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森森的阴风加上女人凄厉的哭喊声,叫人不由得后脊梁骨发寒、头皮发炸。
众人仗着胆子扭头朝四下里一找,只有无数枯草在随风起伏,看不到一条人影,送葬的人群里,也没见着谁在撕心裂肺的哭喊。就在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是棺材里这位在哭!”一嗓子下去,除了我跟傻牛、陈辉三个以外,在场所有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那几个杠子工,似乎经验老道,或许过去遇上过类似的事儿,几个人一叫劲儿,把刚放进去、还没到底的棺材,又从墓坑里拉了上来,放到了墓坑边上。这时候,其他人都快吓傻了,也没人问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放下棺材以后,其中一个上年岁的老杠子工,招呼其他几个年轻的,赶紧走,赶紧离开这里!几个年轻的杠子工就问老杠子工,咱这些抬棺材的家伙什儿咋办,不要了?老杠子工一摆手,这些家伙什儿,等明天正午再过来拿!
几个杠子工扔下他们抬棺材的绳子杠子,后脚根不着地,一溜小跑全跑掉了。
杠子工一走,送葬的这些人也都慌了神儿,不过,里面也不乏有主心骨儿的,有个跟黑砖窑老板差不多年龄的中年人,冲陈辉喊了一嗓子:“老道士,你不是会驱邪驱鬼么,快想想办法呀!”
陈辉闻言一愣,随即扭头看向了我,我立马儿会意,冲人群大声说道:“你们别怕,这是小事儿,还用不着俺师傅亲自动手,我这个当徒弟的就把她收拾了。”
话音没落,人群里有人急叫道:“那你就别多说咧,赶紧弄吧!”
我紧走几步,迎着风站在了人群最前面,阴风呼啸,女人的哭声在风里忽隐忽现,我裹了裹身上不停摆动的棉大衣,冲着风里大声说道:“你就是棺材里那位大婶吧,我知道你死的冤,你现在先退下,我回去以后给你伸冤报仇,你要是不退,我会叫你死的更冤!”
一句话下去,女人的哭声顿时没了,紧跟着,阴风逐渐减小,也就几秒钟的功夫,风彻底停了下来,我回头朝身后的众人一看,一个个面面相觑,静悄悄的,谁也没发出丁点儿声音。
这时候,陈辉朝棺材看看,招呼了一声众人,按照丧葬的规矩,棺材出殡,起灵以后就不能再落地,得一口气抬着放进墓坑里,眼下棺材没进墓坑已经落地,这犯了大忌讳,对主家不好,眼下不如一起动手,趁早把棺材落进墓坑里。
众人一听,又是面面相觑,没一个敢往棺材跟前去的,其中有人说了一句:“棺材落了地是不好,不过,咱得叫小李子知道知道,最好回家跟他商量商量,看他啥意思,他要说埋,咱再想办法。”
这人这么一说,其他人跟着顺坡下驴,都说要回去商量商量,有的还说,是不是再弄个啥法事破破。
我走到陈辉身边,跟陈辉对视了一眼,我们知道,这些人这么说,都是在推脱,其实都害了怕了,刚才阴风阵阵、鬼魂又嗷嗷哭叫,谁还敢再碰她的棺材?再说了,鬼魂只是给我一句话吓跑的,保不齐没跑远,或者还会再回来,眼下要是碰了她的棺材,她一不高兴,跟上自己咋办。
众人撇下我们几个,一窝蜂的离开了,陈辉见状,也挺无奈,随即招呼我们三个,跟在人群后面也离开了。
回到黑砖窑老板家里,众人七嘴八舌给黑砖窑老板说上了,黑砖窑老板一听,脸色变了变,不过,从他的脸色来看,我感觉他不是害怕,而是担心,也不知道在担心啥。
等众人说完,黑砖窑老板转脸求助身边的老中医,“刘爷爷,您也听见了吧,孙媳妇的鬼魂不走,您快给想想办法吧。”
老中医闻言,皱起眉头看了黑砖窑老板一眼,叹着气说道:“大侄子呀,我也没有啥好办法,昨天我就跟你说过了,你们家里的事儿,我管不了。”
黑砖窑老板脸色又是一变,一把拉住了老中医的手,哀求道:“刘爷爷,我知道您有法子,看在我爹的份儿上,您就帮帮我吧。”
老中医露出一脸无奈,朝我们几个看了一眼,随即抬起手冲陈辉一指,“我这位道长朋友、和他这几个徒弟,专门给人驱邪驱鬼的,你不如去求求他们吧。”
老中医话音一落,我顿时眨巴了两下眼睛,想起了出殡前老中医跟我说过的,叫我别着急,从黑砖窑老板身上拿法器的机会,一会儿就来了,眼下这老中医让黑砖窑老板来求我们,这不就是机会吗?不过这老家伙,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未卜先知了似的。
黑砖窑老板一听老中医的话,立马转变了对象,走过来求起了陈辉,陈辉不动声色地扭头朝我看了一眼,我微微点了点头,陈辉当即很爽快地答应了黑砖窑老板。
黑砖窑老板就问陈辉,该怎么处理这件事,需要他准备啥东西,陈辉没吭声儿,我接口说道:“我刚才在坟地里已经说过了,这种小事儿,根本不用俺师父出手,我来跟你商量咋办吧。”
黑砖窑老板之前一直都没在意过我,我这么一说,他终于用正眼瞅了我一眼,旋即顿时露出一脸不屑,“你、你一个小孩子会干啥呀。”
我一笑,不过,没等我说话,陈辉说道:“你别看他是个孩子,已得我真传,你找他帮你就行了。”
这时候,人群里有人说了一句,“刚才就是这孩子把嫂子的鬼魂赶走的。”
黑砖窑老板一听,连忙冲陈辉作了作揖,“老道长真是高人呀,连这么小的徒弟都这么厉害。”
陈辉没吭声儿,黑砖窑老板把脸上的不屑之色收敛起来,小心翼翼问我:“小师傅,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儿呢?”
我把胸脯挺了挺,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有点儿大师的模样,回道:“这个很好弄,婶子的鬼魂不走,是因为她心愿没了,咱只要把心愿给她了了,她自然就走了。”
黑砖窑老板听我这么说,脸色又稍稍变了变,我一看,他好像还不是害怕,还是担心。
黑砖窑老板问道:“她有啥心愿没了呀?”
我舔了舔嘴唇,朝屋里众人看了看,笑道:“这个啥心愿……当着这么多人我没法儿说,要不,你都让他们回家吧,咱私下说。”
黑砖窑老板闻言,连忙冲屋里众人说道:“各位大叔大婶、兄弟姐妹们,这位小师傅的话你们也听见了把,要不……你们先回去,等我把这事儿处理完了,再请各位过来。”
众人一听,二话没说,纷纷离开了。他们这时候,其实都巴不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呢,估计,他们这些人回到家,非得人人跳火盆不可,也就是在门口放个火盆,然后跳过去,辟邪用的,一般能防止鬼魂跟进家里。
老中医呢,给我暗递了个眼色以后,他也离开了,最后,就剩下我们四个跟黑砖窑老板了。
等客人全都离开以后,黑砖窑老板又变了副嘴脸,对我们恭恭敬敬异常客气,不但给我们泡了壶好茶,又跟哄孩子似的,拿出一些瓜子跟糖果,强顺见状,一点儿都不客气地问了他一句,家里有酒吗?
砖窑场老板先是一愣,随即连连点头,“有有有,家里还有一坛纯粮食酒,放了好几年了。”
五斤装的紫黑坛子,黑砖窑老板从里屋捧了出来,不过,家里没下酒的菜,强顺说,不碍事儿,配着瓜子就能喝。
陈辉看了强顺一眼,没管他,我也没吭声儿,因为待会儿搞不好要用到强顺的阴阳眼,现在先叫他喝高兴了再说吧。
几个人里只有强顺一个人喝酒,黑砖窑老板一边给我们敬着茶,一边问我,“小兄弟,我老婆到底有啥心愿没了,好送不好送?”
我一听,这黑砖窑场老板这么问,说明他也是个懂行的,因为一般人都不会问“好送不好送”,只会问该怎么弄或者直接问你需要多少钱。我随即一寻思,他爹跟着老中医也是学这个的,他爹死的时候,这家伙至少也得有二十岁了,就算没吃过猪肉,他也见过猪跑,对于我们这一行,肯定要比普通人了解的多。
我说道:“说好送也好送,说不好送也不好送,这要看婶子有啥心愿没了。”
黑砖窑老板连忙问道:“她到底有啥心愿没了?”
我一笑,“大叔,婶子有啥心愿没了,您心里最清楚,您仔细想想……”
我这话一出口,黑砖窑场脸色又变了变,含含糊糊道:“小、小师傅,你、你这话啥意思呀,我、我咋听不明白嘞。”
我看了黑砖窑老板一眼,心里暗笑,你这畜生心里果然有鬼,我一句话就给你诈的乱了分寸了,还得接着诈。
我说道:“您现在心里想的事儿,就是婶子没了的心愿,我当然也知道是啥事儿了,咱就别说太明白了,说的太明白谁脸上都不好看。”
黑砖窑老板的脸立马儿变的像猪肝一样,我又说道:“眼下不是我该怎么把婶子的鬼魂送走,而是……而是看您想咋化解婶子的怨气。”
黑砖窑老板脸上居然露出一丝火气,说道:“小师傅你说吧,你说她想咋化解怨气。”
我假装思考了一下,说道:“其实婶子已经跟我说了,她说你身上带着一样儿东西,她就想要那东西。”
“啥?啥东西,她想要啥东西?”黑砖窑老板一脸疑惑加恐惧,“她、她不会是想要我的命吧?”
“他不要你的命,就是一个物件儿。”我说道:“具体是啥物件儿她没说,说是……这物件儿在你身上已经带了二十多年了,她想要那物件当她的陪着品。”
黑砖窑老板闻言脸色大变,“她想要的是……我身上的黄玉金蟾?”
我一听,黄玉金蟾?这是个啥玩意儿?难道,就是老中医他师父传下来的那东西吗?
我说道:“她只说要你身上的一个物件儿,具体是啥我也不知道。”我随即又问道:“你说的这个黄玉金蟾,你已经带了二十多年了吗?”
黑砖窑老板点了点头,“是,我带身上的只有这东西了,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我父亲临死前传给我的。”
传家宝?我朝黑砖窑场老板看了一眼,眼神闪烁,好像在撒谎,这个啥黄玉金蟾,应该就是老中医要我拿回去的东西。
我说道:“那应该就是这东西了,你把它给我吧,我把它放进棺材里,以后你就没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