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挑了挑眉梢,兰州关败亡之后,燕宾这个武侯被撤了职,全族流放,而新上任的武侯,叫黄旭荣。
以前没有深入打探这个黄旭荣的来历,如今不用打探,也能猜到他的身份,是付黄贺母亲娘家的人吧。
而付黄贺特意的介绍黄靖琴,说的还是她已经订婚之事,明显就是在说给念蝶听,让念蝶不要多想,误会了他和黄靖琴的关系。
燕宁又去看念蝶。
念蝶抹了抹脸,无语道:“小姐,你老是看奴婢做什么?”
念蝶和付黄贺之间的事情,别人都不知道,刘宝罗没有多想,只当付黄贺就是介绍一下,刘玉婵和燕朗更加想不到别的去,唯一多想的就是燕宁了,而燕宁想的,也确实是付黄贺的用意。
燕宁是看懂了,就怕念蝶没看懂。
这里人多,也不好挑明,燕宁只得道:“我不是看你呀,我是看你身后的热闹,好了,走吧,我们去别处看看,我觉得街上的杂耍也挺好看,还有那狮子舞。”
其实街上的乐趣远不止这些,除了狮子舞,还有木马似的花船,用八匹马拉着,上面有跳舞的女子,还有琴师鼓手等,花灯、街灯这些东西就更多了,也有猜迷赢各种各样灯笼的。
燕宁其实对什么东西都不感兴趣,她只是想享受一下这样的热闹,一路只是走走看看,并不停留。
燕朗也对这些没有兴趣,他琢磨着要不要再去一趟武场,自初二那天去了一次武场之后,他就再也没去过了,这都十几天了,燕朗实在手痒心痒,以至于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刘宝罗和刘玉婵虽然出生在归阳城,也在归阳城长大,自小就看惯了归阳城元宵节的热闹,但还是保持着很浓烈的兴趣。
刘玉婵最爱玩猜谜游戏了,每年的元宵节,她都能赢很多花灯,她喜欢看那些漂亮的灯笼在她身边转来转去。
刘宝罗深知妹妹的爱好,在妹妹扯她衣袖的时候,她笑着对燕宁说道:“我们去玩猜谜游戏吧,玉婵喜欢,她喜欢那些花灯,我们赢一些给她。”
其实不用她们赢,刘玉婵自己也能赢,只不过人多还是热闹一些,也不能把燕宁姐弟二人晾下。
燕宁看了一眼刘玉婵,点了点头。
燕朗也看了一眼刘玉婵,小姑娘还是穿着一套红衣裙,她似乎很喜欢红色,站在这漫天的华彩之中,倾城绝美。
燕朗收回视线,跟着去了旁边一个花灯谜题铺子。
玩了一会儿,几乎把这个铺子前的花灯都赢光了,店家都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刘玉婵终于满意了。
她手中提着一个兔子花灯,刘宝罗手中提着一个凤凰花灯,燕宁提着一个蜈蚣花灯,燕朗提着一个喜鹊花灯,念蝶提着一个七星瓢虫花灯,郭信提着一个燕子花灯,南秀提着一个荷花花灯,琼月提着一个仙女花灯。
几个人拎着花灯,簇拥着往前走去。
经过另一个铺子的时候,燕宁看到了君王的侧脸。
此刻君王的身边不仅仅跟了齐容初,还有杨千悦,陈鱼容,甚至还有陈东雁,倒没看到杨孝理的身影。
燕宁默默的想,杨孝理是不是在跟宁素素约会呢?
君王和杨千悦站在一起,两个人对着谜题,杨千悦一脸兴奋,君王面带微笑,陈鱼容和齐容初跟在后面,看不见陈鱼容脸上的表情。
燕宁看一眼之后就收回,而就在她收回视线的时候,君王似乎心有感应一般,侧头往她站的地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齐横元略显诧异,随后面孔恢复到温润,视线往下,扫了一眼她手中的蜈蚣花灯。
燕宁则是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之后快速收回视线,走进人群之中。
齐横元收回视线,杨千悦则是朝后看了过去,问道:“横元哥哥,你刚在看什么?”
“没什么,选中哪个花灯了吗?”
“嗯,选中了,就那个比翼双飞花灯,横元哥哥帮我赢过来哦。”
齐横元看一眼谜题,写下谜底,店家揭密答案,笑着将比翼双飞花灯递给了杨千悦,并笑着说:“赢了这个花灯,你们一定能够长长久久,比翼齐飞。”
杨千悦拿着花灯,笑的特别开心,因为店家会说话,又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她让丫环香洁又给店家打赏了一笔钱。
陈鱼容看一眼那个花灯,又看一眼杨千悦,什么都没说,眸中滑过一丝冰冷。
齐横元对于店家说了什么并不放在心上,陪杨千悦逛了一会儿之后,他一个人离开了,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他就带了王公公一个人,其他人都没带。
燕宁一行人逛累了,找了个夜店吃东西。
吃完东西,燕朗站起身,说道:“四姐姐,我去一趟武场,结束后直接回家,你也不要玩太晚,早些回去休息。”
又对着刘宝罗和刘玉婵姐妹行了个退礼:“燕朗先告辞了,今天我很开心。”
他将刚刚提着的喜鹊花灯递给刘玉婵:“知道你喜欢,我拿了一路,也不敢碰它,现在送给你,你拿回去玩吧。”
刘玉婵站起身,接过花灯,小声说道:“我能跟你一起去武场吗?”
燕朗骤然一愣。
刘宝罗很纵容刘玉婵,笑着说:“燕朗,玉婵想去,你就带她去,等你们从武场出来,你先送她回家,你再回家,怎么样?”
燕朗下意识去看燕宁,刘宝罗说道:“别什么事情都让你四姐姐给你拿主意,你愿意就带着,不愿意就算了。”
燕朗连忙道:“我愿意的。”
刘宝罗笑着说:“那你们就一起去,花灯留着,我会帮玉婵带回去的。”
燕朗说了一声好,对着燕宁和刘宝罗行了个退礼:“四姐姐,刘姐姐,那我就先带玉婵妹妹走了。”
刘宝罗冲他挥了挥手。
燕宁叮嘱:“照顾好玉婵妹妹。”
燕朗点头:“嗯,我知道的。”
燕朗带着刘玉婵离开,郭信和琼月也跟着离开。
燕宁和刘宝罗又坐了一会儿,二人分开,刘宝罗回家,燕宁也回家,因为刘玉婵喜欢花灯,故而,所有的花灯都给了刘宝罗,让刘宝罗带回家给刘玉婵玩。
燕宁和念蝶穿过热闹的街道和人群,朝着燕宅的方向走。
经过最后一个花灯铺子,看到了孑然而立稳稳矗在那里的君王。
燕宁眨巴了一下眼睛,看了看四周,四周比较僻静,这里是拐入圣哲学院前的最后一条闹市街,而这个铺子也是最后一个铺子,铺子前的花灯,只剩下一个了,眼瞅着店家要收摊了。
君王身边没有别人,只有一个王公公。
两个人都是寻常人的打扮,普通老百姓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的。
君王站在铺子前,微抬下颌,正看着挂在那里的最后一个花灯。
燕宁也往那个花灯瞅了一眼,不是很特别的花灯,就是每个花灯铺子前都会挂的一种圆镜花灯,因为太普通,也太寻常,就没什么人去选,几乎每个花灯铺子前的这种花灯都会被遗弃,变成剩下的那一个,被店家再带回去。
燕宁收回视线,在宫里碰到君王,自然要行礼打招呼,在这里就不必了。
燕宁装作不认识,直接走过去。
却不想,经过君王身边的时候,君王忽然伸手,将她拉住。
燕宁吃惊之余,人跟着停下。
君王转头看她:“没看到为夫在这里吗?”
燕宁:“……”
她分明看见了,这会儿却一副刚看见的样子,讶异道:“啊,夫君,你怎么在这里?”
齐横元懒得搭理她这副样子,扣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猜了一个谜题,赢了那个花灯,亲手将花灯取下来,塞她手里,然后转身,一声不吭的走了。
燕宁:“……”
她看一眼齐横元离开的高大背影,再看一眼手中的花灯,整个人迷茫不已。
齐国陛下是专门等在这里,送她花灯的?
要送就送好看一点儿呀,怎么送这么一个……
她抬头去看花灯铺子,店主已经在收摊了。
她再转身,往后面去看那些整齐划一的花灯铺子,有个别的也在收摊,但也有很多比较大的花灯铺子还摆在那里,架子上还挂着很多好看的花灯。
燕宁默默抿唇,提着那个花灯向前。
收好摊的店主忽然来一句:“夫人,你真是嫁了一个好夫君啊。”
燕宁刚从那个铺子的位置走过,听到店主的话,她又停住,望着店家,问道:“店家怎么知道我的夫君很好?”
店家笑着说:“他能亲手做花灯送你,怎么不好呢?但凡疼爱夫人的男人,都会做这种浪漫的事情,我在这里卖花灯很多年了,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但看你刚刚对你夫君不理不睬的样子,想着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但不管有没有吵架,他亲手做花灯送你,你也就原谅他吧,夫妻和和睦睦,家庭才能幸福美满呀。”
燕宁:“……”
这花灯是齐国陛下亲手做的?
莫名的,心口猛然一动。
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提着裙摆,大步追了过去。
齐横元正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喊他,当然不是喊他名字,而是喊他夫君,这里已经远离闹市区了,他的御撵停在街口一个无人的角落里,他正往那里去,坐御撵回宫。
夫君这个词,是很多夫人的专属称呼,不一定是喊他,但他就是有感觉,那个喊夫君的女子,喊的就是他。
他转过身,在暗淡又充满了冷清气氛的街角,看到了朝他飞奔而来的她。
她的长发飘曳而起,眼睛黝黑透着闪亮的光,他送给她的簪子别在她的发髻间,鲜艳妖冶,时不时的跳跃一下,是被风刮的,还是被她奔跑的姿势颠簸的,齐横元不知道,齐横元只知道,那一抹微红,像破开天际的娇阳,洒落他的心底,令他的心底也开出了艳阳之光。
她是那样的娇弱,一件青色披风,一袭青色长裙,在风中摇摆,好像随时能被风吹到天上去。
齐横元面色紧了紧,不等燕宁跑到跟前,他已经迈开步子,大步向前走向她。
她几乎没停顿,一股作气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
发丝和清香像柄利剑,穿刺过他坚硬的心房,在那里骚动着他这颗高贵而不可一世的心。
齐横元伸手搂住燕宁的纤腰,将燕宁紧紧按在怀里。
他垂眸,眼睛落在燕宁轻轻飘起的发尾上面,没说话。
燕宁则是喘息着开口:“夫君,谢谢你,花灯我很喜欢。”
他嗯了一声:“你喜欢就好。”
他没说那个花灯是他亲手做的,她也没提,在短暂拥抱了她一会儿之后,他松开她,伸手将她耳边落过来的长发理到耳后,骨骼分明的指尖在那柔软的耳朵处摩挲了一下。
那里太敏感了,燕宁忍不住一阵颤栗,耳朵上染了绯红。
齐横元静静的看着,黑眸内流蹿起一层暗涌,他手指顿住,又用力揉了一下,眷恋不舍的收回手。
“明天记得回宫。”
“嗯,等妾把燕朗送去圣哲学院,妾就会回宫。”
齐横元很想问她,你要送朕什么礼物,但最终没说,他深深看她一眼,转身走向御撵。
等君王坐稳,王公公远远的向燕宁点了一下头,驾着御撵往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燕宁怔怔的站在那里,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
她伸手按在心口的位置,默默的叹息一声。
齐国陛下太坏了,他在诱她心动。
这个男人,想要捕获一个女子心的时候,自然魅力四溢,温柔又强势,他不允许你拒绝,一点一点吞噬你的心。
为王者、为帝君,他野心勃勃,志在一统天下。
为男人、为夫君,他也野心勃勃,誓要问鼎她心中最高的位置。
她若是真正的燕宁,会毫不犹豫的接纳他,毕竟,君王的爱,不要白不要啊,不管是为了家族,还是了自己,她都会把这个男人牢牢抓在手心里。
但她不是真正的燕宁。
燕宁低头看一眼手中的花灯,这么普通,这么平凡,怎么就出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的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