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阿爷请一众围观的村民们进院,给自家和柳家做个见证,村民们自是求之不得,原本沈家出了这档子事儿,他们都围过来瞧热闹,说起来算是有些不地道的。
可奈何又实在抑制不住八卦的心思,如今得了主人家的邀请,那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围观了不是?
柳家阿爹见沈阿爷抛下自家不理,却和那些来瞧热闹的村民十分客气,心中很是不忿,觉得这沈家就是在故意羞辱自己,原本心中那点子,因为自家浑蛋儿子产生的愧疚,瞬间荡然无存了。
只见柳家阿爹几步冲到沈阿爷和村民中间,打断了两边的寒暄,冲着沈阿爷直接道:“亲家老伯,我柳家竟你是位长辈,平日里都是客客气气的,可你家今儿这做派,是不是太不把我柳家当回事儿了。”
沈阿爷却摆摆手道:“亲家这称呼,我看还是免了吧,你若看在我岁数大了的份上,唤声老伯,我倒是还能应一声,你若是不愿,唤我声老头子便是。”
沈阿爷这语气和神态挑不出一点问题,可却还是将柳家人气得跳脚:“沈家的你们什么意思,我家闺女儿可是你们家当初请了媒人,求着娶上门的,三媒六礼都过了,嫁进你家这么些年,这亲家是你们说不是就不是的?”
沈二婶儿瞧见柳家阿娘这副嘴脸就觉得窝火儿,事情闹到如今这般,她这当阿娘的,得负上大半的责任,瞧见别人家日子过得好就眼红,没事儿总在背后挑唆。
“哪家休妻和离的,不是请了媒人娶上门的,咋就你家特殊,这成了亲还不能休了?”
柳家阿娘梗着脖子道:“凭啥休妻,我闺女儿嫁到你沈家这么些年,孝敬公婆,侍候相公的,还给你们沈家生了个大胖小子,你凭啥休妻你!”
“凭啥,就凭你柳家闺女儿和儿子做出来的那缺德事儿,偷东西都偷到夫家头上来了,还真是你柳家的好闺女儿啊,偷了婆家做买卖的秘方给娘家,咋得你柳家要穷疯了不成,这算盘子打的,算盘珠子都崩我脑门上了!”
柳氏一回到柳家,便哭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自家爹娘和盘托出了,柳家爹娘也是这才知道,自家儿子竟背着他们搞出了,这么个丢人事儿。
来不及教训自家儿子,柳家爹娘就带着闺女儿来了沈家,说什么也不能叫沈家休了柳氏,若是实在不成,便是和离也比被休回家强。
“谁,谁说是偷了,沈家的你少在这血口喷人,我家红莲明明是拿着做活儿忘放回去了。”
沈二婶儿哼笑道:“忘放回去了,咋跑到你家柳老大怀里去的?村里人都瞧见了,是从你家柳老大怀里搜出来的那几张方子,这么多人瞧着,你们家还想抵赖不成。
别说是生了三七,便是给家里守过孝,偷了婆家的东西给娘家,犯了盗窃,就是犯了七出,我家有啥不能休妻的?”
“那,那不是没偷成嘛,没偷成的哪能算,你们给她个教训就是,哪就非得休了她。”
沈二婶儿简直要被气得发笑了,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发现,自己这亲家这般的不要脸面:“这都不算,难不成还等到你家把买卖也做起来,抢了我家的生意才算?
柳家的,我忍你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三天两头挑唆的小两口过得不安生,今儿要借银子,明儿要分家的,怎么着我儿子娶了你柳氏女,我沈家就得都听你柳家的做主了不成,今儿这妻,我沈家还就休定了。”
柳家阿娘见沈二婶儿这般坚决,这才有些慌了神,瞧见站在沈家众人身后的沈泽漆,便扑了过去,拉着沈泽漆的胳膊道:“泽漆啊,你不能这么对红莲啊,她嫁给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这次是她不对,阿娘定会教训她的,我保证她以后再也不敢了。”
柳氏此时也泪流满面地迎了上来:“相公,我再也不敢了,你就看在三七的面子上,饶了我这一次吧,三七不能没有阿娘啊。”
说到这,柳氏仿佛才想到,从回到沈家院子后,还没见到过自家儿子,忙朝着院子四处叫喊:“三七,三七,阿娘回来了,你在哪呢?出来帮阿娘求求你阿爹好不好,三七。”
沈二婶儿就是不愿三七瞧见这场面,才早早地叫张简带着三七去了自己娘家,如今瞧着柳氏这般做派,心中更是坚定了要休了她的决心,一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连亲儿子都不顾的,谁信她能真的痛改前非。
“别叫了,三七不在家,就算在家,你叫了也没用,三七不能跟在你这种阿娘身边,你要是真为了三七好,这事儿就不该牵扯到他身上去,好指望叫三七出来替你求情,你这当阿娘的真是好大的脸面!”
围观的村民,瞧了半天也忍不住插嘴道:“可不嘛,这种事儿还非叫孩子出来干啥。”
“要我说这柳家也是,明知道出了啥事儿,还好意思全家上门来要说法,要是我都不好意思出门。”
旁边的大娘斜了身旁这小媳妇一眼道:“你懂啥,这么富贵的夫家哪个忍心就这么断了关系。”
“要是不忍心舍了人家的富贵,那就不该没完没了的作,大娘没听见方才沈家的说啥?今儿要借银子,明儿要分家的,哪个婆家能喜欢这样的儿媳妇。”
“还不是贪心惹得祸儿,借点银子倒是没啥,可一个孙媳妇要是撺掇着分家,那可就真是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
柳家三口被围观的说了个没脸,柳氏眼下只顾着哭,柳家阿爹再怎么样也不好意思和几个妇人家掰扯,唯有柳家阿娘怒气冲冲地道:“你们知道个屁,谁家没个不凑手的时候,我们是亲家,是实在亲戚,借些银钱缓和下有啥不成的,你们沈家一文不掏就算了,还好意思拿这事儿来说嘴。”
村里都知道沈家是大房沈母在掌家的,听到这里纷纷瞧了过去,还有人嘀咕道:“沈家如今日子过得这般好,一文都不肯借,那好像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了,做人可不能这么抠门,这要是我说啥也给接济一二的。”
沈母直接朝着那人回看过去:“我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抠儿,他刘叔你家日子也是咱们村里数一数二的,你这人一向大方,赶明儿你也借给我一百两银子花花?”
那姓刘的中年男子瞬间没了言语:“啥,一百两?”
刘家媳妇一把掐在自家男人腰上,狠狠地拧了一圈:“让你嘴欠,装大方,我看你上哪给人弄一百两去。”
随后不顾自家男人疼得“哎呦,哎呦”直叫,朝沈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沈家嫂子你别搭理我家这个,他就是嘴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的,谁家过日子不凑手,得一百两银子来缓和啊,把那银子当饭吃不成?”
这话儿既是说给沈母听的,同时也是说给柳家人听的,沈母朝那刘家的妇人点了点头,算是认下了她替自家男人的找补,随后开口道:“刘家他婶子说得是极了,先不说我沈家能不能拿出来这一百两,便是有,可谁又能这般随意地借出去?
我虽说是掌了家,可这银子也不是我自己的,自然是不能拿家里的银子随意借人不是。”
柳家阿娘一听这话就生气得很,当她不知道沈母私下里干得那些勾当似的,左右瞧沈家今儿这架势,这婚是非离不可了,索性谁都别好过。
想到这撸起袖子,指着沈母骂道:“你放屁,当谁不知道是的,还家里的银子不敢动,你私底下把银子都给你自家儿子花销了,就沈家二房这几个傻的,还整天维护你呢,被人坑死了都不知道,我红莲为啥张罗着分家,还不是为了他们好,好赖不知的玩意儿!”
说完狠狠剜了沈泽漆一眼,顺势拉起还蹲在一旁哭哭啼啼的柳氏道:“还哭啥哭,哭有个屁用,你再不吱声,这屎盆子就全都扣你脑袋上了,那天晚上你都听见啥了,说给大家伙儿听听,好也叫大伙儿知道知道某些人的嘴脸。”
柳氏哭哭啼啼地把那晚自己怎么瞧见沈松节进了灶房,自己又是怎么跟上去,都听见母子俩说了啥,全都一五一十地学了遍,众人的脸色果然,随着她的叙述变了又变,可这些人里,却不包括沈家人。
沈家众人的淡定,叫柳氏心底升起了一丝疑虑,不敢相信他们在知道沈母私下里做的事儿后,还能这般偏袒对方,慌乱地说着:“她们偷偷花家里的银子,那银子又不是二堂兄自己挣的,凭啥就是她管钱,凭啥我娘家想借些银子都得听她的?”
没人回答柳氏,沈家人都在用一种无可救药了的眼神看着她,越是这般,柳氏心中越是慌乱,仿佛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一般,脑海里纷纷乱乱,却什么都抓不住。
一直没开口的沈泽漆,这时却往前走了两步道:“我早就跟你说过的,大伯娘和堂兄都不是那种人,你就是不信,堂兄找伯娘的事儿,是提前和我说过的,家里打算搬去县城,我跟堂兄想着先看好宅院,给家里个惊喜,这才偷偷从伯娘那里拿银子。”
柳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搬去县城……你,你为啥不跟我说啊?”
沈泽漆低着头,像是彻底放弃了一样,声音低低地道:“我跟你说过那么多次,可你就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心里就只记得伯娘没同意借给你娘家兄长银钱的事儿,觉得全家都亏待你了,觉得我没能耐,嫁给我委屈你了。
阿爷说得对,你这样的媳妇儿我们沈家留不得,你从头到尾都不是沈家人。”
“你该跟我直说的……你该跟我直说的,我不知道是要去县城买宅院……”
正说着,沈家族长跟在沈父身后进了院子,沈家的事儿他已经从沈父那听了个七七八八,来了也不再废话,只是对着沈阿爷行了个礼道:“阿伯叫了我来,家里定是已经想清楚了,那我今儿便给阿伯家里做个见证。”
“族长受累了,泽漆去把休书写了,今儿这事儿也好有个了结。”
柳家阿娘见今儿这事儿是没法缓和了,猛地想起了出门前自家老大跟自己说的,要是不做沈家妇了也好,那就和他沈家和离,分了一般的家产,不必如今这般强上百倍。
想到沈家这都要搬去县城了,那家产可是得不少,忙开口道:“休什么休,是和离,和离!”
围观的众人乍一听,还有些纳闷,眼下村里都知晓了他家这事儿,人已经丢到家了,休妻跟和离能有多大区别,随后便琢磨过来了,好家伙,说这柳家不要脸面,还真没说冤枉他们,这真是奔着沈家的银子来的。
不等沈家人开口,周围众人的指指点点就已经叫柳家阿娘生出了些退意,随后就听沈家族长道:“和离?柳家要是不认可休妻,那咱便去衙门里,分说一二,反正村里这么些人都知道实情,想来不少人都能给做个见证,柳家的,你可愿意?”
去衙门?
“阿娘,不能去,不能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