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好快,眨眼已旬过数月。
这段时间,野猪帮的确没有再找张二锤麻烦,甚至似乎突然销声匿迹了一般,没有了一丝动静。
当真奇了怪了,猖獗如斯,竟能如此收敛!
不过倒也好,乐得清静,过得舒心。张二锤合起了一如日子平静的日记本,兀自摇摇头笑了笑。
然而,日如镜面都来静,地似人心总不平。就在这时,叫春阁里突然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一个人来。
“张兄!”
是朱二。他急急地喘着气,嗓子如火如燎。张二锤转过头时,便看到了朱二那与优雅身架极不相称的焦急神态。
“张兄,一朵姑娘被野猪帮掳走了!”
朱二缓了片刻,好不容易把话说了清楚。他的声音里有颤栗和慌张。张二锤闻言顿时懵了似的呆在那里,一时之间显出茫然无措的样子。
过了好半晌,张二锤才又把眉头皱了皱,心中觉着有些奇怪——郑一朵昨天才约了自己今日到府上吃饭,如何突然被绑了!不太可能吧,但他忍了忍没说出来。
朱二望着张二锤神态变幻而一动不动,更是心焦。
“张兄,别拖了,眼下我们得赶快去救她!”
“你确定是野猪帮绑了她?”张二锤微蹙的双眉间挑出一丝疑惑。
“那当然了!在我的地头够胆如此直接威胁我的,还能有谁!”
“直接找上你了?”张二锤一愕。“这么说,是得去野猪帮闯一闯,把她救出来。”
刚还感叹着野猪帮的识相与息事宁人,这转眼间便乱了节奏。张二锤应着朱二,但心底里却仍没觉着郑一朵能被掳了。倒并非真信了野猪帮已完全从良,只是郑一朵也不是任人摆布的小娇花,她那一身武艺,便是放在整个武林中,可都是能闯出名号的。
“走,我和你去!”朱二眼睛发红地嚷了一句,催促着。他的脸色已越发焦急起来。
“你忘了过去的伤痛,我可没。”
两人的目光短兵相接,朱二的脸上再度浮现一丝尴尬。
“你和我去,还不如给我派点人,那还差不多。”张二锤一动也不动地瞅着他,白了一眼,无情地发出抗拒。
“没人,就我。”
“你手下可是卧龙凤雏冢虎鬼才全都挂了,为何如今还不赶紧再整一对老五老六?”张二锤对此有些疑惑。没有狗腿子,能习惯得了么?
“我经已厌倦老五老六了。”朱二木然说着。“而且换来换去,作用一直不大,还费事。”
老五老六如此生猛,还没用?张二锤不由得嘴角一个哆嗦。皇太子的要求就是高。
“张兄,只是救一个人,又不是要荡平野猪帮。相信有我与你两人出手,如探囊取物耳。”
“土偶蒙金,虚有其表……”
张二锤嗔完一句,还要说些什么,但朱二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张兄,莫再说些废话了。赶紧,现在马上就走!”
“等一下!”张二锤说着忽然翻找起什么东西来。好半晌才停了下来,叹了口气。“朱兄,我心爱的帝城通不见了!唉,又得重新办一张……”
“都什么时候了!”朱二只急得直嚷。
看得出来,他的确是真的担心郑一朵。
“张兄,赶紧的吧!最多我后面给你配马车!我能想象得到,匪徒们肯定一副不善言谈、但脾气很犟的样子,说不定一个冲动便要撕票了!”朱二阴沉着脸用一种低沉的腔调说着,假想着。
张二锤盯着朱二,忍不住想笑。但他没有,只和朱二匆匆忙忙便出了门。
两人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朱二的神情中仍然缀满了忧色。张二锤刚想说话时,朱二忽然提醒起马夫来。
“开慢点,前面那几个是便衣巡卫!”
“你是怎么看得出来的?”张二锤望着前面那几个普普通通的行人,脸色分外诧异。
“他们胆生毛,连我的马车都拦过!”朱二咳了两声,沉着脸说道。“再放慢点。莫让他们给扣住了,浪费时间。这些人愣是会一本正经且毫无顾忌跟你讲死规矩的。”
张二锤把双眼瞪圆了。慢慢地,他又摇摇头笑了笑。 随后,两人心不在焉地扯了一会儿帝城的交通规则和权贵达人的超然地位。
“朱兄,我有个小小的建议。”张二锤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朱二停住话头,疑惑地看着他。
“我觉得,我们的营救行动开始前,是不是应该先到一朵家里确认一下?”
朱二闻言一愣,那股焦虑的执拗劲头似乎暂时恢复了一点理智。到进得村姑基地后院之时,已完全拨乱反治——一下子便怔怔地僵在了那里,直直地瞪着眼。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似乎感到了一阵说不出的惊诧和震动。
后院很安静。郑一朵正定定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二人,不说话。
“一朵姑娘,你不是被野猪帮给绑走了吗?”过了好久,朱二才从一种强烈的眩晕冲击中缓过神来。他呆立原地,仍有点茫然无措。
“为什么我会被绑?”郑一朵听了这话不由一怔,轻轻向朱二瞟去一瞥,满脸不解。
“对呀朱兄,为什么一朵要被绑?她跟野猪帮有什么牵扯?”张二锤此时也是露出了一副好奇的神色,转过脸问起朱二。
朱二兀自苦笑了一下,脸色微微一红,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早上收到了一封勒索信!”过了好一会儿,他声音有些发颤地嗫嚅了一声,又显出了一副极诚实极坦白的样子。“上面写明了——你最好就地投降并立即奉上银票十万两!我们已经绑了你的至爱,请不要乱来,你要相信我们是专业且不理智的绑匪!”
朱二说着话的腔调和神色,仿佛演绎出了绑匪当面交代的绘声绘色。
良久无语。郑一朵的目光闪掠而过,不再理会朱二有些发疯的言行。
“噢,是小红!是小红的把戏!”
朱二忽然醒了过来。他的话音一下子就大了许多,又无法自抑地露出了一副做错了事后悔莫及的样子。一塌糊涂,真是一塌糊涂!他痛苦的神色中还有一种懊恼与失落。
张二锤眼睛直勾勾地像瞅见个二货似的打量着他。
“你看嘛,我就说了,他的智商暗淡,简直比这深秋的气温还要上低两度。”郑一朵眼睛朝着张二锤一斜,毫无忌惮地揶揄着朱二。实际上,可能是她觉得朱二太滑稽、行事充斥着一股傻气——这些都让她更确信自己之前的判断。
朱二站在那像个马戏团主角一样,白痴一样的双眸正放射出有点恍惚的光。的确如此,张二锤打心底里赞同郑一朵的评价。
“朱兄,连凶残的绑匪都知道你的最爱是谁,而你竟不自知。”稍停片刻,张二锤发出理智的警示。“现在,情况紧急,你还不赶紧前去营救?”
朱二用力点点头,拥抱了一下张二锤准备告辞。为了不使郑一朵妒忌,他也张开怀抱向她抱了过去。
但郑一朵只给了他一个充满嘲讽之意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