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起元呆立在原地,思绪混沌、视线模糊,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现在要做什么,只觉得识海处痛得厉害,想要挣脱这股难受的感觉。
可是神识犹如深陷泥沼自拔不得,贯穿着猛烈锋锐的音波,令他视线跟着涣散起来。
围观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时俞那轻描淡写的吹奏,竟只一下功夫就制住了李起元,跟预想中李起元占据上风或是两人胶着打斗的场面十分不同。
“这、这怎么可能!?”
“竟就这样轻易胜了?”
李起元可是地道筑基,即便刚入筑基,按理说也远不是时俞能抗衡的。
眼下胜负定夺得太过轻易,反叫人有种恍惚之感。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时俞缓步上前,弯刀从藏恨笛中划出,被她左手接过,半空划过一道弧度,搭在了李起元肩膀上,刀刃处恰好贴着他的脖子。
被刀刃上的冰寒凉意一激,李起元这才浑身一颤清醒了过来,望见近在咫尺的时俞时尚有些怔忪,紧接着视线下移,瞥见肩膀上架着的刀,顿时明白过来眼下局势。
还没过上几招,上来就败在人家手下了……李起元羞恼不已,咬牙切齿道:“你这什么邪异功法,为何不与我正面切磋,是不敢吗?”
他这就有些胡搅蛮缠、输不起之嫌了。
沈云在不远处暗暗骂道:“脸皮真厚!”
旁边几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赢了就是赢了,还扯什么功法,这若不是切磋比斗,方才这一刀就足以取了他性命,却还在这嘴硬。
围观群众震惊过后,听了李起元这句话,忍不住啐道:“李家子弟,就这么输不起?”
“笑死个人了,他坦然认输我还能敬他三分,临了扯这出,脸皮忒厚了些。”
“输了怪功法,是不是还能怪法器,怪丹药怪灵符?哼,实战之中,可没人与你这不算那不算的。”
“就是就是!”
李起元听了这些零星飘来的议论,越发恼羞成怒。
时俞懒得理他,手腕一转弯刀入鞘,转身往学院里走去。
李起元望着她背影,听着周遭议论,心中怒火滔天,终是控制不住,长喝一声,手上长剑光芒大作,猛地追上前,挥臂、举剑,动作一气呵成,竟爆发出远超以往的威势。
这一剑势挟金气,从剑身处延伸出去一层层气浪,在周围形成了一个个漩涡,向前方的少女斩去。
沈云梁欣几人惊呼一声:“时俞!”
恰在这时,李渊带人刚好抵达学院,正目睹了这一幕。
“不可!”他大惊失色,便要出手护下时俞。
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李渊瞳孔微缩,就见那即将被斩的少女面有不耐地叹了口气,而后两手在胸前并拢,虎口处相贴,手掌向外扬起,掌中火光汇聚。
她掌中火焰赤红中夹带璨金,顶端闪烁不定,似有生命一般在四下环顾。
当剑刃即将触碰到她时,时俞手掌向后一推,掌心火焰瞬间升腾而起。
她时机把握得极好,动作不疾不徐,正正好在前一瞬反击,叫众人都是捏了一把汗,又忍不住心里嘀咕:“她这般不着急,是有十足的把握吃得下李起元这一招吗?”
只见这一掌爆发出猛烈的气浪,一下将李起元击来的气浪冲散,又将嫪金剑全部包裹其中。
虚空隙灵焱闪烁不定,似是极为兴奋,火光中,嫪金剑受其烤炙,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在众人惊诧目光中,剑刃竟开始卷边、有了熔化迹象!
那可是四品法器嫪金剑!李家专门为李起元量身打造的上等法剑,竟在时俞的火中这般脆弱!
李起元难以置信,身形受火焰气浪一推,倒飞而去。他闷哼一声,咳出一口血来,面上还带着清晰可见的迷茫和不解,倒让人有些怜悯了。
“砰”的一声,李起元砸在地上,扬起一阵烟尘,周围人群为了躲避纷纷退开,这会儿又挪步上前,瞧着他表情纷呈、碎语不断。
“嘶……”
“时道友果真是深藏不露。”
“黄字班竟有这样的人物?”
……
李起元觉得心神中一阵空空荡荡,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般,全身的灵气也紊乱不堪,像要逃窜离体一样。
身为李家少公子,向来顺风顺水的李起元第一次切实体会到死亡临近的感受,这才彻底明白自己和时俞的实力差距有多大。
李渊早在一旁停住了脚步,见李起元受伤,手掌抬起,身后随从便立马赶上前去扶:“少公子!”
李渊看了两眼,确认时俞收了手,李起元受的伤并不危急性命根基,就不再管他了,转而看向时俞,目光中隐见兴奋激动。
“方才这姑娘掌心的……确是天地灵火无疑。”
好在没出什么岔子,这姑娘没受伤,至于那不成器的儿子,吃吃亏涨涨教训也好,省得整日叫自己心烦。
整理整理衣袖,李渊轻咳一声,迎面朝时俞走去。
面色灰败的李起元看到李渊,张了张嘴,以为李渊这是为他讨公道来了,不由红了眼眶,委委屈屈喊了一声:“爹——”
却不想李渊理也没理,当没听到一样,径直走到了时俞跟前,微笑道:“时姑娘。”
时俞目露疑惑,待看到李渊身后那有些面熟、低着头躲避自己目光的李兴,眉目一挑。
这不是前几日来寻自己,趾高气昂地问自己要“那位炼丹师”消息的那人吗。
所以前头这位……大概率就是李家家主了?
果然,周围讨论声剧增,叫时俞知道自个儿猜得没错。
“李家家主?天呐,有幸得见李家主真容。”
“李家主来此作甚?莫不是为了给李起元撑腰的?”
“时俞要倒霉了,得罪了李家可惨了。”
“不至于……一族之长,气量没有那么小,最起码表面功夫要做做的。”
时俞以为是揍了儿子,老子来找回场子的桥段,却不想这李家家主颇为客气,对她笑眯眯的:“时姑娘,我这混账儿子没叫你受惊吧?”
这话一出,周围人简直要惊掉了下巴,李起元更是愣在当场。
“也怪我,平日里太娇惯这孩子了,叫他养成了这个脾性,时姑娘此番教训得正好!”
“?”李起元嘴角一抽,心道,爹你说出“娇惯”二字,不觉得太违心吗!
李渊瞥了儿子一眼,继续道:“时姑娘没事,我便放心了。”
“……”
一片沉默中,李渊暴喝出声:“逆子!还不滚过来跟时姑娘道歉!”
李起元浑身一抖,难以置信地指指自己,触及老爹坚定的目光时,迷惑不解、屈辱羞恼,又不敢违抗亲爹命令,只能跟吃了苍蝇一般,众目睽睽之下,一瘸一拐地挪到时俞跟前,细弱蚊蝇地说了句:“对不起。”
李渊不满地啧了一声,李起元闭上眼,屈辱地认命大声道:“时姑娘,对不起!”