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林姑娘,堂嫂叫我给你送些饭菜。”
褚秀秀说着推开了房门,端着个木质的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沈鹿竹单独给她分好的饭菜。
林秋怡从梦中惊醒,看到眼前的环境,才惊觉自己已经逃出了林家,在大乾的最北方,被一户姓褚的人家收留了。
“谢谢褚家妹妹。”
待褚秀秀走后,林秋怡这才吃了几天来的第一顿热饭,她身上是有银子的,可一个女子独身在外,又对所有人都抱有戒心,自是不敢透露出一点来的,唯有装成乞丐,专走乡下小路,才能带给她一些安全感。
正在隔壁院子堂屋的小两口,见褚秀秀归来,忙招呼她上桌开饭,褚秀秀坐下后,凑到自家堂嫂身边轻声说道:“堂嫂,我刚送饭的时候顺便瞧了一眼,下午咱们送过去的汤药,已经被林姑娘喝了。”
或许是有家庭因素的原因,褚秀秀一向是个有些胆小敏感,但却细心又善良的姑娘,沈鹿竹对她的这般举动,倒是没有任何惊讶,只冲她笑笑,又给她夹了些爱吃的菜:“堂嫂知道了,那咱们等下也好把剩下的药煮了给林姑娘送去,这样她也能好得快些。”
吃过晚饭,姑嫂两人便回了自家灶房,将郎中开的汤药煮上,褚秀秀并不让自家堂嫂动手,沈鹿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陪在一旁,时不时地说上几句悄悄话。
林秋怡吃过晚饭,正纠结着要不要主动去找褚家人,就从窗户瞥见褚家姑嫂两人再次朝着自己所在的房间而来。
“林姑娘,这汤药是郎中对症开的,说是对你恢复有好处,便煮了与你。”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下午喝了汤药,睡了一觉又吃了顿热饭,林秋怡觉得身体似乎好了不少,可是眼下这般情况,她多时间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像之前一般了。
若是再出去冻上两日,怕是到时就真的死在什么无人知晓的地方了。这户褚姓人家瞧着暂时是安全的,林秋怡便想着和主家商量看看,自己能不能在这多休养几日。
“多谢褚夫人的美意,秋怡有一事相求,还希望褚夫人能够点头应允。我来咱们这行安县寻亲,结果却扑了个空,眼下人生地不熟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希望褚夫人能容我多待几日。”
沈鹿竹虽对林秋怡还未完全信任,可她也没法儿就这么将还虚弱着的她给撵出去,于是点点头应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儿,林姑娘叫我鹿竹就成,你若是还没想好下一步的打算,就在家里先住着,郎中也说了,你这身子虽没有大碍,可却还是休养一阵子为妙。”
林秋怡在那富商府里服侍老夫人,深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自然也晓得随便接纳一个她这般的陌生人在家里,寻常人家怕是不愿意的,直到看见沈鹿竹点头应允,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了几分,十分感激对方的出手相助:“那就多谢鹿竹了,你放心我一定规规矩矩的,只在这屋子里休养,不该去的地方不会去的,饭菜汤药这些,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自己去灶房做的,吃食花费这些,日后也定会归还的!”
自家的灶房,沈鹿竹确实是不大想被还不熟悉的林秋怡使用,即使她觉得对方并没有恶意,可防人之心不可无,一味地盲目好心,是有可能会害了自己的:“你一个姑娘家,能吃多少东西,左右家里每日也要做饭食,带出来你那一份又不是什么难事儿,林姑娘就不要再提什么归还花费这些了。”
林秋怡对此倒也没再坚持,只是感谢褚家对自己做的一切:“那就麻烦你们了!”
“没事儿,时辰也不早了,我跟秀秀就不耽搁你休息了。”
林秋怡便这么在褚家老宅住了下来,平日里只待在西厢那间屋子里,除非必要并不会到院子里走动,若不是偶尔能从窗子外瞧见她的身影,兴许都会忘记,这院子里还借住着这么一位。
而褚家人除了送些衣食汤药,也从不会多事打扰,这也叫林秋怡在西厢住得似乎更加安心了些,连自家人都只会在意她身上是否有银子,盘算着把她卖了能换几个钱,若是这样一户素昧平生的乡里人家,对她过于关心的话,怕只会引起她的更强的戒备心来,就这般互不打扰,反倒双方都舒服。
冬月二十那天没能去上的栖禅寺,钱氏几人又不想赶上二十四庙会那天去凑热闹,便又往后拖了拖,赶在十一月的末的时候,趁着褚礼又旬休的那日,才早早地出发去了栖禅寺,褚秀秀跟褚礼特地给家里每个人都求了个平安符,就连沈鹿竹肚子里的,那个还只有七个多月的胎儿,都没有落下。
腊月初,天气越来越冷了,村里家家户户都开始盘算起了何时杀年猪,买些什么年货,小两口的纸钱铺子也又要打算要开张,做今年的最后一笔买卖了。
今年腊月间的买卖,没了像黄良胡顺和大伯娘这样的恶意竞争,较前两年好做了不少,提起王氏,就不得不说起褚大伯一家这个冬天的糟心日子。
买卖断了货源就算了,褚仁再一次落榜的事儿,对家里的打击才是巨大的,王氏因着这些事儿前前后后病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全家刚要从压抑的气氛了走出来,那边李氏的娘家又出了事儿,李秀才自打腰摔坏了后,便一直瘫在了床上,几遍妻子袁氏对他的照料可谓是相当用心,可到底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在冬月间人就突然去了。
李氏娘家这下只剩下一位老母,自然是说什么都不能放心的,便盘算着将自己阿娘袁氏接到身边来就近照顾,可这事儿王氏自是第一个不同意的:“养了你们李家的闺女儿就算了,哪还有养你老娘的道理!银子打哪出?你那好爹娘当初诓骗的我家好惨,现在还有脸要让我家养着她,哪来的脸!”
李氏对这事儿也是出奇的坚持,嫁到褚家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正面反驳起了王氏:“阿娘这话说得好生亏心,我爹娘当初不也是替相公考虑,才好心提醒你的,分家的那些事儿若是你跟阿爹不愿意,哪个又能来逼你?这些年我娘家为了相公也是又出钱又出力的,怎么在阿娘那竟一丝念想都没留下!阿娘还说什么银子的事儿,这若是放在以前,儿媳我定是不敢跟阿娘争论什么,可自打咱家重新开了这棺材铺子,那铺子里的活儿,哪一个不是我做的?阿娘若真要算,那铺子里挣的银子,也合该有我的一份,我要侍奉我那年迈又孤身一人的阿娘,有何不可?”
“好啊你个李氏!我今儿算是看清你了,给自己家里做活儿,居然还能算银子,你们老李家的闺女儿可真是好样的!”
“是阿娘先算的,儿媳也是被逼无奈!相公你倒是帮我说句话啊,你平日里不是总与私塾里的同窗们说起,我爹娘对你如亲生儿子一般,阿爹他还在镇上教书的时候,每每归家都会跟我提起,说你这女婿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对你的些许照顾,你都会记在心里,还总是说今后要对他们要想自己亲爹娘一般的,相公你帮我跟阿娘说说可成?我真的没办法留我阿娘一人待在那座院子里!”
褚仁此时也是有些骑虎难下,他当年确实是经常在同窗面前提及岳父岳母对自己的照顾,也总是说自己今后若是高中,定将岳父岳母接到自己身边,如亲生父母一般,侍奉他们颐养天年。
可那些话,当时只不过是他想通过同窗和私塾里的其他先生,传进李秀才耳里的,常年吃住都在妻子娘家,难免有人会觉得他是在吃软饭,他需要在私塾和李秀才心中都树立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形象来抵消。
如今虽说李秀才已经不在人世,可私塾里的其他人却都还在,若是他此时不如妻子所言将岳母接到身边侍奉,只怕是当初费心经营的一切都变成了白用功不说,搞不好还会直接变成了旁人说他是表里不一的伪君子的证据!
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褚仁在心中叹了口气:“阿娘,李氏说得对,岳父岳母对我有恩,这时候我不能抛下岳母不顾!”
事情同以往的每一次都一样,王氏仍然还是拧不过自己的长子,最终只能不情不愿地将李氏的阿娘接到了自家,一同生活。
本以为这事儿便这样结束了,可谁知道褚芳听了这事儿后,又是跑回娘家一通哭闹,在褚芳心里,家里偏心褚仁就算了,谁让人家是会读书的长子,而自己只是个闺女儿!可现在居然连那个她一向最看不顺眼的李氏,都能耀武扬威地把自家老娘接到婆家来占便宜了,那里可是有她褚芳该得的那份地!
李氏加上褚芳这么一闹,王氏刚开始好转的身子,又被气直接中了风,连吃了一个多月的汤药,人虽是能下地干活了,可最终也还是口歪眼斜的,再也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褚阿奶愁得满嘴的大泡,褚阿爷自那以后也是整日的愁眉不展,冥冥之中总有种感觉,似乎从年前分了家之后,这家里便没有一日是顺遂的,只盼着老天爷开开眼,不要再让他家里生出任何的糟心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