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启法瞪大眼睛,被陈阿车身上透出的那股前所未见的魔力震慑得全身发软。“你、你、你??”
“我什么我?”陈阿车歪着头瞅着田启法,双眼瞬间殷红一片,嘴里生出利齿。“你来我地盘惹事,还不知道我是谁?”
“魔王啖罪!”田启法吓得魂飞魄散。“你上我师兄的身?你不怕天上看见?”
“没办法,你们养了那么多老鼠麻雀,反正露馅了,一不做、二不休??”啖罪笑着说:“你们这道弑亲大菜香得我口水流满地,我舍不得放。”
“弑亲大菜?你说什么?”田启法含了口酒,往陈阿车脸上喷,在陈阿车脸上烧出一阵金烟,啖罪的魔力却丝毫未减。
“听不懂没关系,进来,我们一边吃一边聊。”啖罪附在陈阿车身上,狰狞笑着,举起陈阿车那破烂胳臂,咬下一块肉在口中嚼。“你刚刚吃得很开心呐,别忘记那种感觉。”
“什么?”田启法听得一阵毛骨悚然。“你说我刚刚??吃我师兄?”
“别怕别怕。”啖罪笑着说:“我陪你一起吃。”
“老阿车——”后头一声暴喝,一个身覆东洋铠甲的纸雕武士跃过大门,冲进庭院,拔刀斩倒几只拦路鬼,朝天抛出一迭符,符在空中耀出白光。
“你爱喝酒,对吧?跟我下去,我请你喝好东西。”啖罪笑嘻嘻地将田启法往屋子里拉,但他只将田启法的手拉入几寸,便拉不动了。
啖罪愣了愣,只见站在门外的田启法满面金光,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要请我喝好东西啊?那我就不客气啦!”一个陌生而苍老的声音,自田启法喉间发出。
“济公师父降驾啦——”那纸武士奔到田启法身后,被田启法身上炸射出的耀眼金光吓退几步,恭恭敬敬地单膝蹲跪下地。
“啊!”“师父?”小院外,又奔入两人,是小姜和梅子。他俩远远见到济公降驾在田启法身上,与陈阿车互握着手腕,都惊愕不已。
小姜奔到纸武士身后,用膝盖顶了顶纸武士的背,恼火说:“喂喂喂!你跪着干嘛?你膝盖沾着土了!”
“沾着土又怎样?”纸武士回头瞪了小姜一眼。“济公师父向你借道具来帮老阿车,你舍不得是吧?”
这纸武士便是小姜在老家的地下工作室里,向陈阿车和田启法炫耀过的那尊“万人敌”——纸武士身中装着纸心脏,附在纸心脏里的魂,便是黎幼白——
三人尽管彼此看不顺眼,但清晨接到济公请求,仍然备齐家伙赶来帮忙,只不过陈阿车和田启法误将躺在地下室里的谎姬当成受害活人,抢先进屋,错过与三人会合的机会。
“我不是舍不得,只是??”小姜见济公在场,也不好向黎幼白发脾气,只低声说:“济公师父没要你跪,你偏偏要跪。你可以站着??”
“济公师父救过我家族性命,跪这么一下,算得了什么?”黎幼白附在纸武士身上这么说,还放下另一膝,两膝着地,跟着整个身子往地上一趴:“我对他老人家是五体投地!”
“你??”小姜见自己宝爱的纸武士铺在土上,气得咬牙切齿,但也不好发作。
“道济??”陈阿车握着田启法手腕,双眼红光四射,咧开嘴像是想笑,却又没笑出声,仿佛有些紧张,他喃喃说:“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大面子,请得动你老人家亲自下来。”
济公降驾在田启法身上,右手与陈阿车互握着,扭扭鼻子搔搔脸,瞅着陈阿车身子里的啖罪说:“这么多年不见,你地底事业越搞越大,搞上阳世开连锁鬼屋,把我两个徒弟搞成这副模样??”
济公说到这里,用田启法的手,翻翻陈阿车手腕,检视眼前陈阿车那双枯瘦胳臂上一处又一处啃咬缺口,再望回陈阿车脸上,冷笑说:“我要是再不下来敬你两杯,你大概要把鬼门开上天、开进我房间厕所啦!”
“道济啊??这里不是阳世,是混沌,这混沌怎么出现的,我也不清楚。”啖罪微笑说:“我只是闲来无事,在阴间闲晃,路过这地方,撞上个阳世活人,你老人家不会不知道,阳世活人在阴间,力大无穷呐,我怕他闯祸,所以上他身,想带他上城隍府,交给城隍爷发落,尽一份好市民的义务。”
“我是他师父,专程下来找他喝酒,你要把他交给城隍?那不如交给我吧。”济公堆起笑脸,嘴巴朝身后黎幼白等呶了呶,对啖罪说:“我一堆徒子徒孙们看着呀,给我一个面子嘛。”
“给你面子??”啖罪冷笑两声,压低声音说:“我更多手下在底下等我带下酒菜回去,你要面子,我难道不要?”他说到这里,又拉高分贝,大声说:“道济啊,你来阳世找徒弟喝酒是你的事,但是我说过了——这地方不算阳世,我在这里干什么,天规也管不着,你要是有意见,回天上申冤,或是向地府告状,都行——或是你想象中坛元帅太子爷那样,下阴间拔阎王胡子、赏城隍耳光,也行呐!”
“好,天规不下阴间,这儿也不是阴间,我也没拿天规压你,我也是刚好路过,找我徒弟喝两杯,应该没违规吧。”济公伸出左手,在空中一晃,晃出一只黄金葫芦,托在手上轻摇。“还是你也想跟我喝一杯?”
“不想。”啖罪望着济公手中那金葫芦腰上系着的华美坠饰摇曳摆动,冷笑说:“我喝自己的东西。”
“你刚刚自己说有好东西要请我徒弟,怎么不顺便请我?”济公托起金葫芦,仰头咕噜噜喝起酒,一面喝,一面眯着眼睛睨视啖罪,嘟嘟囔囔说:“原来鼎鼎大名的业魔啖罪是小气鬼。”
“我说的那好东西,正酿着呢??”陈阿车两只眼睛邪气逼人,啖罪张开陈阿车的嘴,挑出那条变得乌黑的舌头,笑嘻嘻地呵出一股酒气。“我不是不请你,我怕你喝不下。”
济公嗅得陈阿车呼出的那奇异酒气里的魔味,陡然鼓嘴朝陈阿车——啖罪脸上猛喷一大口酒。
啖罪像是早料到济公要往他脸上喷酒,也不惊讶,只是略微侧了侧头,任那黄金酒水喷湿陈阿车大半张脸。
陈阿车头脸上立时蒸腾出滚滚紫烟。
济公不再出力与啖罪拔河,而是握着陈阿车手腕将他往屋里推,附着田启法一起踏入那透天厝中,瞪着啖罪说:“你用魔力酿我徒弟血肉魂魄?”
“凡人被我附上、沾着我魔气,自然而然就被酿成美酒、炖成佳肴——”啖罪呵呵笑说:“你现在放手,让我带这老家伙回去交给城隍,说不定能保他一条魂,再拖下去,他的魂被酿成魔酒,你可别怨??”
啖罪还没说完,鼻子重重挨了济公一拳。
“一壶高粱哟——”济公左手一扬,接下他出拳之际抛上天的黄金葫芦,又喝一大口,笑咪咪地说:“这样也不错,阿车最爱喝酒,前半生喝人酒,后半生喝仙酒,死了还变成一杯魔酒,这叫死得其所。”
“干嘛?”啖罪伸出舌头,舔舔挨了拳头的鼻子——本来陈阿车舌头可舔不着鼻子,但被啖罪魔力炖了一会儿,身子有些异变,一条舌头变得又黑又长。“你想来硬的?你不是说不拿天规压我?你现在用什么身分、用什么理由动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