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失去的一切,我会再帮你找回来,我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不能让你的皇兄活过来,但我可以给你一个安定的天下,让你重建家园,重组家庭,你没了父皇母后,没了长兄,但你还可以有妻妾,有儿女,有自己的幸福和快乐。”
燕宁在心中默默地说着。
她只是想在这个时候,给这个君王一些温暖。
虽然,也许,可能,大概,他不需要她的温暖,但她做了,她的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她做她该做的,却不知,她这样主动的投怀送抱,给这个不可一世的君王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齐横元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掩住了那双深邃清冷的眼眸里的情绪,他伸手将燕宁搂住。
在这一刻,或者说,他一直一直,也在渴望着一个人,可以给他真正的温暖。
他十分清楚,身为一国之君,有很多女子都愿意给他这样的温暖,但他没有打心底里觉得温暖或者开心,那是因为,她们给的,其实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的心没有产生过强烈的波澜,也没有真的体会过心动和开心。
如今,怀里的这个女子,什么都让他尝受了。
齐横元阖上眸子,只想拥住这片刻的温暖。
燕宁也没松开齐横元。
两个人安静的拥抱着彼此,却都没有任何情欲。
燕宁是压根没那种想法,齐横元则是不想让那些心灵之外的情绪,玷污了这个女子。
王公公自觉的没有跟进去,他立在屏风之外,隐约能看到屏风内两个人相拥的身影,他心想着,还好没进去,不然他就太尴尬了。
没多久,有宫女过来汇报,说晚膳准备好了。
王公公低咳一声,隔着屏风汇报:“陛下,燕美人,晚膳摆好了,现在就过去吗?”
齐横元猛的松开燕宁,他耳朵有些红,脸上更是布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但燕宁没注意,她一听到‘晚膳’二字,就先想到了宫门外的王大壮,她的思想在别处,也就没看到君王的异常。
“陛下,妾的车夫……”
“朕让人通知他先回去,等用了晚膳,朕再送你回去。”又加一句:“还有那两个箱子里的一半东西。”
燕宁听君王这般说,也就放心了。
总不能让王大壮一直在宫门外等着她,不能吃饭,还要受冻,这么冷的天,冻坏了麻烦的还是她呀!
燕宁点头:“多谢陛下。”
齐横元拉着燕宁的手走出屏风,吩咐王公公差人去通知王大壮。
王大壮得到太监的传话后,也没耽搁,赶马车回了燕宅。
燕朗见王大壮一人回来,还是有些惊讶,问了几句。
王大壮也不太清楚宫里的情况,只把太监传达的话简单的说了一遍:“小姐用了晚膳后回来,让少爷你不必等他。”
燕朗心想,看来是留在宫中陪陛下了,他没再多问,说道:“那我们便用饭吧。”
御阳宫里,齐横元和燕宁也在用膳,中途喝汤的时候,燕宁提到了付黄贺。
齐横元淡淡道:“朕让他去六关六城传达朕的旨意,元宵节那天会回来。”
又抬头看着她,问道:“你去付家找付黄贺干什么?”
燕宁说:“原是想请他帮忙进宫,帮妾拿东西。”
齐横元一听就懂了,问道:“你跟他很熟?”
不等燕宁回答,齐横元又来一句:“朕还以为,你跟陈东雁比较熟,若想请人帮忙,第一个想的人会是他。”
燕宁深知后宫嫔妃,不能跟君王身边的侍卫走的太近,付黄贺就算了,他是金卫军,可陈东雁是殿卫军,而不管是殿卫军还是金卫军,她都不能承认,她跟他们熟!
本来也不是很熟呀。
燕宁连忙道:“妾跟陈大人不熟的,私下里并没有结交。”
“是么。”
齐横元掀了掀眉头,目光静静看着她:“你跟他不熟,他会把宅子卖给你?还给燕朗弄了那么好的一把剑。”
“……”
陛下你在吃醋吗?
怎么感觉你这口吻,有些委屈。
一定是她想多了。
燕宁眨巴着眼,声音带着惊疑:“陛下你说宅子?”
上一次他就说她的宅子是陈东雁给的,她没想太多,如今看来,他话中有话。
燕宁反应过来,问道:“妾的那个宅子,原本是陈大人的?”
齐横元抿了抿唇,不接腔了。
燕宁看着他:“陛下……”
“吃饭,吃饱了就回去。”
“……”
“你很喜欢那个宅子。”
说的是肯定句,不是在问她。
燕宁想了想,点头:“嗯,那宅子离圣哲学院很近,大小格局也特别适合,当时买的时候,陈大人说,那宅子是他朋友的,妾真不知道,那宅子居然是陈大人自己的。”
“若知道,你还会买吗?”
“……会。”
为什么不买啊?
是陈东雁自己的宅子,她就不买了吗?
这跟是谁的有什么关系呢!
不管是陈东雁自己的,还是他朋友的,她都是花了真金白银的,又不是免费拿的。
陈东雁卖的是便宜,但她也给了感谢礼了呀。
还有那剑,她也付了钱的。
燕宁真不明白齐国陛下问这问题的意义何在,不过他问了,她自然要回答的。
齐横元脸色沉了沉,没再说话,也没再看她,吃完先一步离开桌子,吩咐王公公去拿一个新的箱子,之后让念蝶往新的箱子里装那两个箱子里的一半东西。
燕宁吃好也过来,齐横元把新箱子的钥匙给她。
燕宁笑着接过,又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语。
齐横元全程绷着脸,没理她。
燕宁撇了撇嘴,想着刚刚还好好的,转眼就摆一张臭脸,果然阴晴不定,极难伺候。
好在她也不用伺候他,这让燕宁又开心了不少。
燕宁在旁边看着,等东西拿的差不多了,燕宁亲自把新箱子上的锁孔锁住,之后宫人们将这个新箱子搬上御撵,齐横元亲自送燕宁出宫。
到达燕宅之后,御撵没进去,齐横元坐在那里也没动。
燕宁起身下了御撵,进宅子喊了燕朗和王大壮出来,将大箱子搬进屋,摆在了燕朗的卧室里。
燕朗和王大壮抬箱子进屋的时候,燕宁在向君王辞行:“陛下,你早些回去歇息,妾就不请你进去了。”
御撵四周封闭的很严,搭住窗扇的锦帘也纹丝不动,里面的男人什么神情什么状态燕宁也看不见。
燕宁说完那句话,等了半晌,不见里面的人有声音,她正要说第二遍,车里传出男人低沉的声音:“王德厚,回宫。”
王公公应一声是,立马驾着御撵,驶离燕宅门前。
送走君王,燕宁松了一口气,提起裙摆,转身进了门。
念蝶快速跟上。
这一夜相安无事的睡下,第二天也是风平浪静,燕宁没出门,窝在燕朗的屋子里,整理那一箱子的东西,一边整理一边记帐,全部登记入册之后,她将册子交给了燕朗,让燕朗对现在的经济状况有个大概的认知,也方便以后取用的时候,心中有数。
燕朗收起帐册,将大箱子藏在了柜子底下,他内力深厚,一般人想来他卧室偷东西,基本不可能。
虽然郭信与他住一起,但他相信郭信,不会偷这里面的东西。
而有了这个帐册,箱子里少了什么,他也能知晓,不会糊里糊涂的。
当然了,这个大箱子里装了什么,目前除了燕宁和燕朗以及念蝶外,燕宅里的其他人并不知道。
燕宁昨天收了一个车夫和一个园丁,很快陈鱼容就得知了这件事情,她瞪着采焕,说道:“怎么就这么巧,我们刚打算鱼目混珠,也选好了杀手,要混到燕宅去当车夫,转眼燕宁就找到了车夫,她是不是不仅懂风云之术,还能看到别人的内心想法?”
不得不说,陈鱼容歪打正着,说对了。
燕宁确实能看到别人内心的想法,但是燕宁从来不用这个能力,因为太逆天,而且窥探别人的内心,是一种大不敬的行为,她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用过,也没打算用。
只不过,木家族人惨死,她也被毒死在姜国皇宫之后,她不再固执的不用那种能力,如果到了某种特殊的时刻,她也会用的。
这一次燕宁并没用能力,只能说碰巧了,让陈鱼容的恶计无处施展。
采焕皱眉道:“燕美人应该没那么大的本事,王大壮原本是宁家的人,先前是借给燕美人用,昨天宁家一行人去燕宅回拜年,把王大壮和他夫人给了燕宅,或许就只是巧合,只能说我们找的时机不对,小姐放心,没了这次机会,还会有下次机会的,燕朗要留在归阳城读书,短时间内肯定无法离开,我们有的是时间杀了他。”
陈鱼容觉得可惜,但也没有过多的愤怒。
她想到什么,淡淡冷笑道:“这次没成功就算了,反正过不了多久,燕宁应该要随陛下出征了,到时候,陛下不在,燕宁不在,看谁能为燕朗撑腰,那个时候,想要杀燕朗,就轻松多了。”
采焕点头:“小姐说的对,等陛下出征,整个归阳城就是小姐的天下了,到时候小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忌。”
第二天是元宵节,燕宁带着燕朗去了宁家,齐横元去了皇太妃那里,皇太妃又带着齐横元去了齐王叔家。
在齐王叔家里,齐横元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孩子。
那孩子剑眉星目,面庞冷峻,给人很不一样的感觉,打小习武的齐横元,能从他身上读出一种铁骨铮铮之气,那是常年浸润在军营里才会养出来的一种气息。
齐横元问齐王叔:“这孩子是谁?”
齐王叔笑着说:“他是王叔收养的养子,叫齐容初,容初,快见过你王兄。”
齐容初对着齐横元本本分分见了个礼:“容初见过王兄,王兄安好。”
齐王叔收了一个养子,也过继了一个庶子,如今他既有嫡子,也有养子了,他满面红光,十分高兴,热情地跟齐横元说着齐容初。
“容初今年10岁,是边疆死去无名士兵的儿子,过年了嘛,王叔想到那些战死边关的将士们,心里难过,就派人去慰问他们的家属,却让王叔意外得到了这么一个孩子。
他父亲死在边关,母亲忧伤而死,抚养他长大的祖父又病逝,他小小的年纪,无处可去,就去了新兵营,只不过当时他年纪太小,新兵营不收他,他就每天砍柴送到新兵宫,时间久了,烧火的火头就非常中意他,破格把他带到了厨房。
他虽然没有正式入新兵营,却也在新兵营住了四五年,每天烧火,却练得一身绝好的功夫,王叔觉得,凭他这般天赋,留在新兵营真是可惜了,他虽然武艺不错,但文化不行,王叔不想埋没了这么一个人才,就把他收到身边养着,等他学业有成,一定能对陛下有所帮助。”
齐横元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看着齐容初,问了他一些问题。
都是寻常的问题,比如说,他的生父是谁,叫什么名字,战死在哪个边关,他的生母叫什么名字,家中还有没有别的亲人,他的老家是哪里等等。
齐容初每个问题都回答了,是真是假,齐横元尚不知道,等陈东雁进宫,齐横元就让陈东雁去查这件事情。
齐王叔把过继的庶子也介绍给了齐横元,十八岁的少年,看上去有些颓废,齐横元不大喜欢,但也没表现出来,只简单说了几句话,就又跟齐容初说话去了。
比起那个转正的庶子,齐横元当然更喜欢齐容初,这个少年身上,有一股锐利之气,让齐横元看到了他的年少时候,竟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齐王叔见齐横元喜欢齐容初,脸上笑的越发开怀,看来王妃的主见是对的,收个有用的养子,确实比过继一个无用的庶子要有用的多,只要这个养子心思正能力强,他可以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的。
吃完饭,齐横元将齐容初带在身边,出去了。
齐王叔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感叹道:“让我想起了兼修小时候,兼修小时候也经常跟陛下出去的。”
齐王妃说:“容初会把兼修失去的那一份补回来的。”
皇太妃坐在那里没说话,她伸手摸了摸肚子,眼眸垂下。
齐王妃转过头来与皇太妃说话:“开学之后,把容初和燕朗分到一起,让他二人坐的近一些。”
皇太妃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大姐你都说了好几遍了。”
燕宁并不知道齐王叔府上收了个养子,直到在舞阳河,不小心看到君王的身影,看到他身边的那个少年,很陌生,不认识,她这才问身边的刘宝罗:“陛下身边那个少年是谁?”
刘宝罗顺着燕宁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君王的身影,再瞥向他身边的少年,低声道:“我听我祖父说,王爷收了一个养子,年龄十岁,这么看起来,陛下身边跟着的,应该就是王爷收的那个养子。”
“养子?”
“是的,好像叫齐容初。”
燕宁和刘宝罗在花船上,这船极大,堪比三个花船的面积,人很多,到处都是灯笼,像十里长河一般,水上有舞水狮的,船上有文舞斗的,地面上各种稀奇古怪的游戏层出不穷,当真眼花缭乱,人影绰绰,一眨眼,她就看不到君王和那个少年的身影了。
旁边的燕朗忽然来一句:“那个少年不可小觑。”
燕宁、刘宝罗、刘玉婵都转头看向他。
燕朗说:“那少年武功不弱。”
刘宝罗诧异道:“隔这么远,你怎么会知道他武功不弱?”
燕朗说:“我就知道。”
刘玉婵问:“跟你比呢?”
燕朗看一眼刘玉婵,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有机会我跟他切磋一下。”
元宵节这天比年三十还要热闹,可能因为过了元宵节,就要各种开工上学了吧,这一天的人特别的多,熙熙攘攘,进行最后的欢庆。
舞阳河上最吸引人的活动就是文武斗。
燕宁看了好几场了,不是她要看,是燕朗要看,燕朗喜欢看武斗,但文斗和武斗又是揉合在一起的,他们只能全部都看。
燕宁遇到了陈东雁和陈鱼容,也遇到了谢镜礼和谢尔丹,这都不奇怪,毕竟先前也遇到过他们。
最让燕宁意外的是,她当真看到了付黄贺。
付黄贺身边跟了一个女子,穿着蓝色的窄袖戎衣,模样艳丽,正低头与付黄贺说着话。
付黄贺一脸的笑意,看上去跟那女子的关系极好。
燕宁去看身边的念蝶。
两个人就在他们前方的不远处,从地面上走过来,应该是要去参加文武斗的,两个人正打算上船,而他们则是刚要下船,毕竟玩了有一会儿了,他们打算去别的地方转转。
念蝶也看到了付黄贺和那个女子,心里是有那么一点儿奇怪的情绪,但情绪不大。
念蝶跟燕宁一样,没尝过情爱,对这种事情也不太灵敏,只是在付黄贺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她往燕宁的身后躲了一下。
付黄贺看到燕宁一行人,愣了一下,若在宫里,自然要行礼,但在外面,就不需要这些礼节了,只打个招呼就好。
打完招呼,各自离开,却在经过念蝶的时候,他定住,出其不意的加一句:“忘记跟你们介绍了,这是我表妹黄靖琴,她已经订婚了。未婚夫是兰州关武侯手下副侯的儿子,等兰州关收回后,她就会去兰州关,与她的未婚夫完婚。”
他点到即止,说完看了念蝶一眼,大步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