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977年2月4日
地点:帝都
我去取照片的时候,那位照相的哥们儿问我,
“兄弟,你之前给我照片墙的建议,我去申请了下,真的可行。你愿意把你这个照片让我放一张在这儿不?”
可能是行头很特别吧,我看了看那面墙上已经有了几张照片,全都是拍的很不错的单人相片还有全家福之类的。
我看着墙面,想起后世初次进这家照相馆看到的照片墙,对他说,
“别放这张了,丑死了,不伦不类的,六年多前你给我拍过一张,放那张吧……”
那个属于这个时代的祝安,才适合放在这里。
出了照相馆,我去找了我的朋友们。
没错,我很快在这个时代交到了新的朋友们,男孩儿女孩儿都有,跟我同龄,他们了解这个时代,了解这个城市。
他们才知道,哪里可以去逛,哪里可以去玩儿。
只是那一段时光刚刚过去,很多人还是充满了谨慎,就像我2000年左右还要关门才做好吃的的外婆一样。
当初我说一句什么话,外婆会打断我、训斥我,好像怕被人听见一样,我只觉得外婆是个很奇怪的人,理解不了她在干嘛。
我现在知道了,她只是还活在她的年代里,她的年代里,那些话不可以说,那些食物不可以随便吃。
对着已经离开我的外公外婆,我真的特别想说一句,我现在理解你们了。
到了帝都才发现,我的朋友们,居然是我以为的跟我不是一路人的那些少爷小姐们,那些领导的孩子们。
他们会自动接纳我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好像我本来就属于那里。
而我确实也没有觉得在其中有什么违和的地方,很顺利地融入了。
反而是看着书生模样的徐庆,只有我带着他的时候才会跟这些人一起玩儿,平时不会跟他们有半点联络。
因为他说,“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交不上朋友。”
明明都是同龄人,大家一起玩儿的时候也很好,可我偏偏能理解他在说什么。
虽然这样说,但我只要叫他,他一定会跟我一起去玩,因为他也没有交别的朋友的想法。
我在想办法融入这个时代,不肯继续孤单下去,毕竟余生还长。
徐庆却游离于这个时代的外围,不肯进来。
可能他觉得,他没有家人,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需求,所以不在意那些吧。
人要是没有欲望,就废了。
怪不得,他前世也只是当了一辈子的盲流子,一辈子瞎混日子了。
在前进村,我们两个人都一样,什么都没有,在帝都,我有了亲人,有了属于我这阶层的朋友,而他,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他要是自己能有个章程,我是不会去管他的,可是他没有半点想法就罢了,还看着这么可怜,我就没法儿不管他。
就算他没有舍命救过我,我也没法不可怜他。
我们玩儿不了什么需要运动的东西,两个人都是病号,徐庆都不用说了,腹部中枪,现在走路比我这个跛腿的快不了多少。
他还比我好点,我的腿估计一年半载才能真的恢复,就算是恢复,也只是骨头的恢复,该跛还是跛。
这就是残疾了。
但我好像没太因为这条残腿伤心,尤其是知道自己的腿救了几条人命后。
也可能我下意识觉得,反正不是我自己的腿!
虽然疼的是我,跛腿的也是我。
今天要找那些朋友们是要使唤他们干活儿,人多力量大嘛。
我的宅子空了好几个月,明明是个豪宅,偏偏看着凋零,住着也感受不到什么豪宅的气息。
大动土改变院子格局有点太高调,不适合现在人人谨慎的氛围,但是装饰一下还是可以的。
毕竟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去别人家拜年,自然也有人来我家找我。
如今,太寒酸了。
我的那些亲戚们真是对这个孩子没得说了,弄了一大堆的东西来,什么瓶瓶罐罐,什么家具摆件,什么书籍书架的。
总之是省了我自己好多劲儿。
这些朋友们帮我布置一下就行,布置完,我再请他们饭店好好大搓一顿。
其实雇人布置花不了多少钱,饭店花的钱够雇人把这房子翻新一遍了,但我不会这么干。
一方面,这是促进关系的好机会,让大家加深一下关系。
另一方面,找他们来,他们就不会自己来,又会带别的朋友来,这是个快速认识新朋友的好机会。
我需要认识人,我需要在这个世界留下更多的痕迹,以掩盖我失去了一整个世界的那种孤单。
你说觉得我使唤人,是不是看不起人?根本没有哪个脑子不好使的这么想。
拜托,就那么点东西布置布置,又不费劲,咱这么硬的身份,是当他们是朋友才请他们来的!
要是谁没被请到,估计还得在家难受呢,还得寻思,啥意思?看不起我?没拿我当朋友?
就算是当天有事儿,我请了他们也会把别的事儿推了过来的。
我到家的时候,已经有朋友来了,徐庆在帮忙招呼着。
我拄着拐进门,叶勋问我,
“你跑哪儿了,客人还在这儿呢!”
“取照片,你算哪门子的客人,千万别当自己是个外人,你们今天,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来干活儿的!”
大家听了笑了起来,然后陆续有人过来,带着的朋友也一个个向我介绍,这个院子打我搬过来,第一次这么热闹。
我正跟他们寒暄着呢,门口卡车一车一车过来,运过来的东西也都到了。
大伙儿赶紧放下茶水出去帮忙卸货,没有半点磨叽的。
你们别觉得,都是群少爷小姐的,能干什么活儿?拜托,这可是七十年代的少爷小姐们!
你就是让他们下地,他们也不带含糊的。
我不知道怎么会有小说里写着,这年代的什么小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不要误会七十年代。
你可以误会少爷小姐,但不要误会七十年代。
七十年代,没有真正的少爷小姐。
比起来,未来的孩子们,哪怕是个普通家庭的孩子,都比这些少爷小姐更像少爷小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我在乡下长大,都不敢说我比这群七十年代的少爷小姐们干的活儿多。
他们干活儿很麻利,一个一个,说笑的时候说笑,干活儿的时候真的都认真干活儿。
徐庆忙着给准备茶水,只有我,大手一挥,
“别准备茶水了,太麻烦,我叫了汽水,一会儿送过来了。”
我才跟个大少爷似的,拄着拐啥也不干,就在边上指挥指挥。
这个放哪儿,那个放在哪儿的,这我倒是计划好了的。
徐庆听了这话,端着茶壶,放下也不是,倒茶也不是,白了我一眼,又想去帮忙。
我叫住他,“你歇会儿呗,多动症啊?闲不下来就,你这伤好了是怎么滴?”
他很疑惑,问我,
“你以前挺勤快的啊,现在咋看着这情况也能闲下来?”
看着别人干活儿,自己就怕闲着,这是毛病啊!
我理解不了他闲不下来的心情,
“我以前能不勤快嘛?说点儿废话,我这都这样了还说这个?”
我示意他看看我的拐,然后对他说,
“你要是实在要帮忙,就去说说哪些东西放哪儿吧。”
徐庆迟疑着,“你家的东西,我咋知道放哪儿?”
我完全不在意,“管他呢,你想放哪儿就放哪儿,大不了将来挪呗!”
他受不了我这样当甩手掌柜,有点着急,
“要干活儿,自然是要一次干好了,哪儿还挪的呢?”
我是真的无所谓,只是看他真的想找个事情干罢了,
“干嘛要一次干好?一次干好以后不是没活儿干了?”
他看着有点真的要发火的意思了,这种话说得太气人,还有嫌以后没事儿,现在给自己找事儿的?
但他看了看我,还是没骂出声,忍住了火气,朝着干活儿的人走去,安排放东西。
我呢,就在边上,随便指一指放在那个大概的位置,具体就他们自己去看着办吧。
等汽水来了,也是我送东西来的大侄儿帮忙签收,送进来,给众人安排好的,我安心歇着,半点不觉得不对劲。
除了汽水,还有种高级糕点,据说是很难得的东西,要限量的,一人凭票只能买一包,我不管那些,一次全要了!
那位卖东西的经理不敢不卖给我,也不敢跟我说什么限量的道理,我一说要,他马上麻利去安排订单了。
反正我如今是蛟龙入海了,还在我面前搞什么饥饿营销?
大伙儿也不客气,干活儿都认真干,歇着也该吃吃该喝喝,吃完喝完接着干。
人多力量确实大,我请的也就不到十个人,他们一人带了好几个来,人不就多起来了?没谁偷个懒,反正干活儿都很认真。
很快,不到两个小时,所有东西,全都井井有条。
这个宅院,焕然一新。
这会儿徐庆才又收拾上茶水,汽水又没那么解渴。
大伙儿喝上茶水歇上了,其中一个就对我说,
“这地儿可是我们布置起来的,回头我们要来玩儿可不能撵人啊!”
“来呗,来住都行!谁敢撵你!”客气话一定要说的大一点,有面子嘛,但没有哪个脑残真的会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