子只有皇权官权,即使宦海沉浮,虽没遇到过什么大挫折,但却有个当官人都有的通病——
那就是拿着那一纸圣旨奉若神明,即便就是皇上在茅厕里随意赐的一张手纸,她们这些愚忠的人们,也能双手捧回自己家祠堂里以锦盒装裱,小心供奉,世代相传,以证皇宠,隆恩浩大!
这不,孙梅数月前才因墨儿逃婚一事,被喊道乾清宫内狠狠狠地被皇上呵斥了一番,头磕得前面种出一个大蘑菇后,大蘑菇上又磨出一个小蘑菇,这才让龙颜微微息怒,抱柱合族小命全身而退。
仔细想来都是心有余悸!
可叹她这可信才刚落下一半,墨儿那不孝女,又出了桩事,顿时冷汗如瀑,暗想这还了得?
第一道圣旨抗而不遵,已经是死罪,好在皇上念在墨儿是肖腾之妻,方手下留情。
这第二道圣旨,死墨儿又嫌命长地要不遵?
不行,孙梅想也没想地也不知哪儿捡了一根竹条,就挽了袖子,与门口的女人们道:“在哪儿?速速带本官去拿她回来!”
乍一听,还当捉贼呢!
孙梅门没进,仗着三分醉意,也不及思及其他,提着棍棒便去寻孙墨儿。
院内的肖腾和尉迟氏才听人报,翁婿还斗个毛啊?赶紧这个提着袍子,那个上来扶,翁婿头一遭这么齐心协力地追墨儿老娘去也。
馨儿更非等闲,赶紧地不落人后地追着二人跑,边跑还便喊:
“爹,腾哥哥,你们都别急,想来墨儿姐姐也是鬼迷心窍,被那男人迷了魂,你们这追过去,墨儿姐姐岂不是难看?”
都这节骨眼了,馨儿还想着墨儿的脸面,尉迟氏不仅感激,但肖腾可不认为——你爹爹的,你有本事嗓门再大点儿?嫌我肖腾还不够丢人哪?
白鹭镇本就不大,馨儿这边声音还没落呢,那边肖腾已经越过孙梅,抄了近道,提前抵达了事发地。但这一路啊——
家家户户都把脑袋拉成了长颈鹿:
“这是怎么了?”
“新搬来这家,又是怎么了?”
“没听人喊吗?女人在外面养了小了!”
“不会吧?”
“什么会不会的?人家就是那么喊的!”
“哎哎哎,看见他们去的方向了吗?”
“哎呀呀,真是作孽了,女人迷上了不正经的男人,可不就不着家了。”
孙家还没热闹起来呢?
白鹭镇倒是跟炸开了锅一般,沸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