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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玄幻魔法 > 奥洛尔年代记之日轮低语 > 第八章 我非圣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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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粘腻、腥臭,就像是几十年前的那场梦。

他睁开眼,又看到了那座山峦一样的肉块,还有上面睁开着的那只巨眼,那巨眼盯着他,就像几十年前的那场梦里一样。

失去名字的,深渊中的神。

他看着这位所谓的神,他此时此刻,已经不再是那个刚刚来到奥洛尔,对一切都饱含畏惧与敌意的年轻人。他身边有着自己最为亲近的勋贵元老们、已经和他们达成协议的日轮选民看守者与她所使役的古王,还有偌大的领土。

此时此刻,他不觉得自己是弱者,是低于面前这位神的存在。

“您好,无名的神。”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平淡的语气显得礼貌得体,似乎那神明在这样得体的男人面前,也不能对他做些什么一般。

那令人作呕的声音,从肉块的里面传来“你,要为我,恢复肉身!”

蛮横,霸道,还有愤怒,这是他能从这声音中听出的感情,但是他却不知为何没有畏惧,只是微微地笑着“那,我的妹妹,您何时让我和她相见呢?”

肉块正中间的巨眼和无数周围的小眼睛几乎同时瞪圆了,盯在他的身上,又一次发出了那粘液涌动般的声音“已经有神明恢复了肉身!他的力量行在地上,正如太阳行在天上般真实!我若等他成为主宰之后,才回到那个世界的话。。。”

“您先回答我,我的妹妹呢?”

“我说过,二十年内!我的话语。。。”

“你的话语并没有让我找到我的妹妹,即使我建立了日轮遗族的国家,也没有发现我妹妹半点蛛丝马迹,请问你的话语,力量在哪里?”

“放肆!你一介凡人,竟敢藐视神威!”

“你算什么神?一个连肉体都没有,只能在梦境中威胁别人的肉块?怪物,我一日找不到我妹妹,我就一日不停你的拆迁,即使你夜夜都将我唤入梦境,又能怎样?”他笑起来,看着面前那巨眼中的愤怒翻涌着,突然小腹传来一阵剧痛,逼得他跪坐在地上。

就像污泥从胃里返上来了一般,那股腥臭粘腻的触感顿时充斥了他的口腔,然后涌进他的气管和肺里,让他无法呼吸。眼前也慢慢被红色所覆盖,而口中则不断喷出黑色的污泥。他此刻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山岳般的重压坠住他的身体,让他趴在地上,无力地呻吟着。

而那令人不适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

“小子,不要试图跟我耍花样,你要是。。。”

话音未落,一阵轻灵明快的感觉从额心涌进了他的脑袋,已经不能看到任何东西的双眼,仿佛被擦干净的脏玻璃一样,慢慢地能够透过它得到一些视野。似乎自己面前的,已经不是那个浑浊的梦境,而是一个白色的房间。

当他的双眼完全睁开时,他看到了面前的景象。

他泡在木制的大浴桶中,浴桶的水里不知为何散发着一种沁人心脾的香气,身边还有另外几个浴桶,里面分别泡着厄什雷恩、缪兰托平和帕琪梅因三个人。而他的面前则是一只白嫩纤细的手,点在自己的额头上,那手的主人只披着一件薄纱的睡衣,身体的轮廓若隐若现。看身体,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而已,不过抬眼看到她脸上那金属色,镂空雕刻出的一双虚假的眼眸,是个人都会知道她的身份。

庇护所看守者。

他依稀想起来,这里是哪,以及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做什么的了。

奎达莫达拉,一座向鲜血日轮投降的城市,在投降之后,保持着自己相对独立的地位,由帕琪梅因对城市和城市周边进行治理,而他们这次来到奎达莫达拉,毫无疑问是要为进攻饮马峡做准备。

“维兰斯德阁下,您做噩梦了么?”看守者那少女一样婉转的声音徐徐飘进他的脑中,仿佛把最后一丝浑浊也清除干净一般。

他打了个激灵,才算是挣脱那个梦境,他看着旁边一副惊诧样子的厄什雷恩和帕琪梅因,又看看面前的看守者,点了点头“呃,算是吧。”

“是一个有关神明的梦呢。”女孩笑了一声,接过旁边慌慌张张跑过来的侍女递来的浴袍,披在身上“您感到困惑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应该能够解答您的疑问。”

说着,她离开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正在与另外三人进行砂人式的洗浴,说是洗浴,实际上是那木妥人娱乐形式的一种。先在满是热水的大浴池中泡上一个小时左右,聊天、下棋、看书或是搂着年轻的侍女揩油,浴池中的娱乐应有尽有。然后便是由几名侍女,用毛巾将全身的尘土和汗污擦洗掉,最后在加入浴膏的浴桶里泡上一会儿,才算结束一次娱乐式的洗浴。

“抱歉,我刚刚睡着了。”

帕琪梅因摆摆手,笑道“没事没事,本来就是放松的时候,小憩一会儿也是正常的,我们有个规矩,就是如果没有危及性命的紧急情况,那洗浴当天不会谈正事,一会儿,我带各位去苑中看看?”

“苑中?那是什么地方?”厄什雷恩基本上对这里没有半点了解,不禁有些好奇。

“苑中,就是安置巴沙德们送到奎达宫中的女孩的地方,多数姑娘都是巴沙德们父亲的女儿,有的是他们自己的女儿,目的嘛,都是希望奎达能宠幸一次,怀个孩子就算天大的好运了,”帕琪梅因笑了起来,故意压低声音道“都是漂亮的姑娘,懂诗歌的、懂戏剧的、懂建筑的,甚至还有学习战争史的,基本上什么类型的都有,您想聊天喝酒还是睡觉随您!”

“啊?女孩怎么会有研究战争的。。。”

“你要说平常女孩肯定没有,但是进入苑中的女孩,都是为了取悦奎达而存在的,自然要投其所好咯。”帕琪梅因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姑娘,派人去苑中挑选一下,就说我一会儿要带贵客过去!”

“是。”一个坐在门口的石凳上,身着繁复华丽服装的女孩站起身,离开了浴室,过了一会儿又回来,坐回了石凳上。

维兰斯德此刻脑子里还是不太清楚,他仰过头,闭上眼“阁下,谢谢您的美意,我一会儿就不去了,有点困了,要回去睡一觉。”

他自然不是回去睡觉的。

回到浴场的宾馆部分之后,他直奔看守者的房间,走到门前,敲了两声门。

“是执行者阁下吧,请进。”

他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和自己那间区别很大的房间。

紫红色的薄纱和红金配色、带着繁复花纹的羊毛地毯,摆在屋子正中用来加湿的小喷泉里面漂着花瓣和香料。窗台边,坐着那穿着便服,变成常人身高的至古神王和他怀里的看守者。

看守者那双眼上仍旧是骇人的银色浮雕,那华美的程度令人看了之后心中除了恐惧以外别无他物。无论是这将少女致盲本身所象征的暴行所泯灭人性的程度,还是那华丽的艺术品般的浮雕以及其上无数的镂空和细节所象征的技术水平。都令他过于恐惧了。

“您好,看守者。。。”

“阁下,我认为您有必要知道,”看守者把脑袋枕在至古神王的肩上“抑止力的衰弱到了不可逆的程度,古代神的复苏,是我从庇护所出来之后,就知道的必定会发生的事情。我本认为您和古代神没有接触,但是今天才算知道,您已经和神订下誓约了。”

维兰斯德深知此时此刻不能对这个女孩有什么隐瞒,因为刚刚,他能感受到那无名的神对他释放出的杀机,自己的生命悬于她这一线“看守者,我,该怎么办?”

女孩嘴角勾起一抹笑,随后从旁边拿过一个枕头垫在自己背后,调整出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像是传说中身负神命的圣女,又像是倚着岩石道出未来的先知“沙漠中的邪神奥罗瑞尔必定衰落,而被打入深渊、剥夺了名字的众神在凡人的贪欲下也会纷纷睁开眼,回到这个世界。神,是唯一能把浸染了黑暗的灵魂咀嚼消化,最终化为纯净的精灵的存在。鲜血日轮,的确应该信仰一位神,这样,才能换得那只属于鲜血日轮的精灵。”

“难道我们没有信仰神明么?我们。。。”

“您似乎对信仰的本质一无所知,”看守者单手掩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只是高呼‘为了伟大日轮’可不能给神明带来什么力量。奥罗瑞尔,是命运的神明,他令他的信徒在圣所举办葬礼,又派出他的扈从,也就是所谓战神和死神去收缴战死的和横死的灵魂供他吞吃。但是,掌控整个奥洛尔加上沙中饶原,并不是他力所能及,所以,他的力量,也就是抑止力,才会衰弱。”

“那。。。奥罗瑞尔的衰弱,有什么影响?”

“抑止力的本意,是避免你们使用术式,从而避免你们的灵魂被无名之神占有,抑止力衰弱了嘛,”看守者瘫坐在至古神王怀里,看起来不知是醒是睡,但是声音却愈发绵软和慵懒“你们便可以更随心所欲地探索众神的境界,甚至。。。像您一样,做出与无名的神,订下契约这种愚行。”

诞辰日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奥临恩和铂勒斯,这两座南境的中心此时此刻充满了不同于诞辰日的紧张气息。

一是帝国庶务部发出了告示,要组织新的开拓团。上一次大开拓,将弗伦索西亚的流浪汉、贫农、私娼和罪犯集结起来,送到了几乎变成一片无人区的伊斯卡尼亚进行开拓。而现在,新开拓团,即使不用说也知道要前往哪里。

二是帝国罕见地又开始征募新的常备军了,自从六大师团加全国防御网组成的帝国军事体系在二十五年前建立起来之后,就几乎没有再征募或建成任何新师团。而此时,一部分军官已经被调出原本所在的师团,单独接受着训练,这件事本身已经在帝国内被软公开,但是依旧没人知道帝国要组建什么新的部队。

这些事情也就让本应享受假期的布莉薇恩多少有些忙碌,虽然她不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但是她的新老朋友都尝试着从她这边获取些情报,想从这位行事风格还算亲民的三公主这套出些话来。

布莉薇恩此时此刻正在和奥特里安两人坐在毗邻青金宫的一间餐馆中,这件餐馆看上去门面精致但是却不大,但是如果进去的话,才会发现另有乾坤。

一楼大厅的位置多是给那些只是来吃个午饭的帝国政府官员准备的,但是正在度假的布莉薇恩自然是和奥特里安找了一处二楼靠窗的位置,俯瞰着青金宫前面的广场。不过她并不太在意那边广场上的风景,看起来却有些忧心忡忡的感觉。

“丫头,吃东西啊,这羊肉凉了不好吃,”奥特里安正在用小刀把烤好的羊肉切成一口大小的小块。

布莉薇恩突然好像回过神一样,浑身一激灵,点点头“哦,好的。”说着,喝了一口旁边酸甜口的奶味饮料,然后叉起一小块羊肉塞进嘴里。

“怎么了?看你好像心不在焉的。”奥特里安微笑着,往一块面包上涂好了酱料,放到布莉薇恩盘子里。

女孩点点头“没什么大事。。。”

当然是骗人的。

她此时此刻最担心的,就是两位长兄的冲突,鲁道夫带兵出征,目的很明显,就是尽可能争取帝国军方的支持。行政体系中,鲁道夫已经纠集起了一群人,但是军队里,支持鲁道夫的还是少数。

她所忧虑的,当然不是鲁道夫能不能顺利获取支持,而是鲁道夫会不会在成功之后,激化和弗伦茨的冲突。

奥特里安当然知道她十分忧虑,甚至到了吃不下饭的程度,但是她本人都说没什么大事,自然他也不好深究。只好把一只手覆在布莉薇恩的手背上,双眼盯着她“我会一直支持你的,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

布莉薇恩看到奥特里安这副认真的表情,也点点头,知道自己的情绪似乎影响到了他“嗯,好的,不说这些了,聊点开心的。”

两人聊着聊着,就吃完了午饭,多少恢复了些精神的布莉薇恩看着自己面前精致的几个果酱蛋糕,心情也算是好了很多。

“哎?你看那是不是卡榭芙和鸠鲁克?”

布莉薇恩听到奥特里安的话,急忙望向窗外,发现一个盛装打扮的少女挽着一个身着礼服的中年男人,两人刚刚走出剧院。那副样子她再熟悉不过,毫无疑问是她四妹卡契薇恩,不过那男人她倒有些看不出是谁。

“鸠鲁克?你是说。。。你三叔?”

“是啊,他俩原来真的。。。”

“这事还能有假不成,不过看四姑娘还挺开心的,”布莉薇恩切下一小块蛋糕送到嘴里“哎对了,父亲请你今晚一起去一趟家宴,不知道你能不能去。”

“啊?我。。。这。。。不去不好吧。”

“也不是什么正式的宴会,就是家里人一起吃个饭,你不要太在意,”布莉薇恩几口把蛋糕吃光抹净,然后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椅里面“一会儿去趟博物馆?”

“好。”

黄昏来得很快,伦培尔坐在奥临恩堡垒的塔楼上,望着西方。

他年轻时,总觉得有很多事情要做,早上巡营,上午开会,下午读罗兰菲尔整理好的报告,晚上还要考虑下一次御前会议的提案。

那时候,要办的事情,可真的是太多了。

现在呢?作为一位还不算年老的统治者,他能做的,似乎已经变成了下达命令,除了下达命令以外,似乎也没有其他要做的事情了。

“陛下,您在这啊,”喀夏尔皇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我看您似乎有心事?”

伦培尔回头瞅了一眼这个比他小了十四岁的妻子,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还好吧,老二在加息塔利亚势如破竹,三姑娘也安然无事,五丫头那边好像也是顺风顺水,老四还有老大的情况也都不错。”

“那您,在忧愁什么呢?”喀夏尔笑起来,她坐到伦培尔旁边“陛下,您说的这些,可都不是什么值得忧虑的东西,倒不如说,是让人松一口气的事情吧。”

伦培尔又看了她一眼,笑了一声,然后叹了口气“可是,我老了啊,越是看到那年轻人这样,心里头,跳得就越厉害,我心里,没底啊。。。”

“您说心里没底,是怎样的没底呢?”喀夏尔微笑着,她比伦培尔年轻很多,以至于他们坐在一起时,她好像比伦培尔小一辈一样,她微笑着抚摸起伦培尔的后背“陛下,难道说,您在考虑立皇太子的问题?”

伦培尔一副无奈的笑容,又长叹一口气“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能看到我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的是么?怎么都见面就问这个事?”

没等喀夏尔回答,他便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低沉的声音像是山谷中回荡的风声“活了这么多年,身子是越活越重,脑子是越活越轻,现在,半截入土的人,还能有什么牵挂呀?不就是这几个小孩儿么。”

“那,陛下您心中的人选,大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