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警见她说得那样可怜,不由动了恻隐之心,态度有所松动,说道:“我进去给你问一下吧。”便开门进了法庭。
过了一会儿,他从里面出来了,对张焕英说道:“法官同意了,不过你们只能进去一个,看一眼就出来,不能在里面逗留。”
张焕英惊喜地连声答应,收拾了一下情绪,就跟着他进去了。
她看见七八米外,儿子穿着一件黄短褂,剃着寸头,孤零零地坐在被告席上,样子非常可怜。她心痛不已,忍不住朝儿子大喊了一声:“树声!”
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叶树声正在低头抽泣,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转过头来一看,见是妈来了,又惊又喜,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法官允许张焕英进来看一眼,本是出于好意,没想到她竟然大声喧哗,扰乱法庭秩序,心头恼火,让法警立即把她带走。
在儿子渴望的目光中,张焕英被法警带了出去。
到了外面,她的心情难以平静。刚才儿子看自己的眼神中包含着悲伤、委屈和无助,他像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可惜还没来得及听,就被警察带出来了。
法警对她不听招呼,擅自在里面大声喧哗的行为也非常恼火,出来后把她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张焕英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任由他数落,一句话也不敢申辩。
为免再次出现意外,法警让他们不要站在法庭门口,站得远一点儿,张焕英和老公只能遵命。
十二点半的时候,庭审结束了。
鉴于本案案情复杂,一些关键问题还需要进一步厘清,法官宣布择日再审。
张焕英和叶学生问是哪一天审,届时还想再来。
法院的工作人员对他们说:“你们不用来了,来了也不会放你们进去的,回家等消息吧,审判结果出来了会通知你们的。”
两天后,石门市中级人民法院再次不公开开庭审理了此案。
经过对相关证据材料的认真辨析,法官认定:“叶树声于1994年8月5日18时许,骑山地越野摩托车尾随下班的石门市液压件厂女工黄桂花,至石郊刘寨村的磐石路中段,叶故意用摩托车将骑自行车前行的黄桂花别倒,拖至路东玉米地内,用拳猛击黄的头、面部,致黄昏迷后,将其强奸。而后用随身携带的花上衣猛勒黄的颈部,致黄窒息死亡。”
判决叶树声“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强奸妇女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赔偿被害人黄桂花丧葬费及其它费用二千元。”
得知判决结果,张焕英和叶学生大为不服,随即向幽燕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了上诉,希望洗刷儿子身上的冤屈。
经过一个多月的审理,幽燕省高级人民法院认为:“上诉人叶树声拦截强奸妇女、杀人灭口,情节和后果均特别严重。石门市中级人民法院原判决认定事实正确,对被告人叶树声犯故意杀人罪的量刑及民事赔偿数额适当;
“对强奸妇女罪量刑过重,维持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叶树声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赔偿被害人丧葬费及其它费用二千元整的判决;撤销对被告人叶树声犯强奸妇女罪的量刑部分;上诉人叶树声犯强奸妇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与故意杀人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张焕英和叶学生对这个判决非常失望,决定继续向上申诉,务必要给儿子讨回公道。
夏天快到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张焕英给儿子置办了几件夏衣,让老公给他送去。
这天上午,叶学生骑车带着三件夏衣来到石门市西郊看守所,想往里递衣服。
看守所里的警察对他说:“不用送了,你儿子昨天已经被枪毙了。”
叶学生闻言,如五雷轰顶,他睁大了眼睛,无法理解地问道:“为,为什么?三,三天前才判的,为,为什么这么快就枪毙了?”
警察没有回答他,让他把衣服带回去。
叶学生不能跟他争执,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跨上自行车,掉转头,神情麻木地往回骑去,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骑回家的。
张焕英看见老公回来了,手上拿着的灰色帆布包还是鼓鼓的,以为里面装着儿子换下来的衣服,接过来打开一看,还是自己给他置办的那三件,不禁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又把衣服带回来了?你没有送到树声手里吗?”
叶学生一听这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着说道:“树声被他们枪毙了!”
张焕英闻言,顿时气血上冲,差点昏死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和老公抱在一起,伤心欲绝地大哭了起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两口子眼泪都流干了,再也哭不出来了,他们开始思考起现实的问题:现在儿子已经死了,再怎么伤心也没有用了,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讨回儿子的尸身,让他叶落归根,免得成为孤魂野鬼。
第二天上午,叶学生骑车载着老婆来到石门市西郊看守所。
警察看见他们,一脸厌恶地说:“你们怎么又来了?不是告诉过你,你儿子已经被枪毙了吗?”
张焕英陪着小心说道:“我们想要回儿子的尸首,把他葬进祖坟里。”
“这种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应当遭到世人的唾弃,你们还要把他葬进祖坟,不怕玷污了祖宗的名声吗?”
张焕英和叶学生听了这话,感到非常屈辱,他们没有为儿子辩解,只是想要回他的尸身。
“没有尸首,前天枪毙后就拉到火葬场烧掉了。”
两口子闻言大为惊诧,只能退而求其次道:“那骨灰总有吧?”
“你们自己去火葬场找吧。”
张焕英和叶学生又来到火葬场。几经周折,终于在那里找到了儿子的骨灰。用一个小盒子装起来,满含悲伤地把他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