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温度透着股夏没有的浅淡冷冽,有松鼠在到处爬上爬下搜寻着过冬的粮食,金铃子还在不知疲倦的鸣叫着,螳螂张开背后的虫翅飞落在干枯棕灰的落叶上,发出清脆的坠落声。
泽城悠十六岁了。
在这十年间月无数次的催促他赶紧许完剩下的两个愿望,却每次都被他含糊过去。
泽城家的人本来都不相信泽城悠的说辞,但看着月从未改变的容貌也渐渐相信了,体贴的把她安排在府里最僻静的地方,每天的客人就只有泽城悠一个人。
刚开始泽城悠缠着月玩游戏,她并不理会他。
但他不放弃,仗着月不会真对他动手就一直央求着她,最后她总算是答应了一次,而松口了一次泽城悠就有办法让她再次一次一次的松口。
他们正在玩捉迷藏。
其实这个游戏没什么意思,泽城悠能感知到月的位置,月能察觉到泽城悠的气息,双方都能很轻易的找到对方的位置。
但这个游戏的乐趣就是层出不穷的躲藏地点。
泽城悠躲在月所居住屋子前的龙眼树上,变得修长挺拔的身形缩起来躲在满目的绿叶底下,他攀住粗壮的枝干偷偷往下看。
来了来了,等会她来了以后他要挂在这个树枝上吓她一跳。
落在脸颊旁的碎发轻晃,掩住了一点他嘴边扬起的笑意。
有一只蝽蟓飞到他脖颈上,挥动着头顶的触角轻触着他的脖子。
泽城悠吓了一跳伸手往脖子扫过去,想要赶走它,却因为这个动作失去了平衡,晃晃悠悠的往下倒了下去。
要糟,这么高摔的很痛的。
他胡乱的挥手想要抓住点什么却扑了个空,放弃的尝试缩起来尽量保护一下身体。
嗯?
好像不痛噢。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发现自己正悬在半空中。
“你还要这样待多久?”月清脆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金色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他。
紫色的长发微微扬起,嘴唇是自然的朱红色,他感觉月的眼尾隐隐约约有一抹鲜艳的红,引得人不自觉想要仔细瞧。
秋色魅人,她的秾丽不逊于任何。
泽城悠可以看到她金色瞳孔中倒映的自己,正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月看他傻愣愣的样子,疑惑的歪了下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数道倒影。
他怎么了?
终于傻了吗?
泽城悠听到月这样想道。
好吧,刚刚的愣神像是喂了狗。
泽城悠一翻身在地上站稳,低头看向身旁的月。
经过十年的光阴,他现在已经比月高很多了,已经不是那个会被她摁着打屁股的小鬼头了。
他身形挺拔,身上的衣服稍微贴身,显现出少年优越的身形,棕色的眼眸精神而阳光。
“我看到你了,现在换你抓。”
但是他面前的人完全没有欣赏的意思,直接开口宣布了他的落败。
好呗,他来之前像孔雀一样对着铜镜一直瞧着整理仪容也白瞎。
眼前的人完全不解风情嘛。
泽城悠伸手往怀里掏了掏,拿出来一块包着东西的绸布。
递到月面前慢慢打开。
赫然是一只手镯,玉做的环上缠着银丝,还缀着一个小铃铛。
夏油杰走过去仔细瞧了瞧,这不是月手上的镯子吗?
原来是他送的啊。
“这个给你,朋友的请求。”泽城悠熟练的开口。
月时刻记着他许的第一个愿望,会不拒绝他的靠近很大的原因也是在遵守这个约定,如果这么说的话她基本上都会答应。
月点了点头接下来,也没有仔细看就套在了手上。
“……你仔细看一下啊。”这可是他花了很多时间做的,给个面子。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个镯子吗?
月抬起手臂轻轻瞟了一眼。
“有点丑。”
“……噢。”
时间慢慢流逝,日落月升、夜幕降临。
夜色伴着些小雨一同前来。
月静静的坐在屋子外的长廊上看着月色发呆,这也算是她存在了这么久的一种消磨时间方式了。
但是来到这里以后,她这样消磨时间的次数已经很少了,泽城悠经常会来这里打扰她,让她很难像这样放空静坐。
雨还在下,落在台阶上一层一层的被推下来,就像是被风吹下来一样。
月安静的看着那里这样想道。
“那边的雨水像是被吹下来一样是一阶一阶落下来的呢。”突然一个声音传过来,道出了月刚刚想的话。
嗯?
月稍稍愣神,她偏头向旁边看过去,是泽城悠过来了,正收伞抖了抖上面的雨水。
“晚上好啊,我带了些酒水噢。”泽城悠晃了晃身上的包袱。
月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继续看着那个台阶发呆。
泽城悠也习以为常了,在月身边摊开包袱整理起来。
“你看过海吗?”他低头问道。
月听到他的声音偏头看向他,摇了摇头。
“那我们去看一下吧,听说那边的海浪就像你刚刚看的台阶一样一层接一层的、不停歇的动。”
“你不是城主的儿子吗?”
你要继承父亲的担子,处理相关事务吧?
不用像这样花时间陪她。
“没事没事,万事还有我哥呢,他可比我靠谱多了。”泽城悠笑了笑,举起一个酒杯递到月面前。
“等他成为城主以后,我们就去到处旅行吧。”
“像书上的和尚一样,四处漂泊,四海为家,看尽世界繁华。”
“多有意思啊。”泽城悠伸手举着手上的杯子跟月碰了一下,仰头一口饮尽。
“第一站就去海边吧。”
“对了,听说锦鲤岛不错呢,我们第一个就去那里吧。”泽城悠捻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抬手取东西时,手上有些许青筋突起,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低沉,行动间有肌肉的滑动张起。
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
月抬眸静静的看着他,泽城悠差不多是她看着长大的。
“你不必一直过来陪我。”月举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他已经长大了,需要更广阔的天地。
何必浪费时间来找她这个老人?
夜色微凉,院子里传来万物生长的悉索声,微风轻拂过院中不高的艾草和决明子吹得它们摇晃招摇。
场景不同,人物不同,关系不同。
月却道出了许多年前鹤落山文彦相同的观点。
历史的长河下没有新鲜事,但起源于心底的情绪与关怀却时时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