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幸不辱命,一路护送凤梧公主平安归来,另外,临江县的毒虫,已清理完毕,落难的百姓安置妥当,枉死之人都已下葬。”李恪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脸上挂着一抹得志的微笑,看的李宸有些刺眼。
凤九卿与谢行止对视了一眼,那些蛊虫是南疆巫师的命,南疆巫师,岂会把命落在临江县里,至于下葬的百姓,凤九卿当时担心被虫子啃噬过的人,尸体里带着剧毒,于是李恪便把那一千人都烧成了骨头渣子。
她眉眼一挑,帮声道:“不错,多亏三皇子殿下,否则本宫带来的人马,定同那些枉死之人一般,被虫子啃噬干净,唉!”她装作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随后感激的看了眼明宣帝和三皇子。
听闻明宣帝年龄六十有余,头发半黑半白,但凤九卿看他精神饱满,太阳穴高高的凸起,脸上带着红润的光,与那“老态龙钟”四个字,丝毫沾不上边,倒是可以称得上一句:“龙精虎猛。”正值壮年。
明宣帝碍着太子在此,本想随口答应一声,将这晦气事暂且压下,太子与三皇子的斗争,他心知肚明,也任由两人去打闹,互相制衡,可明宣的家事国事,总不能让外人瞧了笑话去,但看见凤九卿帮腔,他便改了主意,沉思了半晌后,朗声大笑:“好,恪儿保护公主有功,做的不错!”
话音顿了顿,明宣帝看向凤九卿:“恪儿,这几日,你便跟着凤梧公主,任凭公主差遣。”
李恪心中一喜,立马磕头领旨:“是,父皇,儿臣定会保护好公主殿下。”等到凤九卿返程的时候,再同明宣帝说两句李恪的好话,明宣帝自会给李恪重赏。
李宸身子一僵,脸上带着不可思议,在朝堂上脱口而出道:“父皇,那我......”话音还未落下,明宣帝目光一寒,看向李宸,冰冷的目光堵住了后者的嘴。
接待凤九卿与谢行止本来是太子的职责,眼下却给了三皇子,李宸到是没有想保护凤九卿的心思,只是......接待使臣就如同去赈灾办案子,只要事情做的完美,不出任何纰漏,回宫后定会得到赏赐,臣子得到金银珠宝、加官进爵的赏赐,至于皇子,只会更好。
象征身份的金玉带,或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斩王公贵族的宝剑,甚至少部分兵权都是有可能的。
况且,凤九卿手握重兵,在三国里的地位十分重要,若能与其交好,定会得到朝中臣子的支持,李宸虽然与凤九卿不对付,但也做好了任其羞辱的准备,就是谋划着这一份好处,可现在,这份好处,眨眼间便从手里溜走了,落在了三皇子的头上。
他握紧拳头,脸憋成了猪肝色,却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好了,你二人先退下。”明宣帝看着太子这副上不了台面的模样,不高兴的摆了摆手。
不多时,婢女端来了吃食酒水,乐师奏乐,舞女在朝堂中央起舞翻飞,身姿妙曼,惹人停眸,场中的气氛,欢快又美好。
明宣帝举杯,凤九卿与谢行止还有一众皇子臣子,跟着举杯,一同庆祝,庆祝凤梧使臣来此。
可偏偏,朝堂中突然出现了一幅恐怖的画面。
三皇子饮下酒后,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顷刻间,喉咙一紧,一股窒息便感蔓延他的全身,他张开了嘴,想要大口喘息,可喉咙里,像是被糊了一层泥巴,吸不进气来,也吐不出气去,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三皇子面色通红,“砰!”的一声,一把将桌案推翻,猛地闯进了朝堂中央,面色狰狞,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便一头栽了下去。
“三皇子!!!”
“恪儿!!!”众人大惊失色,连明宣帝都顾不得形象,直接从皇位上跑下来。
只见李恪面色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死死的掐住自己的喉咙不撒手,瞳孔涣散,快要露出了白眼,这是要咽气的征兆。
凤九卿与谢行止疾步冲到了前方,李恪是她的盟友,更是她打败李宸的关键人物,她不能让李恪就这么死了。
“尔等退开!”凤九卿一声呵斥,将李恪扶起来,双手运功,狠狠的朝李恪的后背拍了下去。
凌厉的掌劲拍下去,李恪浑身一颤,“噗!”的一声,一口鲜血直接从口中喷出,“公主!!!”明宣帝目眦欲裂,正欲将凤九卿推开,便看到李恪吐出的那一滩血中,蠕动着某种东西。
众人神色大惊,一脸惶恐的纷纷向后退出几步,血痰里,一只小拇指大的虫子,在疯狂的扭动着身子,虽不起眼,但大家心中都清楚,这便是害了三皇子的毒物。
谢行止动作极快,急忙从腰间的布袋里拿出几枚银针,封住了三皇子的重要穴位,暂时稳住了后者的性命。
看着李恪平静下来,胸膛恢复了起伏状,明宣帝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转头对凤九卿与谢行止答谢,“多谢公主……出手相助!!!”明宣帝的语气稍微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看见凤九卿神色森寒,目光直直的看着……
他眯着眼睛,用余光扫视了一眼凤九卿目光所及的位置,那里,只有一人,正是太子,太子站在众人身后,脸上无悲无喜,甚至连丝毫关心的神色都没有,仿佛是一个看戏的局外人。
明宣帝冷下了脸,心中已有了盘算,他不介意兄弟相争,但若残害手足,便是触动了他的底线,皱了皱眉头,他心中念头一动,总觉着不是太子,因为太子不是丧心病狂之辈,应该是他想多了。
谢行止双手合十,脸上挂着一幅慈悲的表情,也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当着明宣帝的面,解释道:“此物乃是南疆蛊虫,厉害无匹,本不伤人性命,只是用来控制神魂……”
柿子叹了口气,语气严肃:“但若用酒水催发便会发狂,顷刻间杀人性命!”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色变,面面相觑一眼,心中忐忑升起,那可是皇子,谁要谋害皇子?谁又能使用南疆的巫术手段?心中咯噔一声,众人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一个人。
屠杀临江县一千人的毒巫,此人,是太子府中的门客。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看向了李宸。
李宸波澜无惊的面色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破裂,恼怒道:“你们看我做甚?三弟一直在凤梧公主身边,本宫这几日在东宫,今日才见着三弟,未曾接触过他?又如何下毒?”
“况且,本宫也不会做出残害手足之事!倒是聪慧大师!听闻你幼年曾出入过南疆,眼下只用一眼便能认出这蛊虫……”李宸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言下之意很明显,将一切矛头指向了谢行止。
众人的目光又转移在了谢行止以及凤九卿身上,李宸话说的没错,三皇子是他的兄弟,哪有残害手足血亲的道理,反倒是谢行止与凤九卿,打着思念亲人的幌子,也不知来明宣的目的为何?
莫非是想引发明宣皇室争斗?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李宸,凤九卿不怒反笑:“本宫实话告诉你们,霍乱南图的巫师,给聪慧大师下了毒,我二人来此是追查毒巫,顺带探亲,明宣帝若是不信,自可请几位御医为聪慧大师探脉!”
“我与聪慧大师欲要加害三皇子,又何故要救他?再者,要引发明宣大乱,何必去害三皇子……”她拉长了话音,看了眼李宸,而后又看向明宣帝,很显然,这两位才是更好的人选。
明宣帝被凤九卿这一眼看的心中直跳,这公主说话怎么这般直白,也不藏着掖着,他皱着眉头,但看神色,已有六七分相信了凤九卿的话,为保万无一失,明宣帝摆了摆手,“御医!”
“老臣在!”御医正扶着三皇子,也不知明宣帝的眼睛往哪瞅!
“帮聪慧大师看看!”明宣帝说了一句话,而后又冲着解释道:“公主莫要误会,聪慧大师乃是三国佛子,他身重剧毒,让宫里的御医看看,说不定能找出解毒的法子。”这一番欲盖弥彰谁都懂,凤九卿没有戳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陛下也知,他是佛子,慈悲为怀,普渡众生,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佛子。”
一个救济天下的佛子,一个屠杀县城的毒巫,怎么看,谋害三皇子的人,都不可能是前者。
凤九卿将谢行止中毒之事,在明宣朝堂上当众说出,一来是为划清嫌疑,毕竟凤莲的身份,不足以让凤梧公主亲自探亲,二来就是要告诉李宸,以及他身后的毒巫,他们是为找寻解药而来。
只要是人,都会有欲望,她不相信,毒巫会一时兴起给他二人下毒,定是有所图谋,与其天南海北的找人,不如让毒巫主动找上门来,无非是条件交换而已。
明宣御医给谢行止把过脉象后,心中一惊,又将手指搭在谢行止的手腕上,闭着眼睛,仔细的感受了一会儿!
明宣帝:“御医,如何?”
御医有些失神,摇着头,一脸晦暗,“老臣观神色,探脉搏,但聪慧大师并无中毒之相……”
“嗯?”众人直皱眉头,心里又升起了狐疑,但听御医紧接着说道:
“可聪慧大师气血双亏,寿命折损了将近一半,这,这……”南图帝有些听不懂,呵斥道:“说明白些!”
御医咽了咽口水,神色有些遗憾,“聪慧大师,只能活到四十岁。”
场中沉默了几秒,而后爆发了一阵嘈杂声,“什么?”众人有些失语,先不论其他因素,只要信佛之人,是绝不愿意见到聪慧大师有危险的,那可是佛子啊,可佛子如今,只能活到四十,众人有些接受不了。
就连李宸,也是面色复杂,他还不知道谢行止中毒一事,如今知道后者只有二十年寿命,心中百感交加,更多的是痛快,若不是此地人太多,他真想仰头咆哮两声,三皇子没死成,但如今,谢行止活不长,也算是令人欣慰的好消息。
凤九卿看了谢行止一眼,收回目光,隐下心中的悲痛,此事来的突然,她没有事先同后者说过,世子性子清冷,可如今众人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让他如何接受?
谢行止收回了手,“阿弥陀佛!”了一声,脸色淡然,“此毒,小僧自己都解不了,就不为难御医了。”
“不过三皇子的毒,小僧倒是能解。”
明宣帝还沉浸在聪慧大师短寿的事中,感慨不已,眼下听到后者能解李恪的毒,急忙感谢道:“多谢大师相助。”
宴席因为三皇子的事,不欢而散,三皇子被送回了府中,谢行止因为要照料李恪,于是便带着凤九卿一同住进了三皇子的府邸内。
其实凤九卿将李恪的蛊虫拍出体外后,李恪已无性命之忧,只需好好调节身子,谢行止故意找了个由头,住进了三皇子府邸,是为了凤九卿能更好的与李恪密谋。
只可惜,皇帝不知怎么想的,凶手就摆在眼前,明宣帝一句:“彻查此事!”便糊弄了过去。
看来是不知晓南图老皇帝的遭遇,凤九卿当夜便派出了暗卫,在李恪昏迷的第二日,宣城的茶馆酒肆里,便传开了一个消息,消息里添油加醋的表明了,南图老皇帝和皇子们,是如何被毒巫控制,差点颠覆了朝纲,让南图易主。
明宣帝,坐在御书房里,看着书案上的一道道奏折,面色阴沉,心头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丝恐惧,他只知道广陵王篡位一事,还不知此事这般复杂,牵连甚广,太子不是外出赈灾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南图?
看来,他的皇儿,有了自己的想法,已经要控制不住了。
如今是恪儿,那下一个,又会是谁?
“把钦天监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