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妃这么煽情,弄的燕宁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如果不是燕宁决定的今年过年在皇宫里过,燕宁会以为这是齐国陛下的阴谋,预谋心,先动之以情。
当然了,燕宁之所以决定今年过年在宫里过,那是因为今年燕朗不在归阳城了,她一个人出去过也没意思。
虽然宁家那边也可以去,但跟当时燕朗一个人在归阳城是不一样的。
燕朗当时一个人,年纪又小,还是头一回来归阳城,燕宁不放心他,想陪他过年,无可厚非。
宁家人一辈子生活在归阳城,不需要燕宁的照顾,燕宁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充其量去拜拜年,就算燕宾和宁樱来了,燕宁也不好一直住在宁家,还一住就住一个过年。
明知道不能在外面过年了,那燕宁当然就要好好的在宫里过年了。
燕宁最先想到的是自己,其次才是齐横元。
但皇太妃显然误会了。
而且皇太妃这话的意思是,因为有她在宫里,齐横元才选择在宫里过年。
这话其实不对。
但想想又好像是真的。
齐横元登基之后就纳了三个贵妃,三个贵妃都身份尊贵,除了三个贵妃外,后宫也还有其她的女子,但凡齐横元愿意在宫里过年,三个贵妃一定能操持好,而且他不是一个人,他有那么多的女人,宫里一定不会冷清。
但齐横元就是不在宫里过年,还准许三个贵妃回娘家过年,说明齐横元内心是冰冷的,从来没有人捂热过他。
燕宁不想自作多情,也不想给自己脸上贴金,但似乎,她还真的把这位齐国陛下的心给捂热了。
皇太妃这话,一是在赞扬她,二是摆明态度,她自称皇嫂,不是齐横元的皇嫂,而是她的皇嫂,这是当着大家的面,承认她是齐横元的妻子。
于一国之君而言,妻子,便是皇后了。
燕宁听懂了,当作没听懂,但脸上还是因为皇太妃的话而生出惶恐来。
她立马道:“皇太妃你太过赞誉燕宁了,燕宁能侍奉陛下,这是燕宁的福气,别的可没多想,燕宁会全心全意助陛下收复剩下的关城,再助陛下灭掉姜国……”
“之后你就要赶快为陛下生几个皇子出来,为我们齐国开枝散叶。”
燕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太妃打断。
皇太妃一脸笑容,看了一眼燕宁的肚子。
燕宁:“……”
齐王妃这个时候也走过来,笑着说:“是啊,生孩子是大事,不比收复剩下的关城以及灭掉姜国小,你得放在心上,当一回事。”
燕宁:“……”
她有些后悔,在宫里过年了。
燕宁额头抽了抽,身为长辈,催婚,催生孩子,很正常,可放在一国之君身上了,总感觉好怪异。
尤其,一辈子没经历过这些的燕宁,更是陌生又无语。
燕宁扯了一下齐横元的袖子。
齐横元本来是打算置身事外的,有些事情他不好开口,当然是别人开口。
不过燕宁明显有些无措,齐横元又有些心疼。
齐横元扣住燕宁的手,对着皇太妃道:“皇嫂不用担心皇家子嗣,朕与燕宁已经在努力了,相信过了年,燕宁的肚子就会有好消息了。”
皇太妃一听,高兴极了:“当真?”
齐横元点头:“自是真的。”
皇太妃立马乐呵的笑起来,连连说着太好了。
齐王妃也高兴的去看燕宁的肚子。
齐王叔也欣慰。
他们齐国皇室,最凄惨的就是子嗣这一块了,如果燕宁能兴旺皇室血脉,那她就是真正的大功臣啊,远比助战君王取得九关九城战役的胜利,助战君王灭掉姜国的功劳还要大。
杨千悦心里的情绪像打翻的五味瓶,真是什么情绪都有。
她安静的站在那里,不说话,但眼睛也忍不住去盯燕宁的肚子。
再抬起眼,看向齐横元。
他没看她,从进来开始,就一直没看她。
他的视线落在燕宁身上,温柔,深邃,专注,深情。
他的手紧紧的扣着燕宁的手,一丝一毫也不放开。
他就那么喜欢燕宁吗?
杨千悦酸涩的厉害,纵然她和黄玉城订亲了,她也接受了这门亲事,可内心深处,她还是爱着齐横元的。
只是种种事件发生,让她不敢明着再去喜欢。
她藏着自己的喜欢,努力做好一个公主,做一国之君的妹妹。
她不进宫,不见齐横元,就怕自己见一次,又控制不住一次。
她住在公主府,有时候也会回杨府,与父母家人们相处。
她的执念里不再有齐横元,她觉得她可能真的放下了。
可一进宫才知道,她完全放不下。
看到齐横元的目光落在别的女人身上,看到他的眼里心里装着别的女人,她还是会心痛,会心酸,会难受。
杨千悦收回视线,双手紧紧攥着,去看别的地方。
黄玉城作为杨千悦的未婚夫,就站在杨千悦身边,杨千悦的情绪反应,脸色反应,更甚至不由自主攥紧手指的反应,都被黄玉城看在眼里。
黄玉城心想,这位合意公主,他的准未婚妻,还是没能真正放下陛下啊。
黄玉城不喜欢杨千悦,对于杨千悦心里装着谁,也不在意,更加不会吃醋,生气,难过。
黄玉城只是觉得娶了这样一位公主,有些麻烦。
但圣旨已下,反驳也反驳不了,那他只能平静的接受。
既是他的未婚妻,纵然不爱她,他也会给她尊重、体面,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给她一些安慰,这是他作为丈夫,该做的。
黄玉城低咳了一声,说道:“陛下,贵妃娘娘,齐王叔,皇太妃,齐王妃,时间不早了,还是移步到桌前,用晚膳吧?”
他的声音一出,齐横元就抬头看向了他,黄玉城吓的身子一抖,立马将腰又弯了下去。
而他这一出声,大家议论燕宁生孩子的话题就中止了。
燕宁也觉得黄玉城这话说的突兀,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笑,说道:“陛下,用晚膳吧。”
齐横元嗯一声,拉着燕宁入席,又喊了皇太妃、齐王叔、齐王妃、杨千悦、黄玉城、齐容初一起,于是一行人全部坐到了桌边。
齐容初一直安静的站在一侧,不管刚刚他们在议论什么,他都不插言,而且目不斜视,不多看任何人一眼,十分本分守礼,而且,沉稳冷俊。
说真的,如果他没有问题,他还真的是个大将之才。
所有人都坐好之后,燕宁看了一眼齐容初。
比起这里所有的人,燕宁最在意的,其实就是齐容初。
这个姜王叔派来的间谍,真是城府深之又深,小小年纪,处变不惊,从最开始被齐王叔收养,到现在,一丝痕迹不露。
如果不是燕宁有神通之能,燕宁都瞧不出来他会是姜国间谍。
更让燕宁在意的是,她窥探不到齐容初的内心,不知道他带了什么使命,又想做什么。
几个人坐下之后,宫女们就开始一一摆膳。
宫中御宴,菜品自是极好的,一共三十六道菜,摆好之后,宫女们伺候在边上。
齐横元让宫女们倒酒,宫女们立马为每个人的杯中斟满酒。
齐横元端起酒杯,站起身,冲着门口的方向行了个礼,说道:“这一杯敬父皇。”
然后他将酒洒在了地面。
宫女上前,给他的空杯填满酒。
齐横元端着酒杯,冲着门口的方向又行了个礼,说道:“这一杯敬母后。”
然后他又将酒洒在了地面。
宫女再次上前,将他杯中填满酒。
齐横元端着酒杯,第三次冲着门口的方向行礼,说道:“这一杯敬皇兄。”
然后他第三次将酒洒在了地面。
宫女又一次上前,将他杯中填满酒。
齐横元端着酒杯,还是对着门口的方向,面带笑容说道:“父皇、母后、皇兄,你们如果在天有灵,定然能够看到横儿如今过的很幸福,横儿觉得,你们肯定也是高兴的。”
“六年前皇兄战死,横儿发誓要收回九关九城,灭掉姜国,为皇兄报仇,为父皇母后报仇,那六年的时间,横儿的心里只有仇恨,每日都活的很痛苦,六年来,横儿不敢在宫里过年,一是觉得大仇未报,何敢欢笑。二是觉得你们埋骨沙场,我却在宫里迎接年庆,又是何其的不孝。”
“横儿告诫自己,不可贪欢,不可放纵,每日都要记住家国耻辱,记住是谁夺走了横儿的一切,如今九关九城即将全部收复,灭掉姜国指日可待,横儿在此告慰父皇母后皇兄,你们在天有灵,可以展颜一笑了。”
“而横儿心里的悲苦,也有了可倾诉之人,横儿的心里有了爱,有了爱人,齐国皇室也将后继有人,今年是横儿登基以来第一次在宫里过年,不知父皇母后皇兄开不开心,但横儿是开心的,只愿以后年年岁岁,横儿都能与心爱之人,一起在这宫里,过一个平安顺遂的年,为父皇母后皇兄祭酒。”
说完这一番话,齐横元仰起脖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拉起燕宁。
也让燕宁对着门口敬了三杯酒,最后喝了第四杯酒。
燕宁什么话都没说,但这个仪式表达的意义,在座的几个人都懂。
杨千悦恨的将手里的帕子都揉皱了。
她的横元哥哥,居然许以燕宁皇后之位!
他心里的皇后,居然是燕宁!
因为生气,也因为难过,更因为心酸,杨千悦就不停的喝酒。
在座的都是人精,焉能看不出来杨千悦为什么买醉,但每个人都不点明,也不劝杨千悦,她想喝就让她喝。
最后还是喝醉了,晚膳还没结束呢,人就醉的不行。
齐横元皱眉,派王公公去喊了霜露进来,让霜露把杨千悦扶回去。
皇太妃看了一眼燕宁,说道:“杨千悦醉成这样,还是在宫里休息休息比较妥当,等她酒醒了些,再让她出宫。”
燕宁没什么意见,点头:“听皇太妃的。”
齐横元却是道:“她醉成这样,什么时候会醒酒呢?还是回去醒酒妥当些,明天是大年初一,朕和燕宁还有事。”
哪里是白天有事,分明是晚上有事,是担心杨千悦留在了宫里,晚上作妖,影响他和燕宁的亲亲我我。
只是这话齐横元是坚决不会说的。
齐横元打定主意不让杨千悦住在宫里,谁说都没用,燕宁的话也没用。
皇太妃见齐横元不乐意,也不勉强。
皇太妃当然不是故意要把杨千悦留在宫,膈应齐横元和燕宁的,皇太妃是真的觉得杨千悦喝太多了,这样出宫不妥当。
虽然她是皇嫂,但齐横元毕竟是君王,皇太妃还是懂得分寸的。
见齐横元执意要送杨千悦出宫,皇太妃便道:“那就先给杨千悦喝碗醒酒汤,再派宫人们亲自送回去,毕竟是合意公主。”
后面合意公主四个字,也是提醒齐横元,就算他不喜欢杨千悦,也要做好一个哥哥该做的事情,照顾好妹妹。
齐横元点头,让王公公去办这件事情。
王公公出去了,很快安排好人。
宫女们这边也端了醒酒汤过来,霜露喂杨千悦喝下,这才扶起杨千悦,向君王行礼辞行,向其他的人行礼辞行。
齐王妃对着齐容初说:“你也跟着去,务必保证合意公主安全回到公主府。”
齐容初皱了皱眉,显然不愿意,但还是起身,对着齐王妃说了一句是,又对着齐横元,是在请示齐横元的意思。
齐横元说道:“你就不用去了,让黄玉城去,他是杨千悦的未婚夫,比较合适。”
说完看了一眼齐王妃,齐王妃笑着说:“还是陛下考虑的周到,我只是担心合意公主,倒忘记了于礼不合。”
齐横元淡淡的想,只是因为担心杨千悦,这才考虑不周吗?
齐横元自是不信,但也不明白齐王妃为何会有这样的安排,也就不多说。
黄玉城立马站起来,说道:“臣本来就是与合意公主一起来的,如今送她回去,也是臣应该做的事情,那臣就先随合意公主离席了。”
刚刚黄玉城没站出来,不是他不想送杨千悦,而是宴席没散,他不好主动离开,这些人又不是一般人,他们不发话,他不敢擅作主张啊。
如今君王开口了,黄玉城自是当仁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