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一,是小两口敲定的新铺面开张的日子。
昨日一早,褚义和沈松节几个便将褚义亲手刻的牌匾,挂在了东院铺子的正上方,沈鹿竹还特地去孙大娘的布庄买了块红布,盖在上面图个吉利。
吉时一到,褚家东院铺子前的空地上便炸起了爆竹,热闹而喜庆的声音,瞬间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爆竹声刚落,小两口听从隔壁孙大娘的建议,请来的锣鼓队和舞狮队便粉墨登场了,一红一黄两头雄狮,随着鼓点在铺子前做着各种高难度的动作,引来人群一阵阵的喝彩声。
随着鼓点和奏乐越来越激烈,舞狮演员的动作也越发地复杂,在人群兴致勃勃地注视下,红色的那头雄狮竟直接踏上了黄色雄狮的脊背,随后更是一跃而起,直接蹦到了和褚家铺子牌匾一样的高度,张开大嘴,一下就将牌匾上盖着的红布扯了下来,“褚记丧葬”四个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正当众人感叹之时,那雄狮转身一跃瞬间又稳稳地回到了地面上。与此同时,鼓乐声也来到了结尾,伴随着最后一声鼓点的响起,两头雄狮默契地一同直立起上身,嘴里掉出一副对联,恭祝东家的买卖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一场别开生面的舞狮表演,为褚家铺子吸引了不少客流,随后蒋全和沈松节的卖力招呼,又招揽了不少顾客进店,那些本以为是寻常纸钱铺子的,一进店便被里面特意摆成金山银山的纸元宝给吸引了目光。
“老板,你家摆的这是个啥啊,这是给死人用的纸钱?”
这男人问出了所有人的共同心声,这年月都已经开始给死人用金银元宝了吗?甚至还有人连连退后,一直退到了铺子外,仰头盯着那块牌匾看了许久,还喃喃自语道:“没错啊,是丧葬铺子啊!”
有些停留在门外,没打算进铺子的人,见他行为如此怪异,纳闷地上前问道:“老兄,你这是咋了,他家铺子可是有啥问题?”
那人忙拉住他,指着头上的牌匾问道:“那四个字可是褚记丧葬,我没看错吧?”
“没错啊,是褚记丧葬,你这到底是咋了?”
那人也不解释,直接拉着他便往铺子里走:“你跟我来。”
铺子外的其他人见了,皆是十分不解,都好奇这丧葬铺子到底是有啥特殊的东西,咋进去一下,人都变得不正常了,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控制不住内心的好奇,跟着走了进去。
沈鹿竹站在柜台里,耐心地给众人解释着那两座叫人啧啧称奇的元宝山:“婶子你可真会儿说笑,咱家开的丧葬铺子,这铺子里卖的东西,自然都是上坟祭祀用的物件了!”
“你这小媳妇儿可别是忽悠我们呢,上坟烧的纸钱,哪个没见过,哪有你家这个样子的啊?”
“就是,就是,你这分明是金银元宝嘛,谁家上坟烧这个金贵物件啊?”
沈鹿竹笑了:“大娘,真没骗你们,您想啊,我家里要是有这么多金银元宝,那谁还出来做生意挣钱啊,我早就成日躺着数银子玩了。不过有一点大娘您还真说对了,我们家这个还真叫元宝,不过不是金银元宝,而是专门给逝者用的纸元宝。”
“纸做的?哎呦,这……这做得也太像了吧!”
褚义顺手从身后的展示柜上拿下来几个纸元宝递给围着柜台的众人,沈鹿竹则继续解释道:“不做得像些,怎么好意思拿出来卖给各位婶子大娘还有大叔大伯们啊,咱们家这个纸元宝和寻常的纸钱卖法有些不同,是按个数卖的,单买是五文钱一个,若是买上十个那便只收四十文。”
“四十文十个?那可不便宜嘞,咱们平常买烧纸二十文一刀,买你这十个元宝,可是都能买上两刀了。”
县城里的人头一次听说这纸元宝,觉得没有黄烧纸合适倒也正常,小两口提前做过预想,倒也不慌,笑眯眯地继续介绍。
“老伯你别看这个好像一样的价钱,却没有黄烧纸买到手的多,可咱们这个纸元宝拿在手里和普通的烧纸也是不一样的啊,就好像……”
见妻子停顿了下,似乎没想到什么好的比喻,褚义适时出声补充道:“就好像去送礼金,虽说都是一样的,可一两银子,总是比一贯铜钱来得好看些。”
沈鹿竹笑眯眯地看着褚义一眼,忙点头肯定道:“没错,就是这样的!”
那老伯似是也觉得有些道理:“话是这样说没错……”
“没关系的,老伯您若是觉得这个纸元宝不合心意,咱们家还有别的纸钱可供挑选,除了寻常就能见到的黄烧纸和白撒钱,咱们家还有一种叫做铜钱烧纸的,我拿给您瞧瞧。”
沈鹿竹话音刚落,褚义已经默契地将一刀铜钱烧纸取来,熟练地拆开分给在场的各位潜在顾客。
“你家的纸钱都挺特别的,这个上面怎么还有这么多洞啊,瞧着怎么好像还有些眼熟似的?”
沈鹿竹拿起一张铜钱烧纸,立起来展示着:“当然眼熟啦,婶子你看,咱们这纸钱上刻的可都是铜钱,这个叫铜钱烧纸。”
“哎呦,你别说,还真是铜钱。”
大伙儿冲着光一瞧,可不是嘛,方才还真是没往铜钱上联想,如今得知了之后,还真是越看越像。
“你家这个铜钱烧纸是咋卖的?”
“这个卖得比普通的黄烧纸要贵些,三十文一刀,不过眼下咱们铺子刚开业,是有优惠活动的,若是买上五刀就赠送一刀。”
大娘婶子们在心里算了算,似乎这个方案要合适不少,只是面对新事物,多少还是有些谨慎:“小媳妇儿,你家这个好用不啊?我怕买回去烧着没有黄烧纸好啊,这眼看着就要中元节了,要是好用我就多买些。”
“大娘,不瞒您说,我这些纸钱之前在村里卖的时候,可是都排着队买的,村里的婶子大娘们都说,我家这纸钱比黄烧纸烧得要旺上不知多少,还有说是家里祖先喜欢这种纸钱,所以才烧得格外好的。”
“真的啊?”
沈鹿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那是当然了,我骗您做什么,大娘您买回去若是火烧得不旺,回头街坊四邻的一说,我这买卖不就彻底黄摊子了。”
“那成,那我就信你的,这个什么铜钱烧纸给我来上五刀,买五刀你还送我一刀是不是?”
沈鹿竹眼睛转了转,继续道:“大娘,咱们今儿的这些活动,是因为刚开业才有的,等过了中元节,便都要恢复原价了,我看您是今儿第一个信任我的,我给您个优惠,我们家这几天买够二百文,就可以办理个会员,今儿您只要再买十个纸元宝,虽说没到二百文,但我也给您办一个,这样就算以后这些优惠活动都没有了,您是会员,每次花费满二百文,就能给您便宜二十文,你看成不?”
众人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叫什么“会员”的东西,有些懵懵的:“你这个会员,是之后一直都便宜?”
“是呢,大娘,我记下您的名字,之后您再来,只要买够二百文的东西,再报一下您的名字,我就给您便宜二十文,相当于便宜了一成呢,您别瞧着这一次二十文不多,可这每年四节,谁家用的纸钱都不少,算下来也能便宜不少银钱呢,咱们这个会员名额有限,只能给五十个人办,大娘您想好了,要不要办一个?”
那大娘被沈鹿竹说得一愣一愣的,忙点头应道:“那成,那成,我再买十个纸元宝,你给我办个那个什么会员吧,我啊以后就上你家来买了!”
“成呢!”
有了第一个便会有第二个,有人见这大娘似乎捞到了个大便宜,又听说还有人数限制,忙争先恐后道:“老板娘,她刚才说的那些我也买一份,你给我也办一个,你说的那个什么会员成不?”
沈鹿竹看上去有些为难,假意思索了片刻,随后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照常说是得买够二百文的纸钱才行的……不过,我若是厚此薄彼了,婶子你怕是今后都不会来我家铺子了,罢了罢了,今儿开业第一天我高兴,索性就再给大家些实惠,今儿大家伙买够一百九十文,我家就给大伙儿办会员!”
“那我也要,我也要!”
“老板娘这般大度,以后这买卖定能红火!”
“就是就是,若是好用,我们以后便都在你家买了!”
沈鹿竹笑着应道:“老伯你就放心好了,我家的纸钱保证好用的。”
沈阿爷带着沈父和褚三叔,站在铺子的一侧,看着几个小辈们忙活着,时不时地搭把手,心中一时很是感慨。
“鹿竹打小就是个不一样的孩子,别人家的女娃娃都喜欢摘个花或是做个布偶啥的,偏她却喜欢识字读书,小脑袋瓜也聪明,家里那几个小子成日被她捉弄得团团转。”
沈父想了想自家阿爹说的那些场景,都还仿佛就发生在昨儿个似的:“可不嘛,稍大点的时候,我跟她阿娘还犯过愁呢,自家这闺女儿这般顽劣,也不知道将来好不好找个好人家,谁想到眼下这外孙子都会叫外公了。”
褚三叔对沈鹿竹一向是最满意的,这时候自然毫不吝啬地夸道:“鹿竹最是聪慧能干,若不是阿义有幸能娶到她,家里如今也不会是这般好的光景。”
沈阿爷闻言朗声笑道:“她亲家三叔,你怕是没见过她小时候忽悠人的样子,简直是和现在一般无二,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