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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玄幻魔法 > 奥洛尔年代记之日轮低语 > 第八章 我非圣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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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来我这套话的?”

“当然不是,不过按您说的,您已经五十了,按理说,这件事也应该摆到台面上来谈了吧,”喀夏尔笑起来,她对于伦培尔这始终时有时无的戒心已经感到习惯了“如果不早定下来的话,会在您去世后招致混乱的。”

伦培尔冷哼一声“你说的在意,你心中的人选是谁?”

“嗯,这个。。。”喀夏尔想了想“如果从母亲的角度来说的话,自然是老大,虽然他不适合,但是弗伦茨是最亲我的孩子了。”

“我懂,实际上,我在考虑三姑娘。”

“老三?”喀夏尔突然一副多少有些惊诧的样子“不是鲁道夫么?”

伦培尔笑着摆摆手“逗你的,三姑娘那孩子没主见,选老五都不能选三姑娘。”

“说实话,陛下,我不知道您为什么突然开始重用蔻宁了,”喀夏尔打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挂坠,盯着了里面的一张家庭合影,那张合影上,她和皇帝还有罗兰菲尔被四个孩子环绕着,唯独少了一个人“老五。。。我不知道她才能如何,但是。。。”

“那姑娘不讨喜,我知道。”伦培尔又坐回喀夏尔身边“不过成绩是有的,将来我也只能指望她能圆滑点,别像我年轻时候那样。”

“您年轻的时候?您让我有点好奇了。”

“呵,有空自己去找罗兰菲尔去问,”伦培尔看到塔楼后边的门打开,露出了一个卫兵的脑袋,他急忙走过去“怎么了?”

“陛下,从金河那边送来了位人物,说是奉二皇子的命令,送过来的。”

伦培尔感到有些许困惑,如果是鲁道夫的命令的话,那也应该是从前线送过来的,为什么会是从金河送过来的?

“带到领主大厅看看。”

“是。”

奥临恩堡垒中的领主大厅并不同于宴会厅,宴会厅多数是召开宴会和会议的所在,中间一张长桌,周围是一张张沙发椅。而领主大厅,则是以前奥临恩公爵开封臣大会的地方,现在基本上变成了伦培尔的指挥室,大厅正中就是一座巨大的沙盘。而周围则除了椅子和那张奥临恩公爵的传世座椅以外,空无一物。

伦培尔往那张不甚舒服的冰冷座椅上丢了个坐垫,然后坐了上去,他看着面前的沙盘,他的亲随参谋每天根据前线送来的战报在这里推演战局的情况。

加息塔利亚南线,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变化了。

近卫师团十五万人推进到了吞雷渡南堡垒一线,然后便停了下来。他知道,这意味着,双方开始谈判了,这是个好消息。因为无论如何,对于胜利的一方而言,谈判意味着利益。

他倚在扶手上,不知为何竟然感到些许疲惫,这种莫名的疲惫在近几年一直折磨着他,而现在,他已经正式成为一个五十岁老人的现在。这种疲惫,仿佛更为放肆地侵蚀起他的头脑来。疲惫使他的大脑愈是运作,愈是疼痛,而疼痛则让他烦躁起来。

科宁菲尔走进领主大厅,自然看见在坐在座椅上,表情狰狞的父亲。她走到伦培尔身旁,用一种她从未用过的温柔语调轻声问道“父亲,您哪里不舒服么?”

伦培尔瞟了她一眼,一挥手,声音颤抖着“不用你管,小姑娘该干嘛干嘛去!”

“父亲,您不舒服么?”科宁菲尔显然并不在意父亲刚刚说的话“头痛?还是胸口不舒服?”

“我说了,不用你管。”伦培尔此时此刻没有半点说话的欲望,他像一只发怒的狮子,低声吼叫着,殊不知即使是自己的孩子,也知道他的牙齿已经掉光了。

科宁菲尔微微一笑,贴到伦培尔耳边“父亲,我知道您犯得是什么病了,是衰老,所有人终将得上的一种病,您逃不掉的,不如说,所有人都逃不掉。即使您已经被许多民间信仰送进圣所,您也终究只是个凡人。”

伦培尔听到这番话,一愣,然后全身都没了力气,瘫在了座椅上,一口气,仿佛刚刚所有的愤怒、无力,都一同被叹出去了。

“你。。。说得对。”

科宁菲尔见伦培尔的神色缓和了不少,便走到一边,拉出了一张沙发椅,简单地把自己团成一团,窝了上去“父亲,二哥那边最近似乎没什么消息了?”

“嗯,”伦培尔闭着眼点了点头“他那边已经开始谈判了,应该最近就能有结果。”

说着,大门打开了,两个卫兵抬进来了一个用锁链锁着的女孩。那女孩一头金发脏兮兮的,一绺一绺纠结在一起,身上的衣服还算完整,不过上面无处不在的污渍已经说明了她之前遭遇了怎样的虐待。

一个衣着华丽,头戴硬帆布三角帽的男人向皇帝行了个再标准不过的宫廷礼仪。伦培尔认得他胸前的徽章,当年在紫山的时候,曾背过奥洛尔诸显贵的家纹,而这家,则明显是那臭名昭着的犯罪家族,金河的薛维斯特。

“光荣、伟大、智慧的南境帝国皇帝,佩兰家族的伦培尔陛下,愿您的统治如星辰日月照耀大地一般长久。”

伦培尔只是轻轻地一点头“您是薛维斯特家的哪位?”

“在下并不是薛维斯特本家的人物,不过是家族尊长的手指而已,名字不足挂齿。”

“叫你说你就说,”伦培尔的耐心显然不是那么的充足,他眼皮低垂着,瞄着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怎么称呼?”

年轻男人听出了伦培尔语气中的怒意,急忙后退几步,单膝跪倒“陛下,小人无意冒犯,名讳不值得您一记,您大可称我为薛维斯特的无名指。”

“好,无名指,我问你,这人是谁?为何鲁道夫会让你们把她送过来?”

无名指站起身,见皇帝脸上的愤怒已经变成了慵懒,也便松了一口气“陛下,容我给您介绍塔马拉克家族的马克西米连五世国王的嫡女,伊莎贝拉.塔马拉克。”

伦培尔听到这个名字,大抵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他正了正自己的坐姿,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的清凉饮料“我对你们如何抓到这位公主的故事,很有兴趣。”

无名指又一行礼“是这样的,陛下。诺尔德人对加息塔利亚发起了一场有三个军团,总共二十九万人参与的大规模入侵,而其中一个军团下的大战团,在捕奴的时候捕获了这位公主。在他们把这位公主一同售卖给薛维斯特家族的时候,家族的尊长认出了这位公主,于是在鲁道夫太子,呃不,皇子殿下的授意下,将这位贵人送到了您的宫廷。”

伦培尔笑了起来“小姑娘!走两步让我看看。”

女孩抬眼,机械式地瞄了伦培尔一眼,但是却没有动,而无名指则摘下左手的嵌片皮手套,直接甩在了女孩脸上“陛下让你走你就走!”

女孩似乎是被这疼痛所驱使,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她的每一步,仿佛都撕开了自己的腹肌和大腿一般痛苦,这些痛苦也在脸上毫无疑问地表现了出来。而伦培尔显然看出了这种痛苦,举起手掌,示意她停下。

“说实话,你们对待她的方式,可不像对待一位贵人,”伦培尔冷笑起来,这冷笑配上那个过大的鹰钩鼻,让人对他愈发毛骨悚然“倒像是对待一个奴隶。”

无名指也笑了,那是商人一般的笑,他一鞠躬“陛下,她是诺尔德人从加息塔利亚掳来的,那自被掳走那日起,就算是诺尔德人了,而诺尔德人,则不被金狮宪法算进奥洛尔同胞中,自然把她当做奴隶,也就不违背金狮宪法了。”

“流氓逻辑,不过很实用,”伦培尔点了点头“薛维斯特的,你去领赏吧。”

无名指一鞠躬“陛下,尊长说了,这是他还南境的,不能收钱。”

“那就你自己收着。”

“那更不行了,我们这种小字辈,是不能私自。。。”

话说一半,伦培尔从旁边墙上拿下一把挂着的装饰剑,直接丢在地上“废话太多,我不欠你们人情,这剑你拿回去换个宅子还是够的,不算钱吧。”

无名指看皇帝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只好弓着身拿起了那把剑“感谢陛下赐宝,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啊。。。”

“行了,你可以走了,我和这位公主殿下,有些事情要谈。”

“是。”

大厅中,只剩下了伦培尔,伊莎贝拉和科宁菲尔,当然还有两个保卫皇帝和五公主安全的卫兵。伊莎贝拉此时此刻已经坐在了地上,而颈部被套着的铁环也扣在了地上的一处铁环上,限制着她的行动。

然而,她似乎没有半点动弹的意思。

“把你带过来,实际上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伦培尔站起身,拄着手里的佩剑走近了,打量起女孩“蛮漂亮一姑娘,要是回到我没娶喀夏尔那会儿,估计会和你玩一玩。”

没有反应。

伊莎贝拉没有半点反应,只是像一个刚刚从泥泞中被捡起来的娃娃一样,沉默着。双眼,仿佛是不知从哪条死鱼脸上扣下来的一般,只有胸膛不断地起伏,才能看出她似乎还是个活物。

“说吧,你想怎样?我看你似乎也活不长了,”伦培尔用剑鞘挑起她的下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她的脸“半个死人,如果你有什么愿望的话,我可以试着满足一下你。”

她的下巴似乎抽动了一下。

她的身体仿佛向前探了一下,就像渴求光的虫子,但是很快,又缩了回去,只是抬着头。嘴唇翕动了几下,喉咙仿佛想要发声似的抽动着,终于,她说出了一句话语。

“我。。。想死。”

伦培尔愣了一下,然后噗嗤地笑出了声,他从未像今天这般感受到滑稽的气息,他蹲下身,看着女孩,和她对视着“小姑娘,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因为我亲自下达的命令而死的人,有百万人。我,做军务,杀了大半辈子人,唯独没想到,会有你这样的,想死的。”

这时,门开了,布莉薇恩走了进来。

她看到地上坐着的女孩和蹲在她面前的伦培尔,脸上写满了疑惑,然后,便直接问了出来“父亲,这位是?”

“加息塔利亚的公主,伊莎贝拉,”伦培尔站起身,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姑娘,你回来之后咱俩也没仔细聊聊,在西三堡,你没出什么事情吧。”

“没,没有,都,挺好的。”

“胡说,”伦培尔板起脸来“我听奥特里安说了,你亲自登城指挥来着?我跟你说,有句老话说得好啊‘公爵不骑烈马,国王不走栈道’,你这样身份的人,做事要有轻有重!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妈可怎么办啊?”

“不是,父亲。。。”

“不是什么?你身子弱你自己也清楚,乱搞!过来,”伦培尔朝布莉薇恩招了招手,而布莉薇恩也小步挪到伦培尔面前,伦培尔右手捏起布莉薇恩的小脸“以后千万别让自己亲临险境,懂吗?”

布莉薇恩急忙点头。

“好,那说正事,”伦培尔松开了布莉薇恩的脸蛋,直接一把把这个自己最瘦弱的女儿拉到自己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小孩子一样把她搂在怀里“这位加息塔利亚的公主,想死,你们觉得,该怎么安排?”

布莉薇恩明显没有明白伦培尔的意思,而科宁菲尔看着伦培尔的冷笑,大抵明白了父亲想做什么,她站起身“父亲,我来安排?”

伦培尔和科宁菲尔对视了一眼,几乎一瞬之间,两个人就了解了对方在想着些什么,伦培尔长出了一口气,恶作剧般揉乱了科宁菲尔的头发“好,你去安排吧。”

她,或者说他,常常疑惑,人类最乐于,也是最容易舍弃的东西,是什么呢?

她经历了太长的岁月,不知何时,与一位神明定下了契约,之后,便将她的每一次生命,都献给了这个契约,力图让神明归来的这个契约。

这种契约带来的力量,不断地侵蚀着,吞噬着她身为人类的魂灵。

终于,在她无数生命轮转的某一个时间点,她发问了。

“人性,理智,生命,究竟哪个是最为重要的呢?”

此时,她坐在阳台上,俯瞰着下面的人群以及她的小主人,或者说,“合作伙伴”,科宁菲尔.佩兰。

那个身高一米四上下,相对于其他十五岁的女孩来说,矮得过头了的小姑娘此时此刻,站在父亲的身旁。而她的父亲,则安坐在那青金宫阶梯的最顶端。广场上聚集起来的民众们,则仰视着那坐在最高处,如同神明一般的皇帝。

伦培尔,这个名字影响了许多弗伦索西亚人的一生,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名字意味着繁荣、意味着胜利、意味着光辉和伟大。

更重要的是,这个名字,象征着一位愿意与他们共尝果实的君王。

前几日,帝国的各大报社都相继声称,战争即将结束,双方已经进入谈判阶段,而帝国则捕获了一位敌人的要员,今天要在青金宫前的大广场上,对这个重要的加息塔利亚人,予以处决。

皇帝的身边,不再是一如既往的罗兰菲尔,而是三公主布莉薇恩和五公主科宁菲尔。

“哎,三公主是不是就是那个,指挥西三堡战役的那个?”

“对对对!传说是亲自登城指挥,还召来了陨石?”

“骗人的吧,你说登城指挥还差不多,召来陨石?怎么可能。”

“爱信不信!坐车去阿奎因也就两天时间,陨石砸下来那么大一个坑,你看了自然就知道了。”

“我跟你说,这三公主要是个男孩,肯定就她继承皇位了!心肠好、有见地、会打仗,人长得还漂亮。”

“说得好像你见过三公主似的。”

“咋没见过?前几天三公主和安东老帅家的孙子在铂勒斯逛了好几天,你不知道?”

这样的议论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无数的信息就像天花、麻风或是鼠疫一般在人群中扩散着,而突然,一个声音止住了人们的议论。

“犯人来了!”

这样一个喊声,让人群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广场中间那被士兵们分割开来的,通往行刑台的走道上。那是个梳洗干净的年轻女人,或者说,更像是个女孩。她带着脚镣和手铐,而两个押送着她的卫兵,则牵着系在她脖子上的锁链。

人们此时此刻开始思索,处刑的方式能是什么呢?那个搭在广场正中的巨大的木台上,既没有断头台,也没有绞架,而是一个门框形的木架子。火刑?没有柴草。鞭刑倒是有可能,不过把这样一个年轻女孩活活打死,在形式上,似乎还是不够刺激。

科宁菲尔凑到皇帝的耳边,低声道“父亲,您是要亲自来,还是让我手下的专家。。。”

“我亲自来。”

说着皇帝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下阶梯,留下了身后一脸诡异笑容的科宁菲尔和满面疑惑的布莉薇恩。

“五妹,你和老爹有什么东西在瞒着我?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懂?”

“姐姐,你知道,公开处刑的意义是什么么?”

“震慑犯罪者?”

“嗯,是的,但是这位并不是犯罪者。”

“那就是,震慑敌人?”

“战争都要结束了,震慑敌人也没有太大用处。”

“呃,那是什么?”

科宁菲尔笑着走到自己的姐姐身边,像个小孩子一样抱住她的腰,踮起脚低语道“是取悦这群愚蠢的人啊,我亲爱的姐姐。”

“啊?”

看着姐姐惊诧的表情,她又笑了起来,她的手掌,轻抚着布莉薇恩的后背“群众喜欢正义,喜欢胜利,喜欢血,他们喜欢看到他们所厌恶的东西,以最为残酷的方式死去。传说,遥远的东方帝国,有一种名为‘凌迟’的刑罚,就是把人身上的肉,一刀一刀地切下来,却不致命。这有什么意义么?说实话,没什么意义。但是如果你给这个被凌迟的人,安上个罪名,安上个不可饶恕的罪名,就有意义了。”

“人们会认为,这个国家,在履行公义。”

“没错,姐姐真聪明,”科宁菲尔依旧不顾形象地挂在姐姐的腰上“还记得黑教宗的故事么?至高教会的掌教为了挽救他岌岌可危的统治,杀死了一位美名远扬的神甫,然后从贫民窟抓了个替死鬼,装进麻袋里,用十头公牛活活顶死。谁在意死的是谁?大家只在意正义是否得到伸张而已。”

“这。。。”

“不仅如此,人们同样,喜欢看肉体,喜欢看鲜血,喜欢看残酷的死亡,因为这些在他们眼中都是戏剧,都是和自己的无关的事情。就像故事中,一个嘴脸可恶的富人死去时,总会有人叫好。”

没等布莉薇恩说话,科宁菲尔看到卫兵们已经将伊莎贝拉的双手吊了起来,剥去了她的衣服“好了姐姐,让我们好好看看,这个来自诺尔德的古代仪式吧,我从古籍中找到这个,可是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呢。”

伦培尔站在行刑台上,身旁,是那赤裸着的伊莎贝拉。而注视着他的,则是铂勒斯的几万,甚至几十万看客。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吼道“南境的人民们!我是你们的皇帝,伦培尔.佩兰!”

这一声吼声之后,是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人潮涌动着,仿佛是想要更接近这位皇帝,而行刑台边的士兵们,则极力阻拦着向前涌动的人浪。

伦培尔挥了挥手掌,示意所有人安静,随后继续说道“你们应该知道,一个月前,我微不足道的诞辰的日子,加息塔利亚人,对南境,对弗伦索西亚,对西三堡,发动了一场无耻的战争,没有宣战,没有任何声明,他们无耻地对南境不宣而战!”

人群中纷纷议论起来,他们显然知道帝国在打仗,但是新闻对战事并没有什么报道,流传在街头巷尾的,只有那些从不知哪里传来的小道消息。

“在这无耻的战争中,西三堡的守将,诺济德将军不幸蒙难,牺牲在了最前线!诺济德,一直以来,都是帝国的梁柱,是我个人的左右手,他的死,让我深感悲痛。但是,感到悲痛的不只是我!还有你们!还有南境的人民们!你们的兄弟,你们的儿子,你们的父亲,在前线,失去了胳膊、腿脚甚至生命,我个人的悲伤,微不足道,而你们的悲伤,才是我们复仇的源火!”

怒吼声再次淹没了整个广场,伦培尔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在他开口时,广场始终保持着惊人的安静。他的话语结束时,则仿佛爆开了雷鸣声。在南境,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位从军的朋友或是亲人,他们时刻畏惧着,自己的亲人或是朋友有一天突然消失了,死在了连收尸都不能的地方,而此时此刻,这种畏惧,化作愤怒,倾泻出来。

伦培尔再次扬起手掌,这次,人群安静下来,费了一点时间,即使愤怒的吼声不再继续,但是他们仍能听到人群中,似乎传来了若隐若现的啜泣声。

“我非圣人!我不会用蜜糖去拥抱利剑!我不会去用善意去化解坚冰!我将像我们在伊斯卡尼亚做的一样,用马靴踏碎我们敌人的每一块头骨,让军刀染满鲜血,凯旋而归!今天,我们抓到了这场战争的祸首罪魁,塔马拉克的子嗣!马克西米连五世的女儿!她蛊惑国王向南境出兵,扬言称要用弗伦索西亚人的血,做她的嫁妆!今天,我们捕获了这个无耻的贱人,我将以皇帝的名义,将她处决!”

欢呼声,嘶吼声,还有些许的口哨声淹没了伦培尔,他走到伊莎贝拉的背后,抚摸着她光滑的脊背。

“姑娘,相信我,你不会想死的。”

伊莎贝拉似乎意识到了情况有些不太对劲,挣扎了起来,但是挣扎并没有用,伦培尔已经在她的背上抹满了湿漉漉的盐,两边的卫兵已经按住了她,让皇帝更加容易下手。

伦培尔拎起旁边的一把锋利的斧头,高高举起,而后,用力向下一击,劈断了她的几根肋骨。

农村出身的市民们都能听出,比起人的叫声,那声音,更像是杀猪时,猪的喉咙被捅开那一刻,发出的无力的嘶鸣。这一声,响彻了整个广场,而后,是欢呼,是一声一声,比得知了自己的妻子平安生下孩子的父亲还要兴奋的欢呼声。这种狂热的欢呼,让人群沸腾起来,即使是最外面,只能模模糊糊看到行刑台上发生什么的人们,也被这种欢呼声感染,一同叫喊起来。

又一斧落下。

这次的叫喊声,早已被咒骂,欢呼,还有为伦培尔歌功颂德的词汇所淹没,人们看着伦培尔用一把板斧劈开一个身无寸缕的女人的后背,在他们眼中,那不是一个年轻女孩,而是罪恶,而是痛苦,是让他们的父亲、儿子、兄弟无法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元凶。

她仍然活着,后背传来的感觉,已经不足以用疼痛来描述,浓稠的盐的浆液渗进她的伤口,不断地冲击着她的大脑,疼痛几乎淹没了她。但是不知为何,她却仍然保持着神智,没法昏死过去。

一斧又一斧,她疼痛得已经麻木了,她的肋骨已经被悉数劈断。她的脚下早就没了站立的力气,而吊着她两只手的镣铐,让她始终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伦培尔劈断她的肋骨后,退后了几步,向身后候着的两名壮硕的卫兵点点头,那两人随即走上来,双手伸进伊莎贝拉背后被劈开的创口,连骨带肉向两侧用力一扯。

新的嘶鸣,新的欢呼,新的高潮。

原本已经因为盐液而麻木的她,神识因为这新的剧痛而被彻底扯碎。她的肋骨连骨带肉被扯到两边,滴着血,如同一对翅膀,悬在她的左右,一对粉红色的肺,在她的肋骨被扯开之后,露了出来。

伦培尔走到她的面前,伊莎贝拉此时此刻张着嘴,不断地吞着空气,但是却因为肺暴露在空气中的缘故,她所做的全都是徒劳,无论怎样,她都无法吸入哪怕半点空气来让自己活下去。

伦培尔看着这张狰狞的脸,看着那双凸出的眼球,微笑着点了点头“很好,你现在想活着,你尝试着想要活下去,但是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青金宫阶梯顶端,布莉薇恩不知何时已经扶着妹妹干呕起来,而科宁菲尔只是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姐姐一次又一次地发出那干呕的声音。

终于,她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到那如同背后张开了一双血色翅膀的女孩已经彻底没了半点挣扎的动作,她望向面前的科宁菲尔,声音中,除了疲惫,就是无力“蔻宁,这,真的有必要么?”

“姐姐,你还是不懂啊,”科宁菲尔笑着摇摇头“我们要把胜利,摆在我们的人民面前,你给他们看我们版图的增加是毫无意义的,而生活的改善他们会认为是自己奋斗的功劳,只有告诉他们,‘我们能够如此处置敌人的王室’,这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为直观的胜利。”

科宁菲尔像是看问出天真问题的孩子一样,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看到已经走回青金宫门口的皇帝。

“父亲,尽兴么?”

“说实话,有点累了,我,搞不动这些了,”伦培尔苦笑着坐到椅子上,拿出怀里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风干之后,送到鲁道夫那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