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日到宣城?”宣城是明宣国的王城,是天子脚下最为繁华的地方。
宋宛掏出了袖口中的图纸,摊开摆在众人面前,他手指着一处城池,上面标着三个字,“江水城!”
“临江县在江水城管辖的范围内,距离宣城只有五百里,三日便可抵达!”他顿了顿,手又指在了图纸上的另一处地方,“若是走山路,恐怕需十日的光景。”宋宛担心凤梧军进入临江县,会被那南疆巫师暗中盯上,遭遇横祸,想起那巫师,他便觉着毛骨悚然。
凤九卿摇头,“从临江县走吧。”
凤三:“公主,那临江县城逃出来的百姓怎么办,我们管不管,用不用让军队准备好火油?”火油是用来对付南疆巫师的。
不过暂时用不到了,她另有打算,眉眼沉了沉开口说道:“先在临江县外修整两日,两日后,自会有人来接应我们。”
众人一头雾水,谁会来接应他们?
直到两天后,众人才明白,这来接应的人,竟然是明宣国派来的军队......带领明宣军前来之人,身穿黑色四爪蟒袍,头竖玉冠,模样是器宇轩昂,棱角分明,瞳色如墨,带着三分气势七分威严,下马、见礼、微笑,每一个动作,都诉说着良好的修养,尽显贵族之风采。
“明宣国李恪,见过凤梧公主,见过聪慧大师。”明宣国三皇子李恪尚未封王,也没有自己的领土,但其势力却能与李宸互相抗衡!
李恪的母妃深受明宣帝的喜爱,李恪此人,品格名声极好,是几位皇子中最受宠的一个,就因这份宠爱,即便到了岁数,却能躲过封王,可以长留在宫中,陪伴明宣帝,甚至他下面的几位皇子,都有了各自的封地,早早的去了领地。
凤九卿看中李恪的便是这一点,远走他乡,无权无兵,又如何能争夺皇位?留在明宣国,才可长久谋划,若不是李宸的运气太好,手下高人无数,上一世,恐怕真要被这李恪夺走了皇位。
“三皇子,久仰大名!”凤九卿微微颔首,谢行止双手合十,念诵了一声佛号,算是见过了面。
李恪自觉的走在了凤九卿身旁带路,一边走,一边用极其小的声音说道:“李恪,又欠下公主一个人情。”他这话说的意味深长,眉眼含笑,凤九卿瞧了他一眼,红唇勾了勾。
谢行止:“......”两人在谋划什么?
自从中了同命相连的毒后,凤九卿似乎与谢行止有了心灵感应,即便后者没问,她还是主动开口解释道:“我把临江县一夜死了上千人的消息,送在了明宣国里。”天子脚下,出现了这等事,估摸着明宣帝被气的够呛,此事不难查,毕竟南图广陵王借着巫师谋逆篡位的事,才过去不久。
只要明宣帝有意彻查,定会发现这巫师又成了明宣太子的门客,只可惜李宸的母家势力太过雄厚,明宣帝不敢动太子之位,只能是小惩大诫,拉出一个替死鬼。
不过这小惩大诫,也能将李宸的一块肉给挖下来,这对于三皇子和凤九卿来说,自然是好事。
李恪笑着看了眼谢行止的方向,而后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心中已然明了,这聪慧大师与凤梧国公主,原来是同路人,凤九卿的话,丝毫不避前者,这样也好,朋友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况且,聪慧大师不仅是佛子,还有一个手握重兵的父亲。
想到这,他说话间,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摆明,“御史大夫,被拉出来当了替死鬼,算是削去了皇兄的一条臂膀。”御史大夫是正三品官职,负责监察百官,损失了这条臂膀,李宸在朝堂里动手脚,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凤九卿本以为会拉出来一个五品小官,没想到是御史大夫,这真是预料之外的喜事,想来是明宣帝真生了气,可惜还是撼动不了李宸的太子之位!
无妨,她不远千里来此,正是来添一把柴火的。
临江县一夜死了千人的事被摆在了明面上,李宸和南疆巫师,自然会转移地方,近期内不敢在有所动作,此刻的临江县已经安全,凤九卿带着大军,跟着李恪进县城,明宣军留下安顿县城中的百姓,李恪带着凤九卿不多停留,直接前往宣城。
而另一头,明宣国皇后寝宫内,李宸面色阴沉,“砰!”的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嘶吼道:“又是凤九卿,她来明宣做什么,为何处处与本宫作对?”
皇后面色难看,冲着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将屋子里的人全部打发了出去,关好了房门,
“宸儿,怎得如此心浮气躁?”也不怕隔墙有耳?
“你去凤梧求娶那公主不成,怎么还与她结下了梁子?”还有他儿子带回宫的那个贱人,失了清白的身子,还有脸回来?回来便罢了,还要安顿在东宫,更要厚着脸皮叫她母妃,还好最近的几个月里,消停了些,若不是他儿子说那贱人的父王有些兵权,她断然不会留那凤莲在此。
李宸胸膛起伏不定,张开了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在凤梧国遭遇的事情,没有同他的母后说,毕竟那些都是不光彩的事,只是避重就轻的,将一切过错推在了凤九卿头上,对外宣称是凤九卿变了心。
听到母后如此问,李宸想了想,开口解释道:“凤九卿此人,就喜欢多管闲事,听说是来探望凤莲的,想必是误打误撞,被阻在了临江县,只好向明宣求助!”他也想不出凤九卿来明宣有什么目的?眼下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还有一事,便问道:“母后,凤莲怎么样了?没死吧。”李宸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厌恶,若不是凤莲能派些用场,说能偷来凤梧的布防图,他也不会将后者带回东宫,让宫里的人都耻笑他。
“最近几天,对她好些。”
凤九卿打着见亲人的幌子来明宣,他总要让凤莲体面的出现在前者面前,免得落下口实。
皇后不想过多提起凤莲,话锋一转,说到了另一件事上,“御史大夫被抄家流放,接替他的人,是三皇子那边的。”一个巫师,换一个御史大夫,也不知晓值不值当,明宣那么大,这巫师去哪杀人不好,偏偏选了一个距离宣城最近的地方。
皇后这般想法便是错怪南疆巫师了,南疆巫师正是怕在明宣城中杀人引起注意,因此特意选择了距离宣城五百里远的一个小县城里,谁曾想,前脚刚杀了人,后脚就碰上了凤九卿。
“什么?李恪的人?”李宸拍桌怒吼了一声,他这几日不敢去朝堂,还没有听闻此事,眼下听了,气的胸膛鼓荡,一口恶气堵在了喉咙中,吐不出又咽不下去,只能咬死了后槽牙,额头上青筋暴起,没想到啊,三皇子,也来跟他作对?
“李恪他活腻了不成?”他早就怀疑李恪有问题,如今终于露出了马脚。
皇后幽幽的叹了口气,为太子重新添了杯茶,“宸儿,莫要生气,也莫要在明面上与三皇子作对,你父皇独宠万贵妃,若让他知晓你找三皇子的麻烦,定会龙颜不悦。”她能坐稳皇后之位,皆靠母族势力庞大,虽无兵权,但祖上皆是明宣国的大学士,教导出数位帝王,背后也有士族支撑。
可她也明白,皇位之争,最重要的便是兵权,她表面上虽然风光,母仪天下,但实则是外强中干,一步踏错则永坠深渊,不得翻身。
“母后,孩儿知晓!”李宸表面上答应,可心中早就盘算好了计划,若让他放过李恪,那这口恶气往哪出?总不能出在凤九卿身上,后者的厉害,他已经领教过。
想到此处,李宸目光一闪,站起身来:“母妃,孩儿有些疲乏,先回东宫了。”
皇后看到李宸乖巧的模样,也没在挽留,摆了摆手,她的头也有些痛,不知为何,太子最近做事总是不顺,皇上也有许久不曾到她的寝宫里来,唉......
李宸刚走出了后宫,看了眼东宫的方向,冷笑一声,并未回去好好面壁反省,直接拿着令牌出了皇宫,当晚便去了明宣城中的一处府宅,宅院空荡荡的,丫鬟小厮不见踪迹,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李宸面色难看,这些婢女都是从东宫里带出来的,巫师怎么能对他的人下手?
在唯一点灯的房门外停留了片刻,李宸调整了下呼吸,挂着一脸微笑,推开了房门,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死上几十个贱民而已,没什么重要的。
一连过去了三日,凤九卿带着凤梧军抵达了宣城。
明宣帝对凤梧使者十分重视,早早的打开城门,让文武百官站在宫门口欢迎!
为首之人嘛......倒是凤九卿最不愿意见到的李宸,还不如不欢迎来得好。
“公主,舟车劳顿了一路,快请进!”李宸挂着一幅伪善的笑容,冲着凤九卿欢作揖见礼,他身旁的凤莲不见踪迹。
凤九卿心中留意了一下,脸色淡然的点了点头,径直略过他,和谢行止与李恪一道进入了宫中,明宣国号称铜墙铁壁,今日一见,果真不虚,整座皇城被铁水浇灌,一股冰冷沧桑的厚重感扑面而来,这铁城的外壁上,有着数不清的刀斧划痕,每一道划痕中都是血与火的洗礼,让人看了不由得肃然起敬。
“公主,父皇在大殿中等着我们!请!”李恪笑的一脸灿烂,看到太子吃瘪,他打从心底里高兴,平日,李宸总是仗着自己是太子,在宫中作威作福,从不给兄弟们好脸色看,自幼最喜欢的,便是欺负他。
若不是这样,他李恪到没那么想要太子之位,父皇正值壮年,太子便肆无忌惮的欺负皇弟,若他日父皇去了,他与兄弟们,岂能有好日子过?这皇位,他必争,况且,现在还有一位强大的盟友帮他。
士君子之涉世,于人不可轻为喜怒,他的母妃从小便教导他,生在皇宫,做每一件事,走每一步路,都要瞻前顾后,谨小慎微,需喜怒不形于色,从前他都是这么做的,但今日见到凤九卿想怒就怒,想笑就笑,对于厌恶的人不给一丝好脸色,他心中突然明朗豁达了,他的人已经接替了御史大夫的位置,与李宸的暗斗早就摆在了明面上。
李宸看着前方的三人,目光在凤九卿与谢行止身上流转了片刻,心里冷笑一声,视线最后定格在李恪身上,他摸了摸袖口的位置,袖口处,藏着一个拳头大的草笼子,里面有一条通体雪白的蛊虫。
“宣凤梧使臣觐见!!!”太监站在殿门口,扯着嗓子,高高的喊了一声。
两方殿门朝里面打开,凤九卿与谢行止迈过半米高的门槛,一同走入紫宸殿,明宣众臣自左右两旁的矮凳上站起身,躬身低头,明宣帝坐于龙椅上,目光和蔼,似乎等待了许久。
凤九卿与谢行止来到大殿中,前者欠身施礼,后者双手合十,异口同声的见礼道:
“凤九卿!”
“谢行止!”
“参见明宣陛下。”明宣、凤梧、南图,三国鼎立,凤九卿与谢行止又是凤梧与南图的重要人物,因此并不需要下跪磕头。
“免礼!”随着明宣帝一声令下,两旁的文武百官,一同拜见:“参见凤梧公主。”
凤九卿微微颔首,单手抬起,“诸位免礼!”不得不说,明宣的礼节做的很到位,比南图国药强上不少。
“凤梧公主,聪慧大师,快请上座。”南图帝满面春风的邀请道,这两位举足轻重的人物,无论抱着什么目的,但只要来明宣国,便是是给明宣面子!明宣帝自然不敢怠慢。
凤九卿与谢行止坐下后,李宸正欲下跪行礼,李恪却抢先一步下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