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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兰斯德远远地望着海峡一边的高耸城墙,那座城墙整个护住探向大海的半岛的根部,而里面的城市里,则升起袅袅的青烟。这座城市,单论规模,可能仅仅输给瑞奇尔德,港口不断接收着从海面那一边运来的无数物资,而城墙下则有无数人正在加深那已经被排干水了的护城河。

这座城市,它有许多个名字,望峡城、观峡城,不过他的真实名字,是奎达穆拉德,那木妥人语言中的“奎达之城”。很长一段时间内,它都仅仅存在于奥洛尔人从行商那里听到的故事之中。据说,只要穿越了这座城市守护着的海峡,那边就是燃火之海,在那里,黑色的水,流淌在蓝色的水上,当接触到哪怕一丝火苗,他们都会漂浮在水面上,燃烧起来。

如果攻破这里,那木妥人就会彻底失去他们的家乡,世上的那木妥贵族,也就是巴沙德们,就变成了蜗居在低岩地区的流亡难民。而这集要塞、城市、港口于一体的巨大都市中,接近三百万的人口,会都归于鲜血日轮控制。到那时,他们就真正意义上地控制了整个那木妥以及东方商路,而新获取的巨量人口和该地区的军工设施,足以让他们组织起一场毁灭奥洛尔人防线的反攻。

“帕琪梅因阁下,您觉得,我们的军队,能否征服这座城市?”

他身旁站着的帕琪梅因身边是举着巨大扇子为他们两人遮挡阳光的侍女,而帕琪梅因本人,则双手举着奎达穆拉德的地图。

“我不知道,上一次进攻奎达穆拉德的,是三百年前,岩地人还有国家的时候,他们雇上布里托尼亚的船东家,进攻这座城市,最后铩羽而归,若说更久远的,那就要追溯到一切都记载在三大典籍上的时代了。”

维兰斯德本想听一听那种马屁回答来抒发一下胸中的雄心壮志,但是被帕琪梅因这么一噎,也不知说什么好,过了半晌才算回头问另一边的厄什雷恩“厄什雷恩,你觉得呢?”

厄什雷恩的表情倒是比帕琪梅因轻松许多“我们已经围困这里接近五个月了,五个月来都是海岸那边对城市进行补给,周围的农田已经完全荒废。以奎达穆拉德的人口来说,补给压力实际上很大,不知道城里还有几个月存粮。”

“存粮方面,奎达穆拉德的粮仓能应付很长时间,”帕琪梅因这时开口了“奎达穆拉德以前爆发过瘟疫,城市本身以港口要塞为中心,由五座城墙分成五个部分,当时外部三个城区的人都死绝了,里面的无垢区和荣光要塞区固守了四年,那还是因为瘟疫后来平息的缘故。如果不破坏粮仓的话,恐怕很难攻下这座城市啊。”

“行,这件事你们两个商量,我先去歇着了,”维兰斯德不知为何有些头晕,回身走到身后的一处被清空的城镇中,他回到政务大厅二楼被改成他和几个鲜血日轮高层专用的休息室的房间中,径直躺在了那木妥式的落地沙发上。

似乎是因为过于疲惫,也好像是因为秋季清凉的入室海风,他几乎一躺下就睡着了。坠入了清亮又温暖,没有半点血腥气的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鼻尖传来了些许熟悉又陌生的香味,他睁开眼,看到无面席地坐在雕花的石制茶几前,茶几上,是一个铁制的小架子,架子下面是几根粗短的,燃烧着的蜡烛,而顶上则是一个银壶。那股熟悉,而又格外陌生的,泛着奶香和茶味的气息,同时从那壶嘴中喷了出来。茶几旁边,还摆着一个冰盆,里面是另外几只立着的小壶。

那往日神秘优雅的庇护所看守者,此时此刻像是个好奇的小姑娘,坐在桌子边,吸着鼻子,她手边摆着一个上面结满了水汽的银壶还有一个不大的小杯,小杯中,是一种奶褐色的液体,安静得像是一片无人之地的湖面。

“啊,阁下您醒了?”看守者那雏鸟般清亮而干净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并不知道眼不能视物的看守者如何看见他睁眼的,只不过这个女孩已经足够神秘了,不用看就知道别人醒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嗯,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无面阁下再给我煮东西喝,”看守者一只手伸到桌上,摸索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找到另一个杯子,而她背后充当她座椅的至古神王则给直接拿过一个杯子,放在她面前,又倒了一杯那奶褐色的液体,推到维兰斯德面前,看守者愣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至古神王帮她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微微回头对至古神王说了一声“谢谢你哦,维兰斯德阁下,您尝尝?”

维兰斯德端起杯子,送到嘴边,那熟悉的香味仿佛催促着他赶紧把这杯中的液体饮尽,那小杯似乎只是酒盅的大小,他仿佛鼓起勇气一般,把杯中的清凉东西一饮而尽。

甜,太甜了。

浓郁的奶香味,伴着更为陌生的味道涌进他的身体,那清香味中和了奶的腻气,奶脂的腻香向下坠进腹中,而那过于陌生的清香则如同一缕袅袅的青烟,充盈了他的大脑。那味道像是草药,让他的回忆渐渐地清明起来。

茶,茶水。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几乎和过去,做了彻底的道别。原本和他关系就不大的茶,自然也离他远去了。铂勒斯的三年,茶这种一壶能耗掉他半个月补贴的东西,根本不是他所能消费的,而他们攻城陷阵时,那些巴沙德老爷们贮藏的茶叶,多数也都被一些出身显贵的遗族元老分了去,他也没什么兴趣。

而这茶的味道,和那浓郁的奶香以及甜味,融合起来,构成了一种他再熟悉不过,却又格外陌生的味道,一种他曾经带着刚下晚课的妹妹回家时,饮下的味道。

那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唤起了什么,让他不多的泪水,充盈了眼眶。而一只温暖嫩滑的手,则覆上了他的脸。

“阁下,您似乎,很悲伤。”

看守者低语着,声音平淡得没有任何词句能够形容这种平淡,她仿佛只是在说出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

维兰斯德笑着抹了抹眼睛,摇摇头“没事,话说回来,无面,你从哪里学会的这种东西?糖,用太多了吧。”

无面此时此刻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的烛火,而维兰斯德的问题自然让她愣了一下,然后仿佛隐瞒着什么一般小声说道“是跟一个行商学的,糖嘛,我倒觉得刚刚好。”

维兰斯德长叹一声,仰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你,到底在哪?”

鲁道夫坐在自己的大帐中,心情复杂地看着面前这副从铂勒斯送来的“艺术品”。

那是一张一人半高的雕花的木板,被黄金的画框包裹在中间,画框上依稀能看出上面浮雕的主题,似乎是史诗和宗教,骑马、手持骑枪的骑士,一手持铃铛一手拿经书的圣职。而画框最顶端的浮雕,则直接告诉了他,画框的主题是什么。

那是一个被串在长枪上的少女的浮雕,献祭的圣女笛薇莉安,传说,她为了击败奴役人类的巨兽,用自己的血和牺牲换来了神明的力量。画框上一个个指头大小的人的形象无不精致传神,仿佛都是切实存在的活人一般。

如果说这画框本身,是艺术品,是雕刻家灵感与汗水的结晶。那钉在这巨大木板上的,则像是为了讽刺这精美艺术品所付出心血的,更为简易和野蛮的“艺术品”。

材料很简单,只是人类的肉体,或者说少女的肉体。那个躯体看上去似乎年龄不大,比他还要小上一些,双手向两侧斜上方展开,钉在木板上,双腿叠在一起平直下伸,脚掌被一根长钉刺穿。她的身后,仿佛展开了一对翅膀一般,而如果仔细打量一下的话,就能看出,那对翅膀是被钉在木板上的,被破开、扯出的她的后背。

她很白,白得不像是人能够拥有的颜色。石灰浆?铅粉?他猜测着。这毫无疑问出于铂勒斯最优秀的标本师的手笔,尸体经历了长途跋涉却没有腐烂,皮肤虽然已经失去弹性,但是还是维持着一种僵死的圆润。能够不使用风干法,让人类的尸体维持如此的原样,他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做到。

但是这个“艺术品”本身,意味着一个更为可怕的事实。

伊莎贝拉.塔马拉克死了,被铂勒斯的某个人,或者说被皇帝伦培尔,虐杀了。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有这样畸形的爱好,那些佩兰战争中被征服的贵族被割去舌头,拴在马车前示众,伊斯卡尼亚的百余个叛军领袖被活活剥皮,然后晾在广场上自生自灭。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可以说,对他而言,这样的虐杀并不意外。

但是这个女孩的死,意味着他手中砝码的减少。

伊莎贝拉对于老马克西米连意味着什么,可以说是不言而喻的。小马克西米连的意义,在于继承统治,但是作为非婚生子的他,在继承上的确拥有一席之地。但是伊莎贝拉,则是卡讷和那依科两大家族的孙辈,国王的女儿,虽然年龄和女性的身份可能招来一些不便,但是这些不便都能通过那依科和卡讷两大家族来控制。

可以说,她是最完美的王位继承人之一,在维持王国的稳定和血脉的延续上,不能再完美了。

而现在,她死了。

以一种极为残酷的姿态死去。

鲁道夫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的尸体,沉思着。倒不是在思考它之上的宗教意味,而是在思考,该怎么办,接下来的谈判,自己手中可用的东西,只有一个小马克西米连了。

“很‘伦培尔’不是么?”身旁不知何时传来了那个略带戏谑味道的苍老声音“不过不像是陛下的手笔,陛下不会给予一个人如此痛快的死亡。”

鲁道夫揉着自己的眼窝“老帅,现在可不是讨论像不像谁的手笔的问题,如果她死了这个消息传到了老马克西米连耳朵里。。。”

“那就尽早重启谈判,给他施压,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塔乌斯德仔细地审视着面前的这个被钉在板子上的尸体“她死的很快,可能几个小时之内就断气了,考虑到这个情况,应该是公开处决,最好今天就谈。”

“那,我派人去知会马克西米连五世,老帅,今天尽可能你来主导吧,我,有点累。”

塔乌斯德笑着点点头“好的,不过小伙子你倒是最好研究一下如何瞒过老马克西米连这件事,如果他知道了的话,谈判相关的所有事情,估计都是前功尽弃。”

“嗯。”

谈判在中午重启,而卡讷则一如既往地坐在帐篷外,他作为一名投降的将领,没有权利进入旁听,只能坐在门口等待着里面传出的结果。

而就在这时,一个不知哪里来的侍女坐到了他的身边。如果从一个仆人的角度,如此恬不知耻地坐在一位“老爷”身边,那恐怕是要被皮鞭教训几十下。但是并没有人斥责她,卡讷甚至假装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老爷,那件事已经安排好了,”侍女压低声音对卡讷小声说着。

卡讷并没有怎么惊讶,微微点头,嘴唇翕动“那,老太爷的意思呢?”

“老太爷希望您能进入南境的领导层,两边下注。”

“懂了,那家族的家业要向南境转移么?”

“暂时不用,如果对方对达科卢尼亚进行清洗的话,反而不便,”侍女低着头,仿佛只是打着瞌睡一般“您先打入南境内部,立足稳了之后,再把家族的产业转移过去。”

“那我的妻儿。。。”

“老太爷已经先行派人送到铂勒斯了,你正式宣布加入南境之后,家族会和你划清界限。”

卡讷强忍着惊诧,表情多少有些僵硬的扭曲“老太爷想害死他们么。”

“不,这反而是最好的保护,如果国王有意对您做些什么的话,这样反而能保全您的妻子孩子和家族。”

“好的。。。我明白了,马克西米连那边怎么安排?”

侍女抬眼四周看了看“我们已经买通了一个退役的射手,会在小马克西米连刚好到老马克西米连面前的时候,射杀他,如果没能致命的话,战地医院里也有我们的人。”

“好的,我明白了,老太爷那边的态度。。。你确定就是如此是吧。”

“是的,小姐的仇,不可不报。王国可以崩溃,但是家族必须永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