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车这手折瓦楞纸的神妙技术,同样也是济公师父赐他的绝活,让他能够用随手捡拾的瓦楞纸,造些简易收纳的家具,方便日常生活——
自然,可不得随意转卖赚钱。
那头,田启法提着葫芦,用同样的方式洗脸、洗衣、洗身体,返回行李箱小桌时,陈阿车头发、衣服上的酒水几乎干了——
陈阿车说用这葫芦酒冲澡,比清水还方便,葫芦酒不仅能洗去身上和衣服上的脏污,且洗完几分钟就干了,若要用清水洗澡,他还嫌吹头发麻烦。
两人喝酒吃菜,陈阿车喝没两杯又讲起过往经历过的鬼屋奇事,他老是把“那间鬼屋,是我这辈子碰过最怪异、最恐怖、最危险的一间鬼屋!”这类形容挂在嘴上。
田启法好几次忍不住追问:“师兄,上一间鬼屋你也说最危险,这一间鬼屋也说是最危险,到底哪间最危险、最恐怖?”
陈阿车不是敷衍回答:“上一次刚好忘了这间,这间更危险一点。”就是说:“上一间比较危险,这一间比较恐怖,危险跟恐怖又不一样。”
今晚酒过三巡,陈阿车又讲了几间生平遭遇过最危险、最恐怖的鬼屋,跟之前几间都不一样,田启法边喝边听,也懒得追究这些鬼屋间的排名。
“不过呀,我有预感??”陈阿车喝了杯酒,说:“接下来我们要打扫的那间房子,可能比过去我跑过的房子都要危险。”
“什么?”田启法听陈阿车这么说,倒是有些吃惊——每晚陈阿车口中那些“最危险”“最恐怖”的屋子,都是陈阿车过往工作案件,而这些天陈阿车带他打扫鬼屋时,则总是说:“这地方跟我以前跑过的秽地比起来,根本是小儿科,别怕,有我罩着你,你毛都不会掉一根。”
“我们接下来要去的那间屋子??真的有那么可怕?”田启法取出手机,浏览起明日那间鬼屋的数据——这几天陈阿车将那存放着他数十年工作数据的云端记事本的账号密码给了田启法。
用手机加上云端笔记整理工作数据,是陈阿车这几年才养成的习惯,一来陈阿车年纪虽大,但并不排斥世上各种新颖科技,二来是他和济公师父早早便着手规划将来的接班人计划,关于工作档案如何交接之类的琐事,当然也包括在其中。
陈阿车那云端笔记本里的工作数据,包含他过往数十年处理的近七千块秽地,以及接下来二十七件新案。
这二十七件新案里,有七件是这两周新接的案子,陈阿车接案方式也十分简单——电子邮件。
自然,在更早的时候,陈阿车向上头接案、整理查阅每一份案件资料,可没现在这么方便,得在大盘子大盆之类的容器里倒入葫芦酒,施法半晌之后案件讯息才会缓缓浮现在盆中水影上,他再以纸笔记下。
在改用智能手机之前,陈阿车那三轮车里囤着厚厚一大迭笔记本,写满数十年来他走过的每一块秽地和每一间鬼屋。
像是日记一样,记录着他这半辈子。
陈阿车笑着对田启法说,数年前他生日那晚,济公师父降驾陪他喝酒,送他一台智能手机当生日礼物,要他配合时代进步,将过去酒盆接案的方法全面进化,同时还要将过去工作记录输入进手机,储存成电子档案,以便传承给接班人。
当时可吓坏他了,那时候连智能手机都没摸过、输入法怎么用都一无所知的他,要如何将过去数十年分的笔记本电子化呢?
所幸济公也不忍爱徒替世间做牛做马数十载,扫遍成千秽地鬼屋,却被一支手机击倒,另外找了助手负责处理数据,要陈阿车将笔记本烧上天备存。
陈阿车尽管不舍得这批跟随自己多年的笔记本,但听济公说这些笔记本烧上天后,会被存放在天庭大书库里留存百世,甚至还能让他死后上天借出回味,加上会有专人替他将数据电子化,想想倒是划算,便挑了个良辰吉日,一把火烧去了那些记载着自己数十年足迹的笔记本。
换得了这云端笔记本账号密码。
上礼拜陈阿车将田启法的电子邮件信箱透过符令烧上了天,这七件新案子,直接寄到田启法信箱里。
田启法仔细浏览他们接下来将要前往处理的那间鬼屋数据——位在市郊,三层楼透天公寓,有地下室和前后小院。
是一名浑号“左爷”的法师,花钱自建的屋子,屋龄仅十余年。
左爷失踪多年,因为几笔债务,房屋遭到法拍,拍得的屋主仅看屋两三次,还没想好怎么装修便惨死屋中,后续接手的屋主也接二连三横死,这间屋子因此成了相关业者口中的大凶宅。
陈阿车过去十年间,七次进出这间屋子打扫。
没有撞过鬼、没有遇上危险。
田启法瞧着这间屋子一张张照片,听陈阿车口述过往七次打扫经验,好奇问:“师兄,这间屋子你前后进去七次,一只鬼都没碰过,应该很安全不是吗?为什么明天我们再去,可能会比之前七千件工作还要危险?”
“真这么安全、这么干净??”陈阿车故作神秘地说:“我干嘛去七次,明天还要跑第八次?”
“对喔。”田启法哦了一声。“为什么重复去七次?”
“这间屋子,是左爷的家。”陈阿车说:“左爷当年事迹我也跟你说过不少了,在那个陈七杀出道之前,左爷可是邪术圈子里第一把交椅。”
“陈七杀??就是你说的那个,被太子爷乩身打到退出江湖的厉害法师?”
“就是他没错。”陈阿车说:“陈七杀出道之后,惊动整个江湖,左爷也不是他的对手。陈七杀之所以这么厉害,是向魔王献祭、借了魔王的力;左爷败给陈七杀之后,开始钻研起陈七杀的路子,千方百计想和阴间魔王牵上线,这间屋子就是他为了向魔王献祭,特地盖成的房子。”
陈阿车拿过田启法的手机,点开一张地下室照片,再递还给田启法,说:“这房子院子里埋着一座小庙,魔王在阴间透过那小庙和左爷说话。”
“小庙?”田启法望着照片,照片里可没有什么小庙,只有一面墙。“哪里有小庙?”他以为陈阿车挑错了照片,左右滑动查看其他张照片,却也没看见陈阿车口中的“小庙”。
“小庙嵌在墙上、埋在土里。”陈阿车说:“后来接手的屋主把整面墙都封了,小庙在墙后面。那小庙其实就是一扇鬼门,而且不是普通的鬼门,是魔王专用的鬼门,过去十几年,那魔王一直很安分,那间屋子和底下的小庙也一直没有动静,虽然偶尔会有人凶死在屋子里,小庙也会泄出阴气,但我前后扫了七次,还是找不着半点跟那魔王有关的证据??我猜那魔王大概低调,不想惹事,也没为难我。”
“师兄你说明天会很危险,是因为??魔王现在不安分了?”
“那魔王最近忙得很。”陈阿车呵呵一笑,说:“就是这阵子经常就听到的啖罪。”
“啖罪!又是他!”田启法瞪大眼睛,这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打扫的屋子,又和那魔王啖罪有关,他问:“为什么那个啖罪安分很多年,突然不安分了?”
“现在底下一堆安分很多年的魔王,都变得不安分了。”陈阿车这么说:“这些魔王过去低调,是因为本来底下有个更凶、更霸道的第六天魔王压着他们,但是前两年第六天魔王被太子爷痛打一顿,不知道躲去哪儿,地盘让其他帮派瓜分,原本的老魔王一个个都想重出江湖,魔王啖罪就是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