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廉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这个有些老古董的爹,这种话,他是怎么说的出口的?
男儿最忌讳这事,说自己不行简直就比杀了他还难受,更何况,依照老爹的意思,这事还不能遮掩,要弄得人尽皆知才行。
“爹,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
缓了好一会,金廉才慢慢回过神来,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来,若不是那张脸与自己昨日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怕他会觉得眼前这个爹是别人假冒的。
金老爷一向正经,如今说出这话也是经过了一番心里建设的,见儿子这般表情,显然是无法理解自己一片苦心,忍不住龇牙咧嘴地踹了他一脚。
被踹倒在地的金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显然老爹没有让自己起来的打算,为了不被他继续踹,金廉只能从地上爬起来,端正了身体,乖乖跪着继续装怂。
“鸿胪寺里头有个姓洪的小官正是这事的促成者,这人官阶不高,但却写得一手好文章,向上司进言的同时,还递了一封谏书上去,主要是将你狠狠地夸了一通,陛下觉得那厮写得不错,便将这谏书转递给了陈国使者,于是便成功更换了人选。今日向为父递了话,说你与他有恩,只能略尽绵力,以报君恩,言辞真切,为父让人查了查,这段时间你老是往人家家里送东西,十分殷勤,大约人家误会了什么,才起了投桃报李的心思吧。”
金老爷深吸了一口气,恨恨地将那封誊抄下来的谏书往他面前一甩,缓了一会才将那口堵着的气给顺了下去:“那也是个人才,这谏书写得十分精彩,我这张老脸都替你臊得慌,你自己也看看吧。”
金廉捧着那张写满了字的纸,飞快地扫完了,通篇看下来,词藻华丽,用句讲究,可惜一篇下来大半看不明白,但连蒙带猜也知道肯定将自己夸得让陈国使者们十分满意,否则也不会让这事落在自己身上。
金廉不懂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全然没有想到这事还有三皇子的手笔,只将这口锅全数怪在了这姓洪的身上,无奈自己平日里头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一时半会没能想起来这个家伙究竟与自己多大仇,要这么坑自己!
轰隆~
沉默一刻钟之后,金廉后知后觉,终于想起来这个姓洪的是谁了!
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当初他不过是与几个狐朋狗友打赌,比赛谁能先让洪家那个丑闺女送出一颗芳心就算谁赢,输的人要请赢得人看戏吃饭之类的,没想到那丑丫头没有当真,她爹却当真了,反过来坑了自己,还是坑到大陈那种野蛮粗鄙又没得好玩的地方!
金廉这下算是欲哭无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当然,这事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和老爹说实话,否则自己又得喜提一顿毒打。
都说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心,但是自家老爹从不自己动手,而是让手底下那些身强力壮的人下黑手,一顿板子下来自己又得卧床半个月,划不来!
看着儿子那副苦大仇深的怂样,金老爷只剩下苦笑的份,都是冤孽,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好在,这个儿子虽不成器,但最懂得如何讨人欢心,又有些小聪明,想来即便是当个赘婿,也不至于混得太差。
这样一想,金老爷觉得好像这事也不算太坏。
“记住了,你到了大陈记得夹起尾巴做人,不要惹是生非,那大陈王储说什么就是什么,人家让你往东你绝对不能往西,让你追鸡你绝对不能撵狗,你就说你不行,哪怕美色当前,你也不能暴露。”
这是整场谈话下来,金老爷强调最多的一句话。
至于为什么,金廉就是再笨,也想到了其中的真正原因,谁家皇位继承人会是个混有他国血统的孩子,更何况,自己是去当质子的,平白占了本不该落在自己头上的正夫之位,别说旁人,便是那位王储也巴不得自己早点嗝屁好腾出位置来另娶新人。
虽然感到无比屈辱,但不得不说,老爹不愧是在官场混成人精的,话糙理不糙,对于现在的自己,确实算是金玉良言。
为了保命,不行就不行吧。
与此同时,远在大陈的桑鬼也收到了密信。
桑鬼拿着信报微微有些蹙眉,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只不过,怎么对方就偏偏要一个储君驸马的身份,且态度强硬,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这么说,父皇答应了?”
来报信的人点点头,心中有些忐忑,想了想,还是没有将敏庄夫人在旁边煽风点火这事给说出来。
“父皇果真不疼我。”
桑鬼一口郁气积压在胸口,偏又发作不得,只能在心里嘀咕。
谁家王储的正房是和亲过来的人,万一将来生下一个拥有他国血统的孩子,那这皇位可就......
如今自己与那至尊之位只差一步,怎么能就此放弃。
“那是不是要……”
送走报信的人,站在一旁沉默如刀的女子缓缓比划了一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办事,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杀了一个金廉,大周还会送别人过来,结果都是一样的。”
桑鬼想了想,摆了摆手,示意万不可这样做,好不容易他们才将这个烫手山芋推到自己面前,若是中途出现什么意外,只怕自己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王储之位也得换人来做。
“没关系,听说那位金家三郎是个花花公子,年轻人放纵太过,玩坏了身子也是有的。”
桑鬼一口气缓缓吐出,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是个名分,给了又如何,大周男子孱弱,不能生育的人就如同一个牌位,好吃好喝供着就是,将来若是病重而亡,也没人说什么。”
“主子英明。”
桑鬼想了想,淡淡抬头:“你给桑泽去封密信,让她与阿柔仔细些,千万别让人死在来得路上。”
要死,也得在两人大婚之后再死。
剩下半句被她在心里头慢慢补充完整,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