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房间很简单,与当时的女性贵族的房间布局相同,入门就是一扇画着靛蓝风景的屏风。
天元带着泽城悠绕开了屏风,直直的往后面走过去。
咕咚——
是瓷器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泽城悠不小心踢到了倒在地上的花瓶。
怎么会倒在路中间?
月她从来都不会让房间变乱的。
他弯腰把花瓶扶起来,缓缓抬头向里面看去。
咚咚咚——
是那个花瓶从泽城悠的手里掉落的声音。
屋内的置景凌乱,挂在墙上的卷帘画、放置茶具的小茶几、做工精良的细腻茶壶被丢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月将脸埋在凌乱的被子里浑身颤抖,身上穿得和服被她扯的松松散散,白皙的脚掌上没有穿足袜直接显露出来。
“滚开。”
“天元,我说过不准你再过来了。”
月闷闷的声音穿过了被褥传过来,透着凛冽的寒意,直截了当的下了逐客令。
她怎么了?
她好像。
很痛?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
虽然天元的结界术很出彩,但月不至于这么靠近了还没察觉到他的气息。
她一定出问题了。
泽城悠不自觉忘记了天元的嘱咐,直起腰来就想往月的方向走。
天元伸手把他拦了下来,往前走了一步向躺在被褥上的月开口道。
“月姬大人,你叫泽城大人许完第三个愿望吧。”
“……滚开。”
“不要再说了。”月撑着被褥起身,看向天元,泽城悠也借此看到了月现在的模样。
她的和服被她扯的松散,露出来一点锁骨下的玉细白骨,此时骨头并不是之前无瑕的白色了,而是有一丝似污秽的黑混在里面流动。
月的脸上也浮现了一条一条金黑色的血管,延伸到她金色的眼眸处戛然而止。
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被什么污染了一般混沌着,那些在她身体里流淌的黑色脉络折磨的她疼的几乎要无法维持理智。
“告诉泽城大人吧。”
“告诉他,你为他承担了什么。”
天元无视了地上杂乱倒塌的桌子,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月身边。
“之前我们保护泽城那一战本来不该赢的,如果没有你在泽城就会毁灭。
但是你出手了。”
天元来到她的面前,轻轻松松解开了包裹着月的结界。
“你改变了敌军数万人和身后泽城三万人的命运因果,而这一切的因果线全都加诸在你身上。”
“还有泽城大人获得力量后攻下的每一座城池,打赢的每一场胜仗,甚至还在这座城池内每天过着平常生活,本该死去的百姓。”
“全都成为了加害你的凶手。”
月气恼的挥手召唤出金线刺向她,却被她先一步擒住了手臂。
“你替他们承担下来所有的后果。”
天元抓住她的手越来越用力,月抬眸冷冷的看着她。
“看啊,您现在是多么的虚弱。”她扯着嘴角轻谑的笑了一下。
天元伸手把她另一只手也擒住,月的手臂细嫩天元一只手很轻松就可以把她双手擒住。
“这怕是唯一杀死你的办法吧?”
真是可笑。
只要骗得神明的信任和眷恋就可以杀死她。
无限的生命,强大的力量也会被世界默默流转的命运规则所束缚。
完成和祂的束缚以后就离开这里吧。
不要再和人类接触了。
天元松开了持着她的手,温柔又用力的拥住了她。
“我不希望你再这么痛苦了。”
和你们两个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这段时间是她最开心的日子。
请。
离开这里吧。
离人类远远的,享受你轻松又自在的无限生命吧。
不要再和谁产生瓜葛了。
“不可结缘,徒增忧伤。”
天元抬手轻抚她的脊背,像是在安抚和劝勉。
月的头无力的垂下,细直的紫色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
泽城悠看不见她的表情。
她现在是怎样的表情,是生气还是悲伤又或者是气恼。
她在想什么?
他急切的想要知道月现在的心情。
泽城悠感觉自己全身都冰凉了,一直缠身的病痛突然消失,他现在只愣愣的看着天元怀里那个娇小的身影。
他是。
加害她的凶手。
突然他心底传来月悠远飘渺的声音。
【喜欢你们,所以愿意付出。】
【这段时间,我也……很开心。】
久违的,泽城悠又听到了月的心声。
泽城悠像是被人推了一下,惊慌失措的往后退了几步,低头掩住发红的眼眶。
他像是落荒而逃一般急切的想要离开这里。
他做了什么?
他这半年都对她做了什么?
他这些时间的征战和胜利就像一把刺向她心口的尖刀,而他就是那个持刀的人。
说什么不让她感到孤单。
压在他身上的欲望顺着他第一个许下的愿望扼杀着她的生命。
泽城悠的脑子混乱不堪,连天元什么时候带他离开都不知道。
天元抓着泽城悠的肩膀把他晃醒,他往四周一看,他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泽城大人,看到了吗?”
“……”泽城悠低下头,回以沉默。
“你许下第三个愿望吧,治好你的疾病,”
天元看着他的样子抿了抿嘴唇,继续开口道。
“我要离开了。”
什么?
泽城悠抬眸看向眼前站在月光前的女孩。
“不知道为什么,月的事情就像被人特意宣传了一样,传得所有人都知道了。”
“两面宿傩也正要往这里进发了。”
以月姬大人现在的样子根本无法抵御那个诅咒之王。
天元话锋一转,像平常一样笑嘻嘻的开口道。
“哎呀你也知道的,我可是个天才呢,咒术寮那些草包们特意邀请我和他们一起围剿两面宿傩。”
“看他们诚恳的样子,我都不好意思拒绝了。”天元笑嘻嘻的插科打诨道。
“所以啊泽城大人。”
“月姬大人就交给你了。”
她一改之前荒唐的样子,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己这段时间最亲密的伙伴。
她没办法解决月姬大人的问题,就只能用这种办法对他们当时的援手返还最大的回礼。
天元背上简易的行囊,回头又看了眼月所在的小院子。
再见了,我的伙伴们。
太阳慢慢升起,璀璨的光亮顷刻洒满大地。
新的一天已经迫在眉睫,而旧的一天却拖曳着沉重的衣裾犹未离去。
泽城悠颓然的坐在床边,辨不清他现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