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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武侠修真 > 江湖二三事 > 第160章 幻梦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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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风里开始带有了一丝微微的寒意。这个秋末无比消瘦,着装朴素不张扬,给人以孤零零的冷酷之感。

帝城街头,连行人也少了许多。张二锤正像个腼腆的乡巴佬一样闲荡着,忽然间他放慢了脚步,转眼一瞥——街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角落里摆满了画。有的经已裱装完好剪发待宾,有的新鲜出炉墨汁尚未干透,甚至不乏残缺不全的次品。山水之青绿浅绛金碧水墨、花鸟之浓淡勾勒精工奔放、人物之气韵润饰形神勾绘,一应俱全,蔚为壮观。

街边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浓厚的艺术气息兜头盖脸如潮涌至,毫无疑问,这甘美的艺术陈酿,的确让人眼界大开。只不过每幅画都像是随手乱抛乱摆的一样,没有养尊处优的地位。张二锤的目光在角落里乱七八糟地移动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的视线忽然逐渐在喧哗的画堆之中的某一点上聚焦了起来——在巨大的哀蝉秋叶图和一幅未完成的山居画之间,压摆着一幅精致的人物像——那画似乎是刚画完不久,不,只画了一半,而且墨迹尚还新鲜得很。

张二锤定睛看着,世界观感骤然间大变,街上一切熟悉的景象唰地向四周退去,清晰印在眼底的,只有视线聚焦处的画像。一时之间他如遭电击,一下子惊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半幅画中清晰呈现着一张年轻姑娘的脸。她的目光淡定悠然,脸蛋雅逸隽永缜丽丰润,让人一看便有种画中人栩栩如生的感慨。她的面部表情被刻画得相当细致,微微的羞涩和坚定的冷冽奇怪掺杂交缠,又均毫无保留。

张二锤嘴唇紧抿着,心头涌上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激动得战栗起来,紧接着他的脸也忽然痛苦地扭曲起来,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般。

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画中之人,赫然便是李小花!

好久没见啦,算起来,像是有一辈子那么长了。张二锤茫然无措地站着,一时感慨万千。心怀忧戚睹物思人,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游离起来。在凝神深思中不自觉地把眉头拧了紧,一股超越尘世的力量打开了一个魂梦中的世界。

花发江南思倾国,一日弹指啊,泪如丝。早前还以为与小花已天人两隔,周不时的幻梦中总有种悲莫悲兮永别离的苦痛。那时候,他甚至几乎难以独自应对如此人生大变故,看什么都有风萧叶落、人去楼空的哀婉凄切,到底令人黯然神伤。直到老头架势十足、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之后,他的心境才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如今看来,小花的确如老头所说已入了帝城。可是,到底是什么任务,让他们至今未能相见?眼下离老头现身又已过去了几个月,这是否说明契机已到?

张二锤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迫使自己的心思从沉湎之中脱身而出,继而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目光落到了画师身上。

画师脸面消瘦,老化了的五官已不太细致,他不修边幅,胡茬粗黑,此刻除了紧盯着画面的双眸之中有着一丝异样的光彩,面上毫无表情,但张二锤可以看得出,他曾经也许是一个跟自己不相上下的英俊男子。

画师显然知道自己正被观察着,但他气概自矜,无动于衷。他正忘我奋笔,手头上有一种与其年龄不相称的活力在挥洒着。

“大师,可否将那幅画给在下细细观摩一番?”张二锤指着那幅人像真诚问道。

“另选一幅吧。”画师转动眼珠瞥了一下,头也不抬。“那幅不卖。还未画完。”

“大师可识得画中之人?”张二锤尽量把呼吸控制得平缓,但他的表情明显热切而焦急,同时充满忐忑与期待。

然而,他的问题仍然没能打断画师的挥毫着墨。画师一副毫无反应的样子,仿佛已对外界一切置若罔闻——他忙得不可开交,这一次甚至眼珠子都没有离开画面。

等了好一会儿,画师还是没有回应。张二锤又朝人像看了两眼,他有九成九的把握,那就是李小花,但对于为何偌大的画面上只空洞画了一张人脸,他觉得有些怪异。画布很大,这显然应该是一幅全身肖像。

“何故没有把整幅画画完?”张二锤把话题放回到画作本身。

画师闻言动了动下巴,漠然的态度一成不变,但手头上的节奏慢了下来。他抬头望向张二锤,双眼微微眯着,露出了一副敷衍但严厉的神色。但双方只默默对视了片刻,张二锤径情直遂的疑问目光又迫使他垂下了视线。

“我做不到。”好半晌,画师才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完还心事重重般沉下了脸,浑然透露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做不到?所因何故?”张二锤诧异地看着他,一脸疑惑。“我看你这不是画得挺流畅的嘛!”

画师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应话,但刚张开口却忽然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这与你何干!”他清了清嗓子,抬头冷冷回应道。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张二锤,牙关又死死咬了紧。显然对于个中缘由,他什么都不想说,当然,也没必要说。

这大师的情绪也来得真是莫名其妙!张二锤更加一头雾水。他的目光转移到画师正在画的画上,发现其同样只有小半幅,嘴角不由得微微一翘。

“莫非,大师人虽已足够老了,但目前的画技却还欠些火候……”张二锤狡黠的想象力完全不受约束,语气中的哂笑打趣历历可辨。

画师皱起了眉头,但仍只瞪大了眼睛盯着张二锤,没有说话。好一会儿,他又垂下了脑袋,重新开始画他的画,不再理会张二锤。他提笔很快,嚓嚓的有力声响说明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境——他的心也许正如他此刻所用的笔一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