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宝罗有些无语,这是什么回答呀。
燕宁见刘宝罗拿眼睛瞪着她,她反思自己是不是说的有些高深莫测了,可事实上,确实就是这样的情况。
姜国要宣战清江关吗?
是,或不是。
此人来自清江关,既然说了这么一番话,那证明姜国的士兵们确实有所行动,但这样的行动并不能代表姜国若宣战,就一定在清江关。
这或许是姜王叔故意搞的声东击西战略,目地就是引导齐国向错误的思路上走。
但也许姜王叔确实定了在清江关宣战,这才会开始有所行动。
谁知道呢,不到开战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姜国具体在哪一个关城开战。
燕宁可以利用神通去窥探姜国那边的具体计划,但这样就没意思了,对燕宁来说,不管姜国是主动宣战,还是被动迎战,不管姜国在哪里宣战,他们都不可打胜仗,这就够了,其他的,不需要知道太多,知道太多,反而徒增烦恼,她窥探了一切,别人问起,她是说呢还是不说呢?
她不想让自己过的当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神,不需要用神通的时候,她就不会去用。
燕宁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刘宝罗听,刘宝罗觉得挺有道理的,她叹道:“这么说起来,连你也不知道姜国会在哪里宣战,那我们不就很被动了吗?”
燕宁笑了笑:“无妨的。”
“确实无妨。”
冷不丁的从二楼上方传下来一个声音,显得冰冷讥俏。
楼下的人众说纷芸,都在讨论姜国和清江关,燕宁和刘宝罗已经走到楼梯口处了,她们是边说话边往前走的,所以这会儿周身没什么人,小二在前面带路,刘家姐妹也算常客了,小二都认识,不敢怠慢,领她们上二楼找厢房。
此刻小二在前,燕宁一行人在后,听到二楼忽然传下来的声音,所有人都抬头望了过去。
看到那个说话的人后,小二越发沉默不言了。
陈鱼容站在二楼一侧栏杆前,目光含着讥俏看着燕宁:“有咱们的燕美人在,姜国再怎么折腾也是无用的呀,反正燕美人能保证每战必胜,百战百胜,是不是,燕美人?”
她故意拔高了声音,原本楼下的人都在议论这突如而来的消息,吵闹又杂乱,倘若正常说话,这个时候的一楼人是听不见的,但奈何,陈鱼容故意没事找事,她这声音一出,整个一楼瞬间一静。
一楼的客人们纷纷抬头,朝着楼梯这边看了过来。
“燕美人?我刚刚没听错吧?是有人说了燕美人?”
“应该没听错,我也听到了。”
“燕美人不就是那个自荐入宫,帮陛下打胜三场战役的女子?”
“是她呀,她也在这里?”
众人东张西望,看到了燕宁,看到了刘宝罗,看到了刘玉婵,也看到了燕朗。
能来玉香楼吃饭,还是在这样的年关时候,这些客人们多少还是有些身家的,毕竟年关的时候,玉香楼的菜价也会上涨一些,平时玉香楼的菜价就不便宜,可想而知,这个时候的菜价,有多奢侈。
既有一定的身家,那自然就认识刘宝罗和刘玉婵。
认出刘宝罗和刘玉婵,自然就把她二人排除了。
楼梯口处就那么几个人,排除刘氏姐妹之后,还有一个少年,燕美人是女子啊,肯定不是那个少年,那么,就是那个纤瘦苗条,穿着雅黄色长裙身披天青色大麾的女子了。
忽然有一个男客人站起来,冲燕宁抱了一下拳,说道:“燕美人,听说你写了一个胜负十八谏,将四年前齐国战败的每一场战役都剖析的淋漓尽致,陛下都忍不住叹服,后来你又跟随陛下三战姜国,每战皆胜,还听说你精通天文地志,十分厉害,那你一定知道下一战若是姜国主动宣战,在哪里的吧?”
“是啊燕美人,跟我们说说,姜国若主动宣战,下一战在哪里?”
“我也挺想知道的。”
“我也想知道。”
“燕美人,你就说说吧。”
燕宁看向那些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客人们,再抬头看向陈鱼容。
刚准备说些什么,陈鱼容的身后又出现了几个面孔。
陈东雁第一个走过来,他是听到了外面乱糟糟的声音,隐约听见了很多人在喊燕美人,他有些吃惊,就过来看看。
刚走到栏杆处,就看到了立在楼梯口处的燕宁。
陈东雁脸色微沉,冷眸扫了一眼自己的姐姐,再低头去看楼下的客人们。
他语气森冷,大喝道:“你们在干什么?好好吃饭不会?在这里找燕美人的麻烦,是觉得陛下太和蔼可亲了吗?”
谢镜礼和杨孝理也走了过来,他二人身后跟着谢尔丹和杨千悦。
杨千悦淡淡的目光从燕宁身上扫过,不言语。
谢尔丹一眨不眨盯着燕宁,完全一副对燕宁极好奇的样子,但她也没说话。
谢镜礼问道:“怎么回事?”
杨孝理瞥了燕宁一眼,说道:“我刚刚好像听见了姜国,清江关,士兵巡逻,宣战什么的,是在说姜国来年要宣战清江关吧?”
谢镜礼手握折扇,支着下巴道:“原来如此,看来他们是想让燕美人解惑啊。”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陈鱼容,故意道:“他们怎么就认出燕美人了呢?归阳城里的人,好像都没见过燕美人啊。”
陈东雁看到燕宁被刁难,本就生气,听完谢镜礼的话后,他原本就有些冷若冰霜的面孔越发的冰冷,他没看陈鱼容,只薄唇紧紧抿着,显示着他的怒气。
谢尔丹瞥了陈鱼容一眼,初二晚上在陈家吃饭,陈鱼容的恶毒以及她对燕氏姐弟的态度,她可是看得清楚,燕美人怎么会被人给认出来?必然是陈鱼容搞的坏啊。
谢尔丹撇了撇嘴,虽然有些不喜欢陈鱼容,但好歹两家是亲戚,这么个时候,她肯定不会给陈鱼容难堪的,她站在那里,仔细看着楼下的情形。
陈东雁那一行人都出来后,楼下的客人们还是拘谨了许多,毕竟今天来玉香楼吃饭的客人,多数都是归阳城内的人,他们都认识这几位贵胄子弟。
站起来的那个客人也坐了下去。
哄哄闹闹地问燕美人下一战姜国会在哪里宣战的客人们也闭上了嘴巴。
顷刻间一楼就显得安静了下来。
陈鱼容故意制造出来的气氛被打压下去,她扭头看向陈东雁,脸上的气怒肉眼可见。
陈东雁也生气,气自己的姐姐愚蠢,心思狭隘,还嫉妒心强,没能力还心比天高,妄想一步登天。
若下一战当真是姜国首先宣战,先不说燕宁到底知不知道,就算她真的知道,她也不能在这里说。
她若说了,说对了,打了姐姐的脸不说,还会让姜国改变策略,反而对齐国不利。
她若不说,姐姐会越发变本加厉。
除了无意义的争风吃醋外,这件事情本身就没什么意义。
陈东雁转身要下楼,接燕宁一行人上来,燕宁忽然开口:“身为齐国百姓,关心齐国安危是正常的,清江关有姜国的士兵们巡逻,确实有些怪异,或许姜国确实打算主动宣战,也可能真的在清江关,但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
她的眼睛望向一楼密密麻麻的食客们:“虽然我多读了些书,也自认比较精于天文地志的研究,有幸为陛下分忧,这是我的荣幸,但我不是神,我不能知道一切,姜国到底会不会宣战,宣战的话,又选择哪一个关城,我真不知道,但不管姜国选在哪里宣战,我都会帮助陛下,尽力拿下胜利。”
她又抬起头,看向陈鱼容:“陈贵妃,每战必胜,百战百胜这样的话,是陛下说的,也是陛下的心愿,我既选择了帮助陛下,自会让陛下心想事成,达成所愿,可听陈贵妃的语气,你似乎对这样的话挺有意见,你是在讽刺我没那个本事呢,还是在讽刺陛下,异想天开?”
陈鱼容原本带着怒意的脸色骤然一个惊冷,她连忙道:“你别胡说,我分明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在这里挑破我的身份,又故意说出那样的话来,不是在讽刺陛下意想天开,那就是在针对我了?”
“……”
陈鱼容双手攥紧,冷冷看着燕宁。
她是没想到燕宁居然就敢将这样的话说出来。
这次换陈东雁站在那里不吭声了。
谢镜礼含笑看着燕宁,只觉得这个燕美人越来越有意思了。
杨千悦眯了一下眼,说道:“燕美人,陈贵妃明明是在夸你能力好,你怎么就听出来陈贵妃是在为难你呢?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燕宁都想笑了,小人之心?君子之腹?
分明是厚颜无耻吧!
燕宁淡淡挑了挑眉,压根不理杨千悦,陈鱼容巴结她,齐国陛下心仪她,她是万千宠儿,所有人都宠着护着,但在她这里,她连个外人都不算,充其量就是一个杨千悦罢了。
燕宁拉起刘宝罗的手,说道:“玉香楼的门槛太高,不太适合我,你是要继续在这里吃饭,还是跟我到外面吃?”
刘宝罗冷冷地瞪了楼上那几个人一眼,回道:“跟你一起去外面吃,真是乌烟瘴气,吃个饭都不安生,好好的贵女,非要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争风吃醋都吃到酒楼来了,真是丢我们齐国人的脸。”
刘宝罗和燕宁一起转身,朝着玉香楼的门外走去。
刘玉婵跟着往外走,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燕朗也跟着往外走,走出两步后,又回头,看了楼上的那几个人一眼,一个一个的看,视线在陈鱼容的身上停顿的最久,看完冷笑一声,收回视线走了。
几个人选了别的酒楼,用完午饭,心情也没受刚刚那件事情的影响,下午还出去逛了一圈。
她们还没回府,玉香楼发生的事情就传到了君王的耳朵里,故而,等燕宁一行人回到燕宅,便看到院中停了一辆御撵。
李妈妈过来小声汇报:“小姐,你夫君过来了。”
燕宁:“……”
她还以为齐国陛下回了宫,不会再出来了呢。
燕宁刚下马车,念蝶站在她的身后。
燕朗和郭信已经朝堂屋门口走了去。
燕朗打算去书房,努力温补燕宁讲给他的东西,他一定要光宗耀祖,让四姐姐再不受别人欺负。
郭信则是离家一天,想郭惜了,想看看郭惜,所以这二人的脚步都快,并没听见李妈妈跟燕宁说了什么。
二人都有心事,也就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院中多了一辆御撵。
不是他们眼神不好,是马车刚好挡住了御撵。
燕宁往后院方向转的时候,发现了那个御撵。
燕宁问道:“夫君在何处?”
李妈妈说:“后院呢。”
燕宁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夫君这个时候来,必然要留下用晚饭,你看着做,如今人多,饭量菜量都把控好。”
“奴婢知道。”
燕宁便不再说什么,带着念蝶回到后院。
后院的堂屋里坐着王公公,君王不在,应该又在她的闺房里。
王公公看到燕宁进来,站起身打招呼:“燕美人。”
燕宁嗯一声,眼睛往闺房那边看,王公公笑着说:“少爷他刚来没多久,确实在里面呢。”
燕宁只得抬步进屋。
她以为君王又在休息,或是坐在榻上看书呢,却不想,走进去之后,看到君王站在窗前。
她闺房的窗口对着花园那一侧开的,这个时节没什么能看的花,因为刚住进来,还没打理,院子里也没什么树,只有以前的一颗柿子树,枝叶凋敝,满树沧桑。
说真的,并不适合观赏,她平时都不怎么开这扇窗户。
燕宁走上前,距离君王三步的时候站住,福身行礼:“陛下。”
齐横元转身,黑眸定在她身上,片刻后,开口说:“过来。”
燕宁走过去,齐横元牵起她的手,与她一起看窗外的风景。
他不说话,就那么站着,好像是在陪伴她。
燕宁轻轻转了转眸,余光打量身边的男人,紫色蟒袍,高贵雍容,天生的好皮囊以及王者气度,让他不管以什么姿态出现,都贵如神邸,宛如天人,令人心动。
不能怪陈鱼容和杨千悦,要怪就怪这个男人太能招蜂引蝶了。
“陛下……”
原本燕宁是想说:“陛下,你来找妾,是有事吗?”
但只说了两个字‘陛下’,身边的男人就看了过来,目光带着一丝扎人的冰冷,说道:“喊什么?”
“……”
燕宁立马改口:“夫君。”
“以后在宫外,就这么喊,喊错了要领罚。”
“……”
齐横元的目光又落在燕宁的发髻间,看到那根红玉簪子,他眼中的冰冷收了起来,语调温柔道:“白天都去干什么了?”
“就……出去逛了逛。”
“一个人?”
“不是,跟刘宝罗姐妹一起。”
齐横元嗯一声,伸手关上窗户,将燕宁拉到榻上坐。
燕宁有些不安,不明白君王是什么意思,她抬头,一眨不眨盯着站在她面前的君王。
齐横元说:“玉香楼里的事情,朕知道了。”
燕宁瞳孔猛然一睁。
齐横元又道:“你做的很好。”
燕宁怔怔开口:“夫君是因为玉香楼一事,这才出宫的?”
齐横元看着她,那眼神令燕宁有些心惊肉跳,总觉得有什么深沉的东西藏在那样幽深的眼眸之后。
齐横元心想,因为玉香楼一事才出宫吗?不是的,他是因为她,但这话他肯定不会对燕宁说。
齐横元淡淡道:“听说了玉香楼一事,朕就对姜国在清江关派驻士兵巡逻很好奇,想来听听你的说法。”
燕宁心想,哦,原来是这样啊,想也是这样的,他肯定不会因为她今天受了一点儿欺负,就出宫来陪她。
当然了,燕宁也自认自己没被欺负到。
相反,她差点儿把陈鱼容吓死了吧?
燕宁说道:“夫君心系齐国,这是齐国所有百姓们的福气,不过说到清江关,还有姜国派兵巡逻,我倒觉得,不能不防,虽然我确实不敢断言姜国会不会宣战清江关,但该准备的应战物资不能少,从现在开始,剩下的六关六城都有可能是姜国宣战的地点,都该积极备战,免得被姜国打个措手不及。”
“这个你放心,朕早就吩咐下去了。”
“夫君英明。”
“倒是你……”
燕宁眨巴着眼,问道:“我怎么了?”
齐横元抿了抿唇,扫她一眼,眉头皱起。
若姜国宣战,齐国就陷入了被动,什么时候宣战,在哪里宣战,他们都不知道。战争突然发动,他们肯定又是千里疾奔,就她那娇弱的身子,真是令人堪忧。
燕宁不知道君王的内心活动,也不知道君王在担心什么,见君王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她浑身的寒毛又倒竖了起来。
她也低头扫了自己一眼,心想着有什么不妥吗?
哦,她在坐着,君王在站着,好像还真的不妥。
燕宁立马往地上一站,上前就拉住齐横元的手,笑的又甜又软:“夫君,你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