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君临前脚离开之时,苍澜神君后脚便回到了神殿中,他走到那棵神树下,看着那里长了一株巴掌大小的绿芽,这颗绿芽和当初带回来的那粒花籽长大后一样,娇嫩却坚强,随时都昂扬着头,仿佛在朝着他笑一般。
“呶呶,他去哪里了?”苍澜看着那棵神树,一如往昔冷声道。
“从这离开之后,转到了月老殿,在那里和月老聊了几句,就有些不对劲的离开,不,应该是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就有些不对劲了,只是和月老聊完更加的不对劲了,后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看起来好像是真的很不对劲,我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神树呶呶苍老的声音响起,絮絮叨叨、一点不落的将沈君临的情况说了个清楚,至于哪里不对劲,它是真的没有搞明白的。
“去了哪里?”苍澜双手负在身后,微微叹了口气,这一声几不可见的叹息声实实在在的震惊到了一旁的神树呶呶。
它的主人,从它开智跟着到现在,从未发现主人还会有其他的情绪,被众神私下称之为“冷面冰山”,它忍不住在心底感叹道:不亏是经历过情劫的神,当真是改变了许多啊。
“不知。”呶呶建议道:“主人不如现在去追,应该没有走远吧。”
苍澜朝紧闭的大门看了一眼,摇摇头道:“罢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不急。”
说完,他看向神树,问道:“月老在何处?”
苍澜的问话,让呶呶浑身一颤,它虽然只是一棵神树,但是也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主人这话问得毫无情绪起伏,这么一听,就好像是一句很寻常的问话,但是这平平无奇的一句问话,却能让它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主人这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了。
“月老被玉帝召回以后,便禁足在了月老神殿,说是要这事和主人有关,要等主人您回来自行处理。”
呶呶是棵神树,根须能走遍整个天庭而不被发现,平时没事,就到处瞎窜,算是苍澜信息来源处了,整个天庭在呶呶这里没有秘密,只是苍澜不允许它瞎闹,就算误打误撞知道了什么,除了他来问,其他情况都不能说。
所以除了呶呶知天庭所见所闻,是个百事通以外,其二就只有一个苍澜神君了。
听了呶呶的话,苍澜静了静,道:“既如此,本君便不好拂了玉帝的好意,去看看吧。”
说话间,他衣袖一挥,整个人便消失在了神树前,只余下呶呶低声叹息道:“自求多福吧月老。”
眨眼间,苍澜便到了月老殿门前上空,他双手负在身后,垂眸看向那空寂的月老殿内院,而后眼神看向旁边的那棵姻缘神树,他极快的在那一众的红线中,找到了搅成一团,至今都尚未分开的红线。
四根红线死死的缠在一起,红线上若隐若现的能看到四个名字,分别是:霍子澜,沈君临,穆照,穆仙箖。
其他三根红线颜色未变,只有穆照那根红线,色彩淡了许多,苍澜知道,那是穆照看开了。
就是这乱七八糟的红线,才导致他在人间的情劫走得没有一世是个好结果的,这事,他怎么也得找月老好好说道说道。
思及此,他灵力一动,人已经从半空瞬移到了月老殿内。
殿内正在面壁思过的月老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神力压制过来,忍不住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对着身侧的小仙童道:“外边是不是来人了?好可怕的气息。”
小仙童朝外边扫了一眼,无奈的点点头道:“算账的来了。”
闻言,月老一屁股跌到了地上,摔了一个四脚朝天,他龇牙咧嘴道:“哎哟喂,神君回来了?快扶我起来,我得主动认错去,不然等一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对,月老赶紧起来,出去迎接神君吧,好歹让神君留你全尸吧。”小仙童这不算安慰的安慰并没有让月老有片刻的安心,反而那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了。
小仙童将人从地上搀扶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小声提醒道:“月老,您的酒坛子是不是该收一下?”
月老仿佛一记天雷,给轰了个清醒,他那身老骨头突然矫健起来,七手八脚的两下便将那一地的酒坛子给扫进了他的地库去。
见殿内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身上的酒气也被遮掩了,才深呼吸一口气,朝着门外去,小仙童跟在身后,防止月老等一下被吓得站不稳,他好帮忙搀扶搀扶,好歹是月老殿的一员,他虽只是一名小仙,却也深知,上级的错便是下级的错,他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门被打开,月老几步便走了出来,朝着树下的苍澜神君拱手道:“小神见过神君。”
身后的小仙童也朝苍澜行了礼,然后静静的跟在月老的 身侧。
苍澜此刻正仰着头看那绞在一起的 红线,听到声音,并没有立刻朝那两人看过去,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鸦雀无声,静得月老心惊胆战,双脚发软。
这是暴风雨的前夕,越是安静,爆发起来越是恐怖,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滴落在了地上,他不敢出声打扰。
“这几月,承蒙月老关照,本君过得甚好,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苍澜冰如冷刺的声音邹然响起,暖烘烘的天气,月老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连额头的汗水都不敢动手去擦,忍着拱手道:“神君,是小神的错,请神君责罚。”
苍澜朝他这边转过脸来,正好和月老抬起来的视线对上,苍澜的眼皮缓缓抬起,道:“月老,一身的酒味,这差事当得好啊?”
月老浑身一颤,他以为自己已经隐藏得很好了,没想到在苍澜神君面前,都是小把戏,根本看不上眼。
要不是众神平等,只怕他此刻已经被吓得跪在了地上,小仙童非常适时的上前搀扶住他,小声提醒道:“月老,在神君面前还是老实交代好一些,别瞒着了,神君什么人呐,能瞒住才怪了。”
月老自然知道,只是他现在腿软脑子糊的,连张了嘴都发不出声音来,他心里可着急了。
见月老没动静,小仙童无奈的开口道:“神君,这一切都是意外,月老他老人家不是故意的。”
“对对对,真的是意外,神君明察啊。”月老终于拉回了一丝清明,赶紧接口道:“只是这事确实是小神的失职,小神甘愿受罚。”
“哼——好一个意外,好一个失职,月老,只怕是那一地窖的陈年佳酿喝多了,有些上了头,连玉帝罚你面壁思过你都还在喝,当真是有恃无恐了。”苍澜转动脚,和月老小仙童两人面对面站着,目寒冷光,继续道:“今日本君便做主收了你这一地窖的酒,你可服?”
闻言,月老的心一下一下的被撕扯着痛,他服,但是他舍不得那一窖的酒啊,都是他收罗了好久的珍品呢,他好心疼。
“看样子是不服?”苍澜质问道。
“服服服,小神岂敢不服,神君收走吧。”他的心在滴血,他的心好痛好痛,他的酒,他来不及看它们最后一眼。
苍澜不管他什么表情,冷着一张脸,那长袖一挥,月老地窖的酒悉数从地窖里面一个接一个的飞了出来,径直落入了苍澜的乾坤袋中,那场景可把月老的那双眼睛给馋得都快跟着进那乾坤袋了。
眼见自己的酒全部落入神君手中,月老是有苦难言啊,整个人靠在小仙童身上,怕自己晕过去。
“月老,酒本君收走,待你历劫归来,本君自会亲自归还。”苍澜一字一句的下达着月老的判罚。
月老整个人睁大了眼睛看着苍澜,那张欲哭无泪的脸,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他被迫要下凡历劫去了,只是不知道这历的是哪门子劫?
他颤颤巍巍的站直了身体,朝着苍澜拱手道:“还请神君明示。”
自作孽不可活啊,月老心里在流泪。
“下凡一年,做媒九十九家,皆是好姻缘才算历劫成功。”
听完,月老在心里掰着手指头仔细算着,一年便是三百六十五日,九十九家,便是三日到四日内就要促成一桩婚事,且还要圆满白头的,这,可真是要了他了的老命了,拉猪配对都没这么赶的。
“在那之前,本君还有一事要问你。”
月老来不及细想,赶紧道:“神君请说。”
“今日我殿内的那只小花妖到你这殿外,你和他说了些什么?”
“小花妖?”一时之间,月老硬是没反应过来小花妖说的是谁,身旁的小仙童赶紧提醒道:“是刚才那小花籽。”
月老恍然大悟,赶紧回道:“神君说的是那小花籽啊,也没说什么,就是他到这里来,问小神说您是不是失忆了。”
“你怎么回答的?”苍澜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月老,仿佛只要月老说错一句话,那双眼睛便会立刻喷出火来将月老烧个体无完肤。
月老心惊胆战的想了想,道:“小神见他有些难过,便想着开导开导,说可能是神君自己将那些记忆抹除了,毕竟神君您,从未在大家面前说过自己喜欢男子···也或许是您觉得那只是历劫而已,小神真的只是看他有些伤心失落的样子,才这么安慰他的。”
一旁的小仙童抬手抚上额头,低声道:“您快别说了,神君要大开杀戒了。”
月老尚未反应过来,便被苍澜一甩手,毫无准备的坠入了凡尘,连过程中该有的尖叫都还未来得及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